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山谷
這是一處靜謐的山谷。山谷裡漫山遍野都是杜鵑花，與凡間的杜鵑花顏色不同，這裡的花朵紅的好似烈焰，卻在花心處點綴著淡藍色的斑點。
飄雲說，杜鵑花是寄托了人們對故鄉的思念，而那些淡藍色的斑點，也是由人們的眼淚所化。
山谷裡吹來徐徐的清風，風中夾雜著花香，還有遠處不知名地方的氣息。
一個俊俏的少年，髮髻隨意的紮起來，身穿漢朝士大夫的那種寬袖長袍，顯得十分瀟灑，活脫脫的神仙中人。
他此刻正盤坐在山谷位置偏高的一塊褐色大石上，抬頭望著天，一動不動。
天上，沒有一輪紅日，而是霞光萬丈，隱隱也窺見一座仙山在雲霧裡浮現。
那是須彌山，只有擁有佛緣的人才能到達的地方。傳說中，須彌山裡有萬千佛陀，菩薩，金剛，力士。在那裡，沒有悲傷，沒有痛苦，沒有哀愁，沒有飢餓，沒有貧窮。那是一方淨土，是富饒村左右村民心中嚮往的聖地。
可是，須彌山實在是太尊貴太遙遠了，以至於富饒村的村民也只是在心中憧憬一番，卻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夠找到須彌山。
少年坐在巨石上，略微眺望，就能夠看見不遠處富饒村的情景。田地裡的農人在辛勤的耕種，幾頭老黃牛懶洋洋的拉著犁。錯落的房屋裡漸漸升起了炊煙，雖然沒有太陽作為參照物，可是天上的霞光逐漸變淡，顏色傾向於單一的白色。生活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年的農人們，自然知道很快天就要黑了。
風輕輕的吹著，少年側耳傾聽，臉上浮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像風中藏著一首美妙的歌聲一樣。他似乎沉浸在風的歌聲中，竟然閉上了眼睛，乾脆躺在了巨石上。
時間恍恍惚惚的過去，轉眼間天色已晚，空中的霞光呈現出青黃交接之色。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裡的事，屋裡的也跑出來。所有人虔誠的跪倒在地，頭顱抵著大地，雙掌掌心朝上，緊貼著地面。
天地間響起三聲美妙恢弘的鐘磬聲，就好像寺廟裡的暮鼓晨鐘。少年從巨石上坐起來，神色複雜的看著出現異象的天空。
空中的青黃色霞光隨著鐘磬聲的響起緩緩的變化著，最終形成了一片婆娑樹林。樹林枝葉茂盛，綠光微閃，透露出一股聖潔的味道。
在婆娑樹林的上方，須彌山的影響逐漸的清晰起來。一道道佛光從須彌山上衝天而起，在須彌山後形成一輪輪金色的光圈，幾近實質。
一尊千米大的菩薩化身盤膝坐在蓮花台上，捏花而笑，俯視蒼生。他張口說道：「今日傳四揭，根性厚者，可入須彌山。」
低誦一聲佛號之後，他雙手掐了個不動印訣，頭上慶雲升起，須彌山中無數佛子的梵唱隨即響起。
「佛祖開示婆羅門偈：
所行非常，謂法興衰；
夫生輒死，此滅為樂。」
「藥師佛談粥偈：
持戒清淨人所奉，恭敬隨時以施粥。
十利饒益於行者，色力壽樂辭清辯。
宿食風除飢渴消，是名為藥佛所說。」
「妙色王求法偈：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善宿王感化魔王偈：
作福不作惡，皆由宿行法，
終不畏死經，如船截流渡。」
菩薩的誦經聲不急不慢，不溫不火，聲音好似那泉水叮咚沁人脾肺，又如同那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那諸天梵唱就像是背景音樂，為菩薩的傳經增添了十分恢宏大氣。
佛家有口燦金蓮之說，這尊菩薩每一揭傳完之後，在他身邊都會出現數朵金蓮。等四揭傳授完畢，他的足下已經漂浮了十餘朵。
菩薩凝眸仰望大地，所有的人都如同富貴村的百姓一樣恭敬的匍匐，口中不停的頌著佛經。
每隔百日，便有一尊菩薩出來傳經授道，雖然講授的都是知道的經文或者佛偈，可是效果卻一天一地。略有悟性和慧根的，整個人都沉入在菩薩傳經的境界裡，似有所悟，感覺佛竭裡每個字都有著無比的意義。
少年望著這尊菩薩的時候臉色變了變，不出是自嘲還是慶幸的微笑。他沒有向其他人一樣恭敬的叩頭行禮，對於剛才那四首佛偈，他領悟出來的比起其他人而言不知道多上多少。
換做以前的他，或許會興奮不已，說不定立即將領悟出來的佛法融入自己所學之中。
可是現在他看看自己白皙瘦長的手，苦笑著搖搖頭。
微風在他身邊拂過，似乎顫抖了一下。少年身形不變，不過臉上卻立刻變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微風稍頓了頓，便吹往他處。
少年嘴角輕輕的彎了個弧度，自言自語道：「菩薩境界，算起來也就是金仙境界，竟然能夠將元神分化億萬，掃遍眾生。究竟是我低估了金仙境界的厲害，還是這個世界比較奇特呢？哎，算了，還是想辦法把傷養好吧。」
他在自言自語的空當，天空上的菩薩露出了微笑，手指輕點，十餘朵金蓮紛紛化作流光墜入凡間。不須時，在一連串的驚呼聲中，金蓮托著十幾個激動不已的凡人飛了上來。
菩薩朝著這些凡人輕輕一笑，手臂一震，將他們籠入袖中。
「此一十六人根性深厚，孽障已除，可入須彌山。百日後，當有寶華菩薩講經。」
這尊菩薩口誦一聲佛號後，身形漸淡，緊接著金光一閃，消失不見。在他離去之後，須彌山響起一聲暮鼓晨鐘，所有的梵唱隨之消失。須彌山慢慢的隱入雲霧裡，再也看不清模樣。
而那漫天的婆娑樹林，灑下一陣金色的光雨，重新化作霞光。
這時候，跪倒在地的人們才逐漸站起來，噓唏的望著天空，彼此間交談著什麼，接著各幹各事。
少年依舊盤腿坐在巨石上，面色不變，好似無所事事。可是他眼眸深處卻是精光閃閃，額頭上的青筋繃的緊緊的。
過了一會，他徐徐的呼出口氣：「應該沒有什麼菩薩用神念掃視這方世界了。」
他說完之後，右手朝著虛空中一抓，幾塊仙石出現在手中。少年站起來身來，小心翼翼的將仙石擺在不同的位置。看他每做一個動作都耗費了很多力氣，頭上汗如雨下，肌肉僵硬，顯然身上是受了很重的傷。
將仙石的每個位置都放好之後，少年再次放出自己的神念查探四周。
他從懷中掏出一沓子黃紙，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咬破自己的手指。他手指中滴出來的鮮血，竟然是金色的。
少年用自己的鮮血在黃紙上畫了一道又一道的符，然後將這些符放在仙石旁邊的位置。緊接著，他又拿出紅繩，將仙石和符按照奇特的軌跡連接起來。
等這些做完之後，少年癱軟在地上，不住的喘氣。他使勁的咽口口水，眼神中卻透露著堅定：「我肉身差一點被那個空間的力量擊毀，要想恢復，實在是不容易。偏偏這個世界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竟然全部都是佛力。我除了每天在肉身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吸收一丁點的佛力，然後將之轉化為龍力療傷之外，能做的，也就是靠這些仙石。值得慶幸的是，我還能夠感受到月潮盤和北海龍宮，雖然與他們之前的聯繫受到了一股強大力量的干擾，不過總比一點感應都沒有來得好。」
「連那六百年的身魂衝突之苦都熬過來了，就不相信，這一點點難事，能困得住我莫道難！」
莫道難咬咬牙，強撐著自己坐起來。沒人能夠知道，他現在沒做一個動作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他現在連輕微的呼吸一下，身體都會傳來痛楚，就好像被一記鐵錘打在胸口上。
當日莫道難借助北海龍宮之力，將自己強拉出那片空間。可是在脫離的一剎那，被空間最後的攻擊打中，肉身立刻崩潰。
他昏迷過去之後，體內所有的力量都自動的開始修復肉身，將肉身停留在瀕臨崩潰的那一剎那。同時北海龍宮的力量則保護著他突破空間亂流，想要將他拉回北海龍宮之中。
可是，因為那片空間最後的攻擊，使得莫道難在空間亂流中迷失了方向。北海龍宮的力量雖然大，可終究無法被莫道難完全施展出來，再加上鞭長莫及，使得莫道難掉落在這個不知名的世界裡。
莫道難很幸運，他就掉落在這個山谷裡，被前來採花的飄雲發現，救回了村子裡。
距離他醒過來，已經有八十三天了。這八十三天的時間，足夠讓莫道難冷靜下來，並且打量著這個世界的底細，以及療傷。
他的傷真的很重，現在的肉身，就像是東拼西湊的爛肉。別看外表什麼傷都沒有，光滑細膩的，可是內在，卻跟紙糊的沒多大區別。
現在的他，一個普通的少年都能將他打趴下。
他經過十來天的時間瞭解了這個世界，知道這個世界裡什麼時間會有神念掃視。避開這些時間，他開始小心翼翼的療傷復原。
這個過程，比他想像的來的困難的多。
他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又掉入了這個只有佛力的世界裡。莫道難是龍族，先天控制風和水，所以療傷最好是風元之力和水元之力。
這裡偏偏沒有，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幸虧他是個變態的龍族，能夠修煉佛法，可是施展以前所學的佛家功法將佛力凝聚起來轉化為龍力。
可是，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他這破爛一樣的肉身，根本無法承受過多的力量，那細如細線的經脈更是不堪一擊。
沒有辦法，莫道難只能每天吸收一丁點，極其緩慢的療傷。
按照這種速度，恐怕沒有了千餘年，他是沒辦法痊癒的。這讓莫道難有些抓狂，卻只能無奈的接受。
這兩天，佛力轉換的龍力總算艱難的將體內所有的經脈走了一圈，原本有些完全堵塞上的經脈也被打通。
莫道難現在要做的，就是利用仙石佈個小型的聚靈陣，吸收乙木靈氣來療傷。
只是這麼一來，恐怕這座山谷所有的靈氣就要消失了。這滿山的杜鵑花，開完這一期，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莫道難如今所有的力量都被用來療傷，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鮮血為眼，紅繩為引，畫符施咒。
緩慢的掐著印訣，莫道難口中念道：「乙木精氣，隨我號令，聚！」
所有的仙石光芒一閃，順著紅繩流竄到中間盤坐的莫道難身上。那些符全部無火**，在遠處凝聚成金色的符文閃耀。
聚靈陣完全啟動，一陣青色的雲霧蒸騰，將莫道難籠罩在其中，隨即緩緩的擴散開來。
山谷裡的花草樹木一沾到這青色的雲霧，立刻枯萎下來。原本迷人的山谷，瞬間化作死氣沉沉的蠻荒之地。
莫道難張口一吸，所有的青色雲霧猛地收縮，湧入他的口中。
沒有了這些青色雲霧，山谷又逐漸恢復原狀，滿山杜鵑花依舊耀眼似火，花草樹木依舊綠意黯然。
可是，在莫道難的眼中，這裡的一切都浮出了一股死氣。這座山谷裡所有的乙木之氣都被自己剛才吸了個乾淨，現在只不過是綻放最後的美麗罷了。
他歎口氣，為了療傷，也顧不得其他了。大不了等以後身體恢復了，再施法將這裡恢復過來便是。
乙木之氣是最適合療傷的，比起莫道難用龍力療傷的效果還要好。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動用聚靈陣，莫道難自然不會放過。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這些乙木靈氣融入自己的肉身中。乙木靈氣就像是膠水一樣，將自己肉身的裂縫粘合起來，同時使裂縫逐漸消失。
莫道難感覺身子似乎輕鬆了不少，他試著動動胳膊，沒有之前疼痛了！
這是個好兆頭！莫道難轉眼望著周圍的群山，這裡所有的山脈靈氣都不錯，若是全部吸收了，應該能省自己不少時間和氣力。
先前轉化佛力為龍力是用來打通週身經脈，如今有了乙木靈氣代替龍力療傷，莫道難正好將這些絲絲的龍力聚集起來。畢竟這是個陌生的世界，多一點實力就多一分活著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