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豪門恩怨
h市,清晨破曉,救護車的長笛聲將黎明的寂靜無情的打破。
救護車嘎然停止在市中心剛剛建立不久的大型綜合醫院,仁愛醫院門口,下一秒,幾輛黑色的奔馳,就尾隨而至。
厚重地車門打開,穿著華美真絲睡裙的孕婦,被護士們推到進樓中,而跟在她身後的,則是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
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將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婦人保護得嚴實妥當,老婦人的頭髮雖然已經花白,但面容素美,一看年輕的時候就是位難得的美人。
只不過她此時的表情分外嚴肅,週身上下都是一派冰冷的氣息,使她的美貌也大大的打了折扣,再加上她身旁這一周如鐵桶似的黑衣人,更加讓人不敢親近。
此時正是h城交通早高峰的時段,因為今天城中環路上的一場交通事故,使本已不堪重負的h城交通立刻陷入癱瘓狀態,許多醫生都被堵在路上,無法趕到醫院,所以醫院裡也是一片忙亂的景象。
躺在病床上的孕婦因為久久沒有人來看管,開始在病床上大聲地吵鬧,老婦人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對於她這樣驕縱的行為,她只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實在聽不下去的時候,才喝斥孕婦兩聲。
孕婦好像心中對老婦人早有怨懟,此時再加上生產疼痛,她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哭嚎,一時間,產房內外亂得不可開交。
林向晚剛下了大夜班,從職工澡堂出來後,一邊揉搓著齊腰的長髮,一邊打著哈欠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遠遠地看見一群小護士擠在樓道把角的地方嘰嘰喳喳地指指點點,就連平時不太喜歡湊熱鬧的護士長,此刻也身陷其中,林向晚不由好奇,於是也湊過去。
「看什麼呢?這麼熱鬧?」
「林醫師,你來得正巧,豪門恩怨有木有?!冰山婆婆惡戰傲驕媳婦有木有啊?!」麻醉科的小護士,打了雞血一樣向林向晚匯報著,並要把林向晚拉進人群看熱鬧。
林向晚剛剛洗完澡,可不願意再擠出一身汗,她向小護士擺了擺,哪那麼多豪門恩怨呀,你以為豪門是大白菜啊,遍地都是,天天都能讓你瞧見,小言看多了吧?」
「哎,小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次小張還真沒誇張,蓋經貿大廈的楚氏集團,知道吧?裡面鬧的就是楚氏集團總裁的老婆和他親媽!」
護士長也不淡定了,拉著林向晚進了人群,生怕她剛從國外回來,不知道楚氏的名聲,迫不及待的給她普及著知識,「楚氏老闆可算是個咱們h市的青年才俊,沒結婚之前,是財富週刊上排名前十的響噹噹的鑽石王老五,後來和季家聯姻的時候,那婚禮辦得別提多風光了,不過結婚之後可就沒這麼光鮮了,這對兒活寶夫妻,把娛樂版能佔的地方都佔了,今天你給我劈個大腿,明天我給你戴個綠帽的,聽說楚總裁還曾家暴過他老婆,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覺得是真的,」麻醉科小護士抻長了耳朵,一聽見護士長停了嘴,立刻接話道,「你沒看楚老太太對她兒媳婦的態度麼?但凡婆媳關係處不好的,夫妻關係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人家都說了,一個女的等於五百隻鴨子,每天有一千隻鴨子在你耳朵邊上吵來吵去,你不神經才怪呢。」
「去你的,你才是鴨子呢,怪不得你一直嫁不出去,你說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啊,哪有自己說自己是鴨子的……」
護士長和小護士在身後你一言我一語的鬥著嘴,林向晚在前面聽著,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真想不到,幾年沒回來,他們兩的關係竟已經處到了這種地步。
當初他結婚的時候,滿城紅彩,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幸福與祝福都會降臨到他們兩人頭上,就像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圓滿無缺。
只不過,就算是童話,也沒人敢把王子和公主的婚後生活仔細描繪。
當硃砂痣變成了蚊子血,白月光化為米飯粒,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記得當初生生世世地誓言。
「蔣護士長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報紙上不是說,季女士生產,會去a醫院麼?怎麼到了咱們這裡?」
「切,她倒是想去,她也不看看,能在a醫院就醫的都是些什麼人,不是老幹部就是老幹部的新老伴,楚家是有錢,可有錢也買不到資歷啊。」一提起這個蔣護士長的神情,立刻變得即得意又鄙夷。
原來與很多商業潛規則一樣,h市的醫院也是要論資排輩的,雖然仁愛綜合的投資巨大,而且醫護水平十分高招,就醫環境也非常舒適,但是和h市其他老資格,在華國乃至世界上都有名的醫院,如a醫院相比,仍是差了一截。
蔣護士長的丈夫,也在仁愛工作,做的就是向如楚家一般的大客戶介紹醫院,並且努力讓他們到醫院就醫,做體檢,如果能拉到大客戶,會有有一筆不菲的提成。
蔣護士長的丈夫一從報紙上得知季茉莉懷孕的消息,立刻就帶著禮物去楚家老宅登門拜訪,他覺得憑著仁愛這幾個月在h市的聲望,怎麼也能讓楚家考慮一下。
結果,讓他完全沒想到的是,他提著東西來到楚家大門前,卻被人家一句老太太和夫人不見客,就給打發了,連門都沒進成。
蔣護士長的老公吃了楚家閉門羹這件事,後來不知道被誰打聽出來了,在醫院裡淪為笑談,連累著蔣護士長這麼愛臉面的女人,也跟著顏面掃地,所以今天一看見楚家婆媳人前出醜,蔣護士長立刻有種血洗前恥的快.感。
「我就說,做人不能太絕了,就算是讓他們削尖了腦袋擠到a醫院裡,爭了一個床位,又能怎麼樣呢?誰能想到她會提前發動呢?誰能想到今天會城裡大堵車呢?到底怎麼著?不是還得來咱們醫院生麼?我就晾著她,倒看看她有多金貴。」
俗話說醫生的嘴,護士的腿。雖說護士在醫院裡的地位沒有醫生高,但林向晚在仁愛工作的這幾個月,卻深深地瞭解到,寧可惹了醫生,也別惹護士。
惹毛了醫生,大不了你可以換別的醫生治,但護士……除非你換別的醫院,要不然一個醫院的護士,就是一個強大的小群體,你惹了其中一個,就意味著你惹了她們全體。
「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了,曹醫生要是趕不過來的話,我來替她接生吧。總不能把她真這麼晾著不管,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咱們就不好過了。」林向晚說著,從白大褂兜裡取出一個口罩戴在臉上,就要向季茉莉和楚母所在的方向走去。
蔣護士長一把拉住她,「你去?你行嘛?連熬了幾個大夜,你看你的臉色,都快白成紙了,你能撐得住麼?」
林向晚笑著對她點點頭,「我沒事,就算是剖腹產也不是什麼大手術,一會兒就出來了,都別看熱鬧了,散了吧,麻醉科的趕快去做準備。」
她就算是咬牙撐,也一定會撐下來,否則她苦苦地熬了這幾夜,終於等到季茉莉宮縮,特意派人製造的這場車禍,導致全城大塞車,不就都白準備了?
楚狄,楚老太太,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大幕已經拉開,好戲就要登場,這麼精彩的時刻,還要她挑梁唱主角呢,她怎麼能支撐不住?!
等到林向晚走到季茉莉的病床前時,季茉莉已經哭得只剩下倒氣的力氣,巨大凸起的腹部,像小山一樣扣在她纖細的身體上,四年前那個嬌美柔弱,最喜歡用粉色唇彩的富家千金,如今像個瓷娃娃似的,全無生氣,她的面容依然美麗,只不過眼角和唇邊多了幾絲歲月的刻痕,漂亮的丹鳳眼之中沒有一絲光彩。
她小聲地抽泣著,呼吸之間全是哀怨與不安,當林向晚走近她時,她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緊抓著林向晚的手不放,
「大夫,我不生了,我不給他們家生孩子了,我快痛死了,可他們家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大夫,我不生了。」
手勁挺大,說明身體無礙。由此可見,她說自己快要痛死了,並不足信。雪白的口罩,再加上頭上的白色醫帽,將林向晚的整張臉都罩了起來,就算是她此時微笑,也不會有人發現。
「你給我躺回去!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說的這些都是什麼瘋話!楚家哪裡對你不好?自從你懷孕之後,家裡哪個人不都把你當成女皇一樣寵著,捧著,就怕你磕了碰了!可是你倒好,挺著個大肚子到處亂跑,還去參加什麼酒會,你簡值是……簡值是……」
有外人在,楚母不好再說什麼難聽的話,可心裡有氣又發不出來,只好用手狠狠地拍下輪椅扶手,拍得啪啪做響。
林向晚從季茉莉抽出手,對於這對婆媳的爭執毫不理會,她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翻看著季茉莉的病歷。
季茉莉宮縮一陣緊似一陣,緊抓著床單的手臂上凸顯出青色的浮筋,她從小被家裡嬌慣著長大,從來都只有她罵別人的份,沒人敢讓她受如此的委屈和不堪,疼痛和羞辱使她讓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和楚母爭執。她像條被漁夫抽的了筋骨的海魚,抱著肚子低聲地抽泣著。
見季茉莉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楚母也沒辦法再指責她,不過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裡不鄙夷,大家都是女人,都生過孩子,自己年輕的時候生楚狄,也沒見像她這樣又哭又喊的,實在是太丟楚家人的臉面了。
不用和兒媳鬥法,也就讓楚母有了更多的時間觀察林向晚。
雖然林向晚從進門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戴著口罩,穿著大白褂讓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但楚母單看她的身材,和舉止行為,就知道她的年紀應該不會很大。
楚母十分確定自己是不認識這位醫師的,她的身體不好,長年待在家中,有專門的醫師護理,嫌外面的醫院病人太多,她根本不願意來到這種地方。連呼吸醫院裡的空氣,都覺得是種折磨,要不是因為季茉莉實在鬧得太凶,楚狄連日加班又不住在楚家老宅的話,她本意是不想跟過來。
可是對於這位陌生的醫師,她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並不讓人感到親切,反而使人厭惡,如同本能中的疏離,兔子遇到鷹,狐狸遇到獵人,是天生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