第13章心動,心疼,不由己
她不明白季茉莉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她更不明白的是,楚狄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因為他覺得愧疚,想要補償,還是因為他突然良心發現,終於明白自己曾經到底有多混蛋?
不是真的。
這些都不是真的。
這些都是他們故意說出來混淆視聽的!!她不信!!她絕對不信!!!
不管他怎麼做,都是於事無補,她絕不會原諒他!!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不管他曾經表現出多麼深情款款的樣子,那也不過是做戲給季茉莉而已!!他需要一個替身來讓季茉莉知難而退,她就是他為季茉莉造出來的假想敵!!這個混蛋!她已經離開他了,還依然不忘了利用她!
就是這樣!!只能是這樣!!
用手緊緊地摀住耳朵,林向晚蹲下身子,她用力的按壓著耳括,好像要把剛才季茉莉說過的話都擠出腦袋似的。
一直到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林向晚飛快地轉地身——
蔣護士長用手摀住心口,道,「嚇死我了,小林,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林向晚被蔣護士長拉起身,她的心臟在胸膛裡激烈的跳動著,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恐怕會支撐不住,所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努力將自己的情緒平復。「楚家人……」
「對對,剛剛就是想和你說這個,楚家人把投訴撤消了,這下子那些小丫頭片子都安心了。」蔣護士長揣摩著林向晚的臉色,道,「就是委屈你了,本來都是沒影兒的事兒,還非得讓你去給賠理道歉,這家子人就是沒事閒的錢燒的,不知道怎麼得瑟好了。他們沒為難你吧?」
林向晚搖搖頭,拿手掌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面頰,「我沒事,別擔心了。對了,蔣護士長,我有點不舒服,想提前一個小時下班,要是有人來找我……你能幫我擋一擋麼?」
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對林向晚來說是件不常見的事,以前她也經常不按點下班,但都是因為加班,早退還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出現這種情況,倒不是因為她有多敬業,而是仁愛的加班費和全勤獎實在可觀。
這個月的全勤鐵定是拿不到了,若換是以前,林向晚一定咬牙切齒,詛咒那個讓自己失去一筆收入的男人喝冰水都塞牙,可是現在,她只想快點離開。
季茉莉說的話,就像是魔咒,讓她週身發冷,想要逃開。
陽光照在身上,卻沒能帶給人絲毫的溫暖,刺目而耀眼的光芒,逼得人眼睛發酸。
林向晚攤開手掌,在她的掌心之中橫著一條巨大的醜陋的傷疤,生生地切斷了生命線與感情線。
她不會忘記,這條傷疤的來歷,那一天大雨傾盆,她的血水混著雨水在父親的墓地前流淌,她不會忘記楚家是怎樣的對待她,不會忘記他是如何從她手中,將她重要的東西,一件件地奪走,她不會忘記她曾經對著父親的墓碑許下的諾言……
每當她動搖的時候,支撐不住的時候,她就會像這樣,看著這道疤。
它無時無刻地提醒著她,她曾失去過什麼,而這些失去的,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
不能回家,葉楠是極其敏感的孩子,他一定會查覺出自己的心緒不寧,他會為自己擔心的。她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事情,而連累葉楠。
那要到哪裡去?
林向晚茫然地站在醫院門口,h市是她出生長大的城市,她一直覺得這個城市就如她的身體一般讓她倍感親切和熟悉,但現在,她卻覺得無比茫然,這麼大的城市,她竟然想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安靜思考,平靜心緒的地方。
要不要拋個硬幣,正面向東,背面向西?
正在胡思亂想著,突然有男子沉重地腳步聲向她走近,林向晚抬起頭看到來人,驚愕得說不出話。
「就知道你不會守約,所以我特地推掉了一個會。」楚狄臉上浮起瞭然的笑意,像是早猜透了林向晚會翹班一樣,他伸手想要將她拉過來,「站在風口不冷麼?」
當男人溫暖的指尖碰觸到她冰冷的皮膚時,林向晚下意識地用力一甩。
「啪。」的一聲脆響,讓兩人同時抬起頭,林向晚清清楚楚地看到,楚狄臉上的笑意像是被寒風凍結,慢慢地消失不見。
楚狄在醫院前等了很久,坐在車裡等著她下班的時候就在想著見到她第一句話該怎麼說。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很不對勁,從掛掉林向晚的電話之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連秘書都看出他的異樣,以為他得了什麼突發的疾病。
只有楚狄自己知道,他確實是得病了,只不過這樣的病,無藥可醫。
他與楚母因為林向晚的事情在電話裡大吵,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爭吵,這四年裡,圍繞著她的問題,他們有過無數次的爭執,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楚母在怒不可遏的罵著,而楚狄則以沉默回擊,但這種沉默,並不意味著他比她態度軟弱。
正相反,大多數的爭執,都以楚狄的勝利而告終。
這一次,也是同樣。
楚母堅決不肯放棄對林向晚和她同事的投訴,雖然她並沒有受到實質上的利益損傷,但林向晚本身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一種威脅,是挑釁。
楚狄這幾年的生意越做越大,身為楚氏集團總裁的母親,楚母的日子也順風順水慣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讓她心煩意亂的人,林向晚的出現,使她已經習慣安逸的心,再次緊張起來。
再加上楚狄為她親自求情,更如火上澆油一般,讓她無法接受。
「你不同意也沒關係,只要你以後不想再見到楚昊……」在楚母暴風驟雨的斥責之後,楚狄回給她的只有這一句話。
但也就是這句話,如一盆冰水澆在楚母頭上,讓她所有的火氣都在頃刻間化為無有。
「楚狄,你這是在威脅我麼?因為那個丫頭,你威脅媽媽?」楚母剛才還撕裂嚷叫的聲音在聽到楚狄這句話之後,變得顫抖脆弱。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媽媽,我不想我們總是因為一個話題而爭吵,這太浪費時間也太沒有意義了。就算葉向晚曾經做錯過什麼,她也已經為她的錯誤付出代價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讓茉莉出院後帶著楚昊和你一起回老宅……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把茉莉和孩子送回她娘家。」
楚母一直在盼這個孫子的出世,在孩子出生之前,就為他而忙碌,採買了許多東西,得知季茉莉不願意哺乳之後,她還特意托人找了可靠的奶媽,如果不讓她照顧楚昊的話,她一定會非常難過。
楚狄知道自己這麼做,算是不孝了,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這或許就是身為親人最大的好處,因為你永遠知道他們的弱點是什麼。
只不過,這一切,林向晚不知道。
在林向晚打開他手掌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眼底不可彌補的傷,還有刻骨的恨。雖然,只是一瞬即逝,但他看得真切。
說不彆扭,那不是真的。他其實真的想現在轉身就走,然後一輩子都不再理睬她,任她自生自滅,可是他做不到。
人年輕的時候,總是高估自己,以為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生老病死,相守別離,這些人生大事,全都由不得自己。
心動,心疼,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楚狄沒法欺騙自己,在聽到林向晚同意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雀躍的心情,就像個沒開竅的毛頭小子一樣,他推掉了晚上和外商重要的晚餐,還有幾個報告會,然後就從公司趕過來,呆呆地杵在她醫院外等她下班。
他知道自己很不對勁,這種行為愚蠢而危險,他應該立刻馬上停止,否則他無法預料事情會發展成怎樣,但是……
不管他的理智如何的對他大聲叫嚷,在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他不願意。
他不願意停止。
就算知道她心懷叵測,就算知道她回來,一定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就算知道前面是懸崖萬丈。
他仍不願意停止。
就這麼閉了眼,關了耳,盲了心的走下去吧。
哪怕最後是萬劫不復的結局,那又能怎樣呢?
「你的公司要倒閉了麼?這麼早就下班了?」林向晚從最開始看到楚狄的震驚裡恢復過來,她沒好氣地問道,眼睛向四周望了望,希望自己和他的見面不要被熟人看見,否則明天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清楚。
「如果按時下班的話,我還能逮到你麼?」楚狄按了下電子鑰匙,停在不遠處的汽車發出兩聲輕響,「上車吧,現在時間太早,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林向晚雖極不情願,但仍是被男人拉上了車子。
「你幹什麼?」林向晚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楚狄突然俯身湊過來,她緊張地把身子向坐椅和門的方向擠過去,雙眼警惕地瞪著楚狄。
「給你擠安全帶,這車子速度太快,你以為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幹嘛?」
楚狄的語氣很不好,「我沒你想的那麼饑.渴,你也沒有你自己想的那麼有魅力。」
「真的麼?那你幹嘛還非得請我吃飯?楚先生,你現在就可以停車把我放下,我正求之不得。」
「想都別想!!」
他們兩個從再次相遇的第一面起,就一直說不到一塊兒去,像是水與火,恨不得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楚狄現在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捨不得真的把林向晚放在路邊上,一腔的怒火沒地方撒,就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車子很快駛出了擁擠的城市環路,銀色的布拉迪威龍在高速上橫衝直撞,左躲右閃,像是條游蛇般在車與車之間穿梭,林向晚心裡有事,本來就覺得心裡堵得慌,再加上車子行駛時強烈的推背感與加速度,使她的臉色立刻白了下來。
強忍著身體的難受,她把頭別到一旁,雙拳緊握著骨節都泛起了淡淡地青,也不肯和楚狄開口說一句軟話。
這麼難受,也不是第一次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楚狄最初的怒意,在車子駛上高速之後,就慢慢的消褪了下去,他這是在幹什麼呢?這樣對自己,對她,有什麼好處和意義麼?他是個商人,從來都是無利不往,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總是會被怒火沖暈了頭腦,做出一些讓兩個人都不愉快的舉動。
車子的密封性極好,就算速度飆了180邁,車內仍是聽不到任何噪音,可現在,楚狄卻寧可有些聲音出來,好沖淡他們兩人之間這種讓人窒息的沉默。
不經意的回過頭……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林向晚蒼白的臉,以及灰暗的唇讓他馬上聯想到她在芝加哥那次突然的發病,立刻打了轉向燈,楚狄朝著高速出口的方向駛去。「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