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木訥少年
原來這少年,便是犯下大錯被鎮元子罰去禁足的明月童子。他雖然是一童子打扮,可這歲數,已有數萬年,修為更是精湛,達到大羅金仙的境界。
若不是他和清風童子萬年前犯下的罪實在太大,光憑這修為,早就可以自如離開後園了。
等明月童子離開之後,藥園又恢復了清淨,風聲颯颯,人參果就像是孩童玩耍一般,在枝杈上不停的搖擺著。
過了好一會兒,那渾身血漬氣若游絲的木訥少年發出一聲悶哼,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手足並用,一步步的朝著靈泉爬過去。
在他身後,殷紅色的血跡蜿蜒而行,好似什麼遊行生物竄過一般。木訥少年咬緊著牙關,淚珠子掛在眼角上,一滴滴的落下。他雖然愚笨,但是疼痛還是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的。只是少年來到藥園子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相同的場景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他那質樸單純的心裡也熟悉了一點:那就是哭喊也沒有用,反正打幾頓不會死,只要能吃飽肚子就成。
木訥少年爬到靈泉旁邊,不住的喘息。他顫抖著手,將自己的外衣解開,然後也不管衣服已經是又髒又破,小心翼翼的放到旁邊。
他看似羸弱,可脫去外衣後,卻露出非常精壯的上身。這不是普通少年能夠鍛煉出來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股肌肉都彷彿蘊含了無窮的力量。
在他的後背上,鞭笞的傷痕縱橫交錯,慘不忍睹。鮮紅的血肉已經翻了出來,有的傷口深得甚至能夠瞧見裡面的森森白骨。
由此可見,那個叫做大石的僕役和明月童子下手是多麼的狠。
大石也就算了,明月童子這一手,卻不是什麼簡單的法術。
他被禁足在後園一萬餘年,縱使再好的心境,也閒的快發瘋了。這藥園之中,雖都是珍惜異材,更有那人參果樹,卻依然保持著四季變化。
籐蔓伴隨著樹木而生,而在這藥園之中,也有無數的籐蔓伴隨著人參果樹而生。
這人參果樹,乃是混沌開闢以來的一件異寶,能夠伴隨它同生,這籐蔓自然也不是什麼尋常物事。
事實上,這籐蔓看似有無數,實際上只有一條。其他的,都是從這一根母根上分裂出來的,而這母根,則深深的藏在人參果樹扎埋在大地胎膜的根須之間。除非是毀了人參果樹,才能找出這籐蔓的真身。
這籐蔓的母根威力無窮,吸取了無量量劫的靈氣,卻沒有生出靈智,只能按照本能行事。
它分裂出來的無數籐蔓,都是仙籐,雖然威力頗大,卻又極其古怪的按照四季變化。每當秋冬歲月來臨之時,這些籐蔓中就有不少枯萎斷裂,掉落一地。
而明月童子,在閒極無聊之時,便收集了不少這些枯籐,然後煉製成一條青木籐。這青木籐,除了伸縮不定,可硬可軟,可長可短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威力。當然,這所謂的太大威力,是相對而言。
若是尋常修行中人,比如之間的那個小虎,挨上一鞭子,輕則重傷,重則可能連元神都會被打散。
若是世間法寶的等級來看,這條青木籐,也算得上是中等仙器了。
明月童子將它煉製成功之後,也把玩一陣子,之後便閒置不用,一直到木訥少年的出現。
木訥少年是鎮元子的善屍化身親自送至藥園,後者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清風明月的禁足精舍,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他不說話,心中依然還有著不滿和怨憤的清風明月,自然也當沒看見。至於木訥少年的死活,一時間竟然無人關心。
木訥少年雖是天生靈智未開,但是只要是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初到這裡,他怯懦的縮在一角,可等個兩三天之後,他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便不管不顧的抓起藥園子裡看起來能吃的東西往嘴裡塞。
這藥園子的存在時間和五觀莊一樣,雖說裡面異常珍貴數萬年以上的藥材被五觀莊的散仙用了七七八八,可凡是在這裡面的,最少也有千餘年的火候。大凡草木藥材之流,縱使沒有靈智,也有天生的趨吉避凶的能耐。一旦它們感覺到危險,便可以本能的遁入土地中,消失無形,任誰也找不到。
這其中,尤其以人參和芝馬為最。
便是這五觀莊中人,想要採藥,也得施展鎮元子傳下的獨門法訣,這才能將逃入大地之中的靈藥被抓出來。
可這木訥少年卻有些奇異。他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凡間少年一般無二,甚至更加愚鈍的很,偏生他抓藥材墊肚子的時候,任那些靈藥如何神通廣大如何狡猾,就算你已經遁入土中,只要他那隻大手緩緩的靠過來,大地裡就會自動生出一股力量,將這些靈藥給逼出來,直接送到他的手中。
就好比之前的紫須龍王參和芝馬。
「咳咳。」木訥少年用葫蘆瓢舀起一壺泉水,小心翼翼的從頸子往身上倒。這是一年多來的經驗。他發現,受傷再疼,只要用這泉水好好洗洗傷口,傷口就會很快癒合,而且會有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
剛開始發現的時候,他是直接把自己扒的乾乾淨淨跳進泉水裡的,結果不言而喻,明月抿著嘴唇,狠狠的抽了十幾鞭子,直到木訥少年奄奄一息之後,才一言不發的離開,渾然不管莫道難的死活。
明月童子其實剛開始也是疑惑的,但是後來算是自己想明白了。不論他怎麼用青木籐抽打莫道難,哪怕那裡面蘊含的法力力道足以打死一個仙人了,木訥少年卻始終能保持著一股氣。等到了第二天,這木訥少年照樣生龍活虎。
他懷疑過,也查探過木訥少年的身體卻一無所覺,最後他聯想到木訥少年是鎮元子親自送來的,這其中肯定是鎮元子做的手腳。
想到這裡,明月童子便不再關注莫道難,只是以後打起來也混不手軟。
雖然死不了,第二天就會恢復正常,可木訥少年卻記住了那一次被鞭笞的疼痛。從此以後,他就像是記住傷痛的小野獸一般,再也不跳進靈泉中。
泉水順著他的軀幹往下流,很快流遍他所有的傷口。說來也是神奇,不知道是泉水的作用還是其他,那些炸開來讓人看得觸目驚心的傷口,當泉水流過之後,便會緩緩的癒合,然後結疤。
在木訥少年的身後,蜿蜒的血漬照道理應該會土地吸收,可這一條血跡,卻像是浮在土地之上般,鮮艷的很。
木訥少年一遍遍的舀著泉水灑向自己的身體,感受著肌膚上傳來的清涼之感,疼痛的灼熱感頓時被壓了下去。
木訥少年臉上露出一抹歡快的笑容,手上的動作也快了點。
當他後背的傷口癒合的七七八八時,他身後那一條蜿蜒的血跡緩緩的消失不見,彷彿被大地吸收了一般。
可沒有人能夠發現,在木訥少年的腳板底下,有一條肉眼不可查的紅線源源不斷的進入他的湧泉穴,然後遊走全身血脈。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這藥園中,時間已經是沒有多大的用處。當天色已晚之時,木訥少年終於放開手中的葫蘆瓢,笑了起來。
他笑的時候,還不停的摸著肚子,彷彿是為自己拼著一頓打卻吃飽感到高興。
眼見明月當空,木訥少年直起腰板,他肌肉一動,後背結疤的傷口頓時掉下不少疤痕,露出光滑的肌膚。
這肌膚,哪裡能瞧得出原來的慘樣?連一點白印都沒有留下過。
天黑下來,藥園裡卻螢光點點,好似精靈樂園一般。木訥少年瞇著眼睛側耳傾聽,寂靜的藥園子裡,有飄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匯聚,也不知道是草木精靈的竊竊私語,還是從風中傳來的遠方清唱。
木訥少年拿起自己唯一一件上衣,小心的拍了拍,穿好之後,他走過藥園子,來到人參樹下。
看了一眼頭頂上數十顆人參果,那些孩童狀的果子,彷彿笑的正歡。
木訥少年摸摸肚子,眼中閃過一抹饞意,嚥了口口水。他嘿嘿笑了笑,非常的呆傻,然後擾擾頭,便靠著樹幹坐下,聽著園子裡若有若無的聲音,閉上了眼睛。
漸漸的,呼聲響起,少年嘴含微笑,不知道在做什麼好夢。
他的右手隨意的擺在身前,此刻,原本白淨的手腕上,緩緩的浮現十二個紅色的小痣,像是手鐲一般,繞了一圈。
他低下來的腦袋,頭髮遮住了面容,自然更加不可能有人能夠發現,他額頭中間,像是水墨畫一般,浮現一個特殊的印記。
「紫老頭,我們這一次可真是栽大了。」
「是啊,青老頭,真是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然會是這般。罷了罷了,原想著自爆落得個形神俱滅,現在總算殘留一縷真靈,也算是不錯了。」
「不錯?我們兄弟倆苦心修行一輩子,為的就是自由二字。可現在,本體粉末連同那七竅玲瓏石的碎片凝聚成這小子古怪法寶的載體,而我們,則化作兩股精純的本源劍意融合到他的識海中,成為他的奴僕!蒼天啊,我兄弟二人一直積攢功德,你為何要這般對我們?」
「哎,青老頭,不要抱怨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我們現在是在鎮元子大仙的五觀莊中,這小子元神受傷嚴重進入深層次的修煉,我倆雖然只留下一縷本源劍意,不過吸收著藥園中的木行之力,倒也補充了不少。咱們兄弟現在和他三位一體,他死我們也死,說不得,必要時候得保護他了。」
「哼,憑什麼!大不了,拼著再次自爆,同歸於盡!」
「老天既然沒讓我們死,那麼說不定將來有什麼喜事等著咱們呢!何況,這小子肉身古怪玄妙,元神也不知道躲在哪裡去了,你就算自爆,也傷不了他。這人參果樹蘊含著開天五行中的木行之力,渾厚龐大,蘊含勃勃生機,正好適合你我療養吸收。」
「紫老頭,你見多識廣,能瞧出這小子肉身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我要是沒記錯,當日我們兩個自爆,他的肉身連同那具龍身都化作齏粉了呀?」
「我也不知道。哎,無量量劫開啟之人,又豈是一般?你我兄弟,怕又成了別人。」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