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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章 孤心 文 / 玄宸

    戰鬥結束,幻月妖族渾身是血,神情有些疲憊,但他們心中卻十分興奮,在這場殘酷的殺伐中,他們是勝利者。他們看著滿地的獬妖化為血虹散去,魚獨忽然抬起頭,要向帶給他們如此酣暢淋漓勝利的星拓歡呼。然而當他們看到星拓時,卻都僵在那裡。

    玄角魔化後的星拓,額上玄角猶如魔鬼,週身佈滿銳利的黑刺,在空中那樣突出醒目,週身散發出極度寒戾、恐懼的威懾之勢,令他們膽寒心驚;然而另一方面,星拓腳下的幻蓮卻圓潤透明,射出明淨湛純的光色,神聖炫美。

    這二者形成極其強烈的反差,妖族們的意識彷彿被這魔與天的雙重影像撕裂,怔怔地呆在那裡。

    星拓踏著幻蓮光輪降下來。

    魚獨和眾妖族不禁向後退去,滿眼皆是恐怖之色。

    星拓看到他們的神情,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收了玄角魔化,他心中暗歎,哪個才是自己的本來面目?是玄角魔化,還是人類外貌。他意念一動,玄角收回到額中,週身魔刺也收回體內。

    妖族們在近距離看到星拓的變化,那千百道尖刺詭異恐懼地收回到星拓體內,似乎一個魔怪就在面前變化為人,他們心中更加驚懼顫抖。就連魚獨都呆住了。遠處不知誰觸動了一個禁制,砰地發出巨響,驚得眾妖族都跳了起來。

    星拓冷冷地盯著他們,沉默不語。難道這就是他為之奮鬥保護的妖族嗎?

    魚獨吃驚地看著星拓,星拓的目光完全改變了,除了冷漠深寂,更多了層深深的憂鬱,而在目光的更深處,則有一種逼人的銳氣,令人不敢直視。

    如此複雜凌厲的目光,魚獨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怔了半天,驚奇地道:「星拓兄弟,你完全變了。」

    星拓看著他,忽地微微一笑,「變成什麼樣?」

    魚獨大感驚奇,星拓竟然少見地笑了起來。

    只有星拓自己知道,這笑容是在面臨強大壓力下的不羈的表現,他需要自我放鬆、發洩、甚至是放縱。

    魚獨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說不好,雲琪,你說。」

    雲琪正在出神地注視星拓,被魚獨一說,頓時兩頰緋紅,狠捶了一下魚獨,發彪道:「讓我說什麼?」她狠狠地瞥了一眼魚獨,走到一邊去,誰也不理。

    周圍的妖族都小心地避開,生怕惹著這位大小姐。

    星拓意念輕輕一動,幻蓮收起,周圍光影急速變動,陣法消失,他們重又出現在族議大殿前的廣場上。

    天瑛和阿頓族長以及諸位長老怔怔地看著四周,見到星拓,他們立刻都走過來。

    阿頓族長和幾名長老神情激動,一場噩夢般的戰役終於結束,危機暫時解除,令他們長出了口氣。

    天瑛微笑著,臉上還掛著晶瑩淚珠,猶如精緻嬌嫩的花瓣上掛著點點露珠。

    星拓看到,不禁瞪大了眼睛。在經歷殘酷惡戰之後,再見到無比美好的天瑛,強烈的對比令星拓有種不堪回首之感。那血與火都是為了保護這完美嬌顏,他忽然明白了妖族為什麼要把天瑛尊為聖女,與其說他們是在崇敬天瑛,不如說是他們在崇敬自己內心深處的一方美好神聖之地。

    白狐素月搖著雪白的大尾巴,道:「剛才你被魔功擊退時,主人都哭了呢。她想出去救你,可是幻蓮被那魔形蛛纏住,整個陣空的法力都封印起來,她根本出不去。」

    星拓吸了口氣,目光中竟漸漸潤澤,在他在外廝殺之際,竟也有一顆芳心在惦記他,這種感覺如此美好,令他的頭都有些暈眩。可這是真的?他不敢奢望這種事情。

    「是啊,」阿頓族長微笑著道,「好在你現在回來了,黑粟堡也終於解去危機。」

    白狐素月哼了一聲:「哼,你們只是擔心黑粟堡,只有我的主人才真正擔心星拓。」

    阿頓族長尷尬地笑了笑,「呵呵,其實都是一樣的,一樣的。」

    星拓的目光卻很複雜,他看到天瑛眼中真切的柔情也很感動。然而,他現在的情況卻發生重大的變化,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一下。他憂鬱而沉重地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天瑛抹去眼淚,敏感地查覺到,星拓明顯變了,似乎在那妖冥獸施出結界罩住兩人時,發生了什麼事情。星拓的憂傷令她的心緒也沉重起來。

    白狐素月靜靜地站在她身邊,心裡暗道:「要打開星拓這個小子的心,還真是麻煩。主人,加油!」

    這時,星拓感到一種嚴厲的目光在逼視著他,他轉過頭去,看到魚烈族長正在盯著他,目光充滿了敵意。

    星拓一愣,魚烈長老卻避開目光。星拓暗歎,魚烈長老大概仍不能接受他玄角魔童的身份。

    此時,那些妖族武士們已在廣場上歡呼跳躍,一些武士跑向沉寂的居民區,高喊道:「魔族被擊敗了,他們全軍覆沒!」

    妖族們本來緊閉門戶,在室內恐懼不安,等待著魔族闖入。他們放出家中飼喂的妖獸,每個男子手中都拿著長劍,女子拿著短刀、甚至是菜刀、叉子,準備和魔族進行殊死搏鬥。

    長時間的靜寂令他們的精神緊張到極點,幾乎崩潰,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呼喊:「魔族被擊敗了!我們勝利了!」

    妖族們不敢相信,一些人悄悄地打開窗戶,看到熟悉的本族武士跑到街道上來。

    他們這才完全推開窗戶,打開自家的門,跑到街道上,熱烈歡呼了起來。

    廣場上,阿頓族長神情激動地命令:「為慶祝勝利,黑粟堡徹夜狂歡,直到喝掉堡中最後一滴酒!」

    全堡都沉浸在沸騰的激情中。武士被妖族們圍起,講述著作戰的經過;另外一些武士,跑到自家,立刻緊緊地擁抱著親人,熱淚盈眶。

    黑夜來臨,堡內火矩星星點點,將全堡照得光明熱烈。眾妖族聚到中心廣場上,全體武士出現在台階上,迎接全堡民眾的歡呼致敬。然後擺上宴席,眾人放開肚子,狂吃豪飲。樂師們奏響悠揚樂曲,美麗的妖族之女扭動著柔軟的腰肢,跳著撩拔人心的舞姿。

    星拓並不想參加這種場合,一切熱鬧似乎與他無緣。然而天瑛卻拉著星拓,興高采烈地走出來。星拓不忍掃了她的興致,只好坐在她的身邊。

    妖族們看到他倆,又是一陣歡呼。

    星拓看著面前歡樂的海洋,卻無法高興起來,他感到自己與眾妖格格不入。

    阿頓族長站了起來,拿著一個酒碗,道:「請大家起立,今天,我們有十六名兄弟在陣場上死去。我們在這裡為他們獻上一份祭禮,希望他們此刻能在妖神的殿堂中,也在歡慶著勝利!」說完,他將酒灑在地面上。

    眾妖族都站了起來,也將手中的酒灑向大地。

    接著,阿頓族長神情豪邁,大喝道:「給星拓大人斟酒。」

    魚獨走過來,拿著一個黑陶罐,往碗中倒入黑紅的酒液,遞到星拓面前,「星拓兄弟,這是咱們堡自釀的黑粟酒,你嘗嘗,比外面那些什麼軟綿綿的佳釀強上百倍。喝上一口,你的腦門,就嗚地一下子,」他用手在自己的額頭前向上一揮,大嘴中唾沫星子橫飛,「什麼事都不愁了。」

    星拓接過。

    阿頓族長大聲道:「今天我們全殲了兩萬入侵的敵人,全仗著星拓大人的法陣力量,讓我們向大人致敬!」

    雖然大部分妖族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將手中的酒喝下,但也有一些人在竊竊私語。

    星拓也將酒喝下去,一團熱流直滲入胸中。

    「怎麼樣,怎麼樣?」魚獨瞪著眼睛,「是好酒吧,我沒說錯吧。」

    星拓感到神思有些恍然,身體竟也輕鬆了起來,他點點頭,「沒錯,是好酒。」

    「嘿嘿嘿。」魚獨得意地笑了起來,似乎星拓在誇他一樣。

    雲琪走了過來,兩頰緋紅,神態嬌羞可愛,也拿著一個酒碗,道:「星拓大人,我不得不認為,你和我一樣出色,所以,我也敬你一杯!」說完,她自己仰著頭,把一碗酒咕咚咚全部喝了。

    星拓笑了下,道:「好。」也將酒灌入肚中,那股暖流更加灼熱,他感到胃部火燒般地痛了起來,不過,他卻沒有運功抵制,他想,也許這痛苦能讓他麻木的神經活躍起來。

    眾武士一個接一個地過來,阿頓族長在一邊,有些擔心地說:「星拓,你不用全干了,喝一小口,表示一下就行。」

    「只喝一小口?」星拓不知為什麼轉過頭,微微含笑地看著天瑛。

    天瑛看出他內心的痛苦,靜靜地道:「不妨盡興!」

    「哈哈,說得好!」星拓大笑起來,似乎酒勁已上來了,他一碗碗地喝下去,很快頭腦暈眩,坐在那裡,眼睛都睜不開,醉態可掬。

    魚獨大笑:「喝酒他還是個新手。哪有這麼快就把自己喝醉的。」武士們哄笑了起來。

    天瑛擔憂地看著星拓,若有所思。

    星拓靠在椅上,本能地運功,將酒勁化去,沒一會兒,頭腦就清醒過來。旁邊,魚獨和眾武士正摟著妖族女子大喝狂飲,時不時地放聲大笑。

    天瑛拿著一條雞腿,伸向白狐素月:「你想吃嗎?」

    素月連忙哈拉哈拉地伸出腥紅的舌頭。

    天瑛歎了口氣,「可這雞也是一個生命啊,多可憐。」

    素月嗚地一聲,趴在地上。

    天瑛又歎了口氣,「唉,不過既然都已經死了,就給你吃吧,下不為例。」她把雞腿扔到地上。

    星拓看向遠方,妖族們大多沉浸在歡樂中。可是他也看到有一些人在悄悄地打量著他,互相議論著什麼,與周圍歡呼的妖族反差強烈。他神識逸去,周圍的喧囂猶如泡沫漸漸消散了下去,那幾名妖族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其中一名妖族長者道:「唉,勝利了是好,可是將來的生路,被堵殺了啊。」

    「怎麼說,老哥?」

    「咱們黑粟堡的主要收入是靠培育各種妖獸,以前咱們的品種最遠能賣到南方瓦蘇山、達巴河附近,誰不誇咱們的妖獸好?可是現在開罪了魔族,那些妖獸還賣給誰啊?魔族不會買,其餘妖族怕得罪魔族也不會買。天道士就更不會買,哼,他們見到妖獸立刻就會揮出劍來斬殺。」

    「哈,老哥,你在愁什麼?你難道還不明白,咱們黑粟堡不再有和平了,你的那些妖獸都會被征到戰場上,對付魔族。至於老哥你,還想著發財?你做夢吧!只要阿頓族長能給你一口肉吃,就不錯了。」

    「是啊,叔叔,」一名年青男子身披著簡單的甲冑,似乎是個武士,道:「你現在就別想什麼妖獸了,將來只能是一心跟著星拓大人,抵抗魔族。」

    「小羅,我也知道,現在就是這局面,只能面對。但是,唉,可是我聽說,這個星拓可是個玄角魔童啊。」

    年青的武士頓時沉默下來,目光悄悄地看向星拓,顯得十分恐懼。他看到星拓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酒肉發呆。

    年長者問道:「小羅,你跟我們說實話,星拓大人在魔化後,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小羅身體微微而顫,「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回憶。」他打了個冷戰。

    「妖神啊,」旁邊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更覺恐懼,「難道玄角魔童竟真的那樣可怖?」

    年長者道:「唉,我聽那些歷史傳說,玄角魔童專門靠吸食人的精氣才增長功力,性情暴戾瘋狂。現在這魔物竟然就在咱們堡中,想起來就可怕。」

    「可是我看星拓大人現在很理智啊。」

    「哼,難說,他現在雖然正常,但是將來,難保他還能清醒下去。如果有一天他發作起來,哼,說不定咱們整個堡的妖族都會被他吸去精氣,你說,跟這麼一個魔物同處一城,以後睡覺都不踏實。」

    周圍的妖族沉默不語。

    星拓沉沉地吸了口氣,站了起來,臉色沉鬱,轉身走入大殿。

    天瑛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也跟著走入到大殿中。素月想跟進去,可是卻又站住,心裡歎道:「唉,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吧。」看著桌上的肉食,又高興起來,一下子就跳到桌上。因為它是聖女的侍從,旁邊的妖族都很尊敬,於是遞上一個酒杯,「狐大仙,要酒不?」

    素月立刻猛點頭。

    星拓一個人站在大殿中,聽著外面的喧鬧聲,感到彷彿處在另外的世界,他的受到魔龍詛咒的心將永遠孤寂。

    天瑛走進來,小心地觀察著他。

    星拓一回頭,看著天瑛白裙拖在地上,美麗神聖,頓時整個大殿充滿了光明,他忽然感到世事的荒謬,上天把他這樣一個魔物,跟如此純潔的仙子安排在一起,難道就是讓他自慚形穢的嗎?

    「為什麼不在外面呆著,」天瑛道,「看著那些妖族高興的樣子,難道你不快樂嗎?」

    星拓搖了搖頭,「恐怕我離開了,他們才會更快樂一些。」

    「你是聽到少數妖族的議論吧,我也聽到了。」天瑛的聲音異常輕柔,「其實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如果他們多瞭解你,會消除恐懼的。」

    星拓忽然冷冷而笑,「如果他們瞭解我,恐怕更會驚悚害怕。你知道我將來……」他忽然停住,又不再說下去,暗歎著搖搖頭。

    天瑛微蹙著眉頭,「你將來會怎樣?在法陣中時,那妖冥獸忽然出現,用隔光罩將你們圍了起來,在那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星拓瞪著她,「你根本不會理解那可怕的事實,你是聖女,注定要生活在純潔無憂的神殿之中。世間那麼多殘酷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天瑛淺藍色的純淨晶眸抖動著,「誰要當什麼聖女?這全是那些妖族強加給我的稱號!我根本不想當什麼聖女!」

    星拓微微皺著眉,注視著她。

    天瑛捧起他的手,「星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感到十分親切,我覺得好像咱們很久以前就認識,我禁不住想去關心你,瞭解你。」

    星拓微微搖頭:「你不過剛剛來到世間,只是像一個純真的小孩,你只是對我好奇罷了。如果我是只受傷的鳥兒,落在你面前,你也會關心的。可是,我終究不是弱小的動物,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懷與善心。」

    天瑛蹙著纖細的眉頭,晶瑩目光抖動著,神情有些焦急,「不,那不一樣!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我關心你,與關心別人根本不同。當我看到別人有了病苦,我也非常傷心;但是當我看到你痛苦的時候,我的心就好像……恨不得要把你所有的痛苦都承擔過來,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關心。你明白嗎?我願意與你一起分享一切歡樂,也願意共同承擔一切痛苦,就是這麼簡單,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星拓心中感動,卻也異樣地酸楚,他想,天瑛剛剛降世,天真無邪,對他卻有著天然的親近感,這完全是一種赤誠的愛意,沒有沾染任何世俗塵染。他本不應該拒絕,甚至是傷害這樣的一顆玲瓏芳心。

    可是他的情況,卻不容許他接受,他不敢想像,當自己完全魔化,再也無法恢復時,又怎麼面對天瑛?他心中絕望,額頭又開始顫動,玄角中的龍魂深深地向他的意識中融入,發出令他暈眩的邪異力量。

    他長歎了口氣,「天瑛,感謝你對我這麼關心。可是一切事我都會自己解決,我不想告訴你,讓你也為我擔心。」

    天瑛眼中濕潤起來,雪白的臉頰上,忽然滾下晶瑩淚滴,「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剛剛來到世間,那麼多的人攻擊我,可是你卻像從天而降,來到我面前,對我說要保護我。」她望著星拓,「那不是一個誓言嗎?」

    星拓怔住了,他點點頭。

    天瑛點點頭:「好,現在我也跟你立一個誓言,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會關心你,照顧你,直到你的心境完全快樂。」她輕輕地抿著如花瓣嬌柔的嘴唇,神情堅定,「這就是我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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