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但是對於紅蓮的疑問，先知卻是笑而不語，他對著紅蓮眨了眨眼，又重新把臉轉向了高風，說道：「天之氣之子先生。貧僧十一年前便知道你會有一天趕到迷茫而來此。是以早已想好了將轉達給你的信息。」
先知頓了頓，緩緩說道，「天之氣之子先生，現在天下大亂，人心茫茫，您的心，是否也一樣茫然呢？」
高風身體一僵，但是很快，他的腦海裡出現了小狐狸、父親、母親的形象，臉色一黯，便點了點頭。
「是的。我的女朋友被聖殿士兵的人帶走了，我的媽媽死了，我的爸爸，也離開了……」高風神色黯然地說道。
聽到高風的話語，一旁的紅蓮大吃一驚：「你怎麼沒說過？」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
這樣的傷心事，任誰都不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
「對不起，紅蓮，我一直沒告訴你。但是，我真的不願意回想那些事。」高風有些歉意地說道。
這時，先知也發話了，他緩緩地說道：「天之氣之子先生，若真如此，貧僧接下來的話，您不妨聽聽。
「您的老師，在東方仰望。」
「您的愛人，在城堡彷徨。」
「您的母親，在墓中長眠。」
「您的父親，在天之彼方。」
「結束即是開始，開始即是結束。」
「結束即是開始，開始即是結束？」
先知的一番話，聽的高風一頭霧水。他皺起眉頭，盯著先知那深不見底的清澈雙眸，陷入了沉思。
「我的老師，在東方仰望？」高風有些奇怪地看著先知。在聖萊克學院，自己有過不少的老師，但是如果按照方位的話，他們現在應該都在西方。而不可能在東方仰望。
而先知所指的自己的老師，又是什麼意思？
「我的愛人，在城堡彷徨……」想著第二句話，高風倒是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愛人，應該指的就是小狐狸，她被聖殿士兵的人帶了回去，身為聖殿士兵公主的她，自然是在類似於城堡或者寢宮之類的地方。在城堡彷徨，指的應該是她現在正在聖殿士兵的城堡裡迷惑茫然吧？
但是不管怎麼說，聽先知的話，似乎小狐狸並沒有什麼大的危險。想到這裡，高風的心頭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我的母親，在墓中長眠。」這句話，是最容易理解，也最容易明白的。因為自己的母親，確實死了啊。想到這裡，高風的心口忽然一痛，失去母親的痛苦，在他的心中積聚了太久。此刻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胸口就像針扎一樣痛不欲生。高風閉上眼，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緩過來。
「我的父親，在天的彼方？」這句話，是最讓高風不解的話語。自己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是他和聖殿士兵的皇帝聖殿殿主大戰開始的那一面。
而現在，他已經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
爸爸，他到底怎麼了？
在天的彼方，可以理解為在遙遠的地方，也可以理解成……已經死去？！
想到自己的父親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高風的心頭忽然一震，他問道：「先知，請問您所說的，我的父親，在天的彼方，又是什麼意思？請您告訴我！」
自己的父親和聖殿殿主前去決鬥，至今下落不明。這是高風最為擔心的一件事。雖然從父親和那聖殿殿主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很不一般，但是對方畢竟是聖殿士兵，侵略自己國家的種族。高風之不可能放下心來的！
他要去聖殿士兵，一個目的是救出小狐狸，而另一個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父親。
雖然他有著世界上最偉大天之氣師的稱號，自己對父親的能力有著十二萬分的信任，但是他畢竟還是孤身前去，不可能沒有危險。
「不知道。」
面對高風心急如焚的疑問，先知只是簡單說了這三個字。
「您不知道？」高風長大了嘴巴。
「是的。貧僧所轉告於你之事，皆為貧僧所預見之事。除此以外，貧僧也不知曉了。」先知笑著說道，「貧僧之所以說您愛人在城堡徘徊，是因為貧僧在朦朧之中看見了一座城堡的陰影，而在那座城堡的陰影裡，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在徘徊，是以貧道感到，那便是您的愛人。」
「貧僧說您的老師在東方仰望，是因為貧僧預見了一座雲霧繚繞的青山，那青山高聳入雲，沐浴在最為純白的陽光之下，而您的老師，便在那山上仰望長空。但是貧僧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映像，至於您的老師是誰，貧僧也無從知曉了。呵呵。」
聽到這話，高風的臉色又是一陣暗淡。
先知繼續說道：「貧僧預感令堂之時，腦海裡出現了一塊嶄新的墓碑，是以貧僧知曉，令堂已然仙逝。」說到這裡，先知閉上了眼，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了一陣，似乎在做什麼禱告，半晌之後，他才重新睜開眼，看著神色黯然的高風，說道：「非常抱歉，重提了您的傷心往事。」
「沒什麼，大師。」高風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自己的母親去世，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再痛苦，再掙扎，也是不可能再讓自己的母親復活了。
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天之氣可以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復活。
這一點，高風自小便知。
但是，至少從先知的這番話，可以知道他確確實實是有著很強的預知能力。高風對這個先知的信任，也多了幾分。
「但是貧僧預知令尊之時，腦海裡出現的，卻只是一片湛藍的天空，至於令尊的下落，貧僧也無從得知。」
「天空？」聽到先知的解釋，高風心中更加迷惑。自己的父親在天空上？這怎麼可能？
想了半天，高風還是想不通自己的父親和天空有什麼關係，只能繼續聽先知的解釋。
「呵呵，天之氣之子先生也不必感到疑惑，貧僧能夠看到天空，只能證明一件事。那便是令尊的造化，已經超脫了人世，到達了神的級別，已經不是貧僧凡眼所能預知的了。」
「爸爸……他已經到達了神的級別？」聽到這話，高風全身巨震，心中掀起了千層浪！
因為先知這句話，很明顯就在告訴自己，自己的爸爸，恐怕已經是一名神降師級別的天之氣師，那樣級別的天之氣師，已經超脫了一般的天之氣師的範疇，所以就算是先知也無法感應到！
而一旁的紅蓮，更是聽得一頭霧水，對於身為局外人的她來說，她當然不會知道先知說的神的級別是什麼意思。因為她根本不會把高松雲和神降師聯想到一塊兒。
「對於此事，貧僧也無可知曉了。」先知笑道，他眼角的皺紋擠成了一簇。
「但是貧僧最想告訴你的，還是一句話，那便是貧僧方纔所說的——
「結束即是開始，開始即是結束。」
「結束即是開始，開始即是結束……」高風托著下巴，反覆念叨著這句話，最後問道，「大師，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貧僧也不知。」先知淡然笑道。「這句話，是貧僧在十一年前預感到的。當日貧僧預感到你會前來，與此同時，這句話也出現在了貧僧的腦海之中。是以貧僧知道應當將這句話轉告於你。但是其中的玄機，貧僧造化過淺，也無從窺知，只得靠您去參悟了。」
高風瞇起了眼，他全社都在激動地顫抖，心潮澎湃不已。
今天和先知見面後得知的這些話，在他的心中，震盪出了千層的漣漪！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紅蓮也終於插嘴道：「先知，請問，既然您是要轉告高風這些話，那為什麼又要找我來呢？」
聽到紅蓮的提問，先知緩緩把視線轉向了她，平和地說道：「紅蓮小姐。原因很簡單，因為貧僧也預感到了您會到來。而且，貧僧也有一些話要告知於你。」
「我？我也有？」這下，紅蓮可以說是驚訝到了極點，雖然來之前她就覺得有些不妙，但是沒想到連自己也在先知所要告知的對象之中！
「是的，紅蓮小姐。」先知笑道，「貧僧要贈你一句話。」
「您嚮往的歸宿，在東方。」
「我的歸宿……在東方？」被先知告知了自己的未來之後，紅蓮整個人都沉醉了進去，滿臉的驚異。
「東方。」先知微笑著點點頭。「當然，這只是貧僧的感覺，並不一定驗證什麼。您是否願意相信並按貧僧給你的提示去做，便是您的意願了。」
聽著先知的話，紅蓮陷入了沉默，不一會兒，她又似乎想通了什麼一般，喃喃自語道：「東方嗎……」她看著先知，說道：「也好啊。反正我本來就打算往東走，呵呵。」她雙目一亮，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艷紅色的眸子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看著紅蓮很快就下定了決心的模樣，先知淡然一笑，他繼續看著古老和高風說道：「兩位，貧僧所要轉告你們的，都已轉告於你們了。貧僧的生平使命，也於此了然了。接下來是走是留，是合是離，是生是滅，皆看你們的造化了。」說出一番深長而沉重的話語，先知笑著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等等，大師，我還想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天之氣之子的……」看到先知忽然閉上眼，高風心裡忽然咯登一沉，他急忙開口詢問一些事，好讓先知繼續頭顱一些信息。但是很快，高風卻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因為他驚訝地發現，這個先知的胸口，一點起伏都沒有！
「嗯？」心中感到不祥，高風急忙上前，搖了搖先知的肩膀，可是他卻發現先知的身體如同石像一般的僵硬冰冷，高風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再把手放在先知的人中之上，感受著先知的鼻息，但是等了半天，先知也沒有呼出一口氣來！
「頭，先知他……」看到高風的舉動，紅蓮也明白了過來，她面色焦急地試探著問高風道。
「先知已經圓寂了。」高風不敢置信地說道，然後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屁股著地坐倒在了地上。
他的脖後跟已經全是冷汗！
「而且，從先知身體的冰冷程度來看，先知應該死了好幾天了，可是剛才，他卻還在跟我們說話，這……這怎麼可能？」
「啊，你說……先知已經死了好幾天了？」聽到高風的話，紅蓮也嚇了一大跳，她急忙從先知的身邊跳開，像是見到了鬼一般。
「那為什麼，剛才，先知還在和我們說話，微笑……難道……是他的鬼魂在我我們說話嗎？」
「……不知道。」高風的心臟怦怦跳動著，額頭上全是冷汗，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卻又平靜了下來，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道，「我聽說過有一些天之氣，可以在人死後，讓人的意識暫時留在大腦裡，就算**壞死了，只要還意識存在，就能夠操縱機能停止的**。」
高風回想起了自己在聖萊克學院時的大德寺老師，聯想到他在死前其實身體也已經是腐爛了，最後還是靠著煉金石的靠力量製造出了一顆金屬心臟而維持著生命的景象，高風忽然猜測到這個先知恐怕也是用了類似的天之氣來維持自己的意志。
「恐怕先知在死前預料到我們會來到這裡，但是他的生命正好也走到盡頭了，所以才會用一些古老的天之氣將自己的意志留存在自己的已經死去的身體裡來和我們對話吧。」高風托著下巴猜測道，下一刻，他眼神一定，忽然雙膝一曲，跪倒在了先知的遺體前，雙手合十，微微鞠了個躬。
「謝謝您的指引，大師！」
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扶地，高風閉著雙眼，恭恭敬敬地道。他的聲音，也有了一絲顫動。
「哎？頭……」看到高風忽然對著先知鞠躬行禮，紅蓮掩著小嘴驚訝無比。但是很快，她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瞭然，她也學著高風的樣子，修長筆直的美腿一曲，跪在了先知的跟前，密而短的紅髮微微顫抖，她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謝謝您的指引，大師。」
他們一直對著先知的遺體凝視了半天。兩人方才慢慢起身，臉上寫滿了落寞與空虛，然後轉了個身，向著禪房的門外走去。
拉開禪房木門的那一刻，刺目的白色陽光從外面的照進，映照在高風的臉上，一時間，高風的視野白茫茫一片，他不得不瞇起眼，才能勉強看見前方的景色。
就在視野裡白茫茫一片時，恍惚間，高風似乎又聽到了身後一個蒼老而悠遠的聲音：
「你走了。是你迎接了光明，關閉了黑暗。」
「？」
高風微微一怔，他驀然回首，看到那先知巍然的軀體，漸漸隱沒在濃密的黑暗之中。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禪房門關閉。
當高風看清產房外的景象時，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面前站了好幾位身穿黃袍紅袈的僧人，他們有男有女，女的頭戴灰色的斗篷，只露出一張張的臉，而男性都是光頭。珵亮的腦袋在白色的山頂陽光照耀下反射著晃眼的光芒。
他們圍站在高風和紅蓮的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位施主。」看到高風和紅蓮從禪房中走出，眾多僧人中一個帶頭的面色祥和的老僧人緩緩走上前來說道：「請問先知是否已經他生前所想要轉達諸位之事轉告諸位？」
聽到僧人們的話語，高風微微一怔。
他們早就知道一切了嗎？高風想到。
隨即他正色道：「先知已將他所知之事盡數轉告於我們。」
「嗯！」一旁的紅蓮也點了點頭。
得到高風和紅蓮的回答，僧人們眼中閃過釋然的光芒，他們互相看了看，點頭交換了眼色。然後又把視線轉回了高風和紅蓮。
帶頭的老僧長歎道：「這樣一來，先知的夙願，便也了了，可以安心去了。」他眼中滄桑失落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低下頭，對著高風微微笑道：「多謝兩位了。既然如此，便請兩位隨貧僧來吧。貧僧法號不遠，現接管這所寒廟的一些瑣碎雜事。」
「不遠大師，您好。」高風和紅蓮行了一個禮。
不遠住持微微一笑，他緩緩道：「兩位施主或許還有一些疑惑未解，便讓貧僧來告知諸位吧。」
……
與此同時。天魔國，魔神城堡。
紫絢宮的臥房內，小狐狸雙目充血，她站在翻箱倒櫃、散亂無章的房間中央，藍發散亂，氣喘呼呼，胸口起伏不定。
她的芊芊玉手之上，一條殷紅流絲正在緩緩流下。
而她腳前方三米處，則是一堆水晶碎片，碎片的中央，則是一些色澤鮮艷、狀態粘稠的食物。
「拿出去！這種噁心難吃的東西，誰要吃啊！我要吃鮑魚汁扣鵝掌，碧綠鮮鮑片，香燒琵琶鴿，豉油銀芽鹹肉，蝦干炒蘿蔔絲還有——香糯糯！！！」
說著，小狐狸忽然抬起身旁的一張紫木桌，重重地摔在地上，摔成了一地的木片……
一會兒後，聖殿殿主大殿的門打開了，一個侍從模樣的小官一溜小跑跑到了聖殿殿主的皇座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神色焦急地道：
「神皇陛下……公主殿下她……她說她死也不肯進食！這可怎麼辦……」
「不肯進食？」聽到侍從的匯報，閉目養神中的聖殿殿主，緩緩的睜開了雙目，深邃的紫色瞳孔中，露出微微的怒意。
聖殿殿主臉上，怒意稍顯，但是很快，他便壓抑住了臉上的怒氣。
「她為何不肯進食？」頓了頓，聖殿殿主方才緩緩問道。
「回陛下……公主殿下她……她說太難吃……吃不下……」
「難吃？朕的御廚親自做的宮廷美食，她說『難吃』？」眉頭微微抽搐，聖殿殿主的臉上，顯露出幾分驚愕，然而很快，他的臉色又恢復了常態。
「想以餓死來威脅朕屈服於她麼……」聖殿殿主嚴肅的臉上，緩緩升起了一絲笑意。他揮了揮手，道，對著皇座下的侍從官吩咐道：「那就讓她餓著吧。朕倒要看看，以她的硬氣，能撐多久。」
「陛下，這……」聽到聖殿殿主的吩咐，侍從官身體一僵，臉上浮現出了驚愕之色。
「朕說餓著，便餓著。在她跪在朕面前求朕賞她飯之前，除了送水，誰也不許給她送飯。違令者，斬。」
「是！」聽到聖殿殿主的堅持，侍從官汗如雨下，但是最終還是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倒著退出了聖殿殿主大殿。
而在公主臥室裡大發脾氣的小狐狸，卻還不知道，從這一刻起，足以令她發狂的進食瘦身計劃，開始了……
……
與此同時，天壁山脈東側，迦葉族，山廟。
高風和紅蓮跟隨著不遠方丈在廟內走動參觀著。
「藍月施主。」先前高風和紅蓮都已經做了自我介紹，於是不遠大師便稱高風為藍月施主了。
「藍月施主，我們迦葉族，乃是一個自古以來便與世隔絕的部落。我們有游離世俗之外，極少參與外界的俗世。我們族內的一切，都是自給自足，取於自然，極少向內地索取。」
「我們族中，只有一些心懷天下、活力非凡的人，才會偶爾離開我族，前往外界融入到你們世界的世俗生活中去。而您的老師，不懂，便是其中一個。那孩子心性極高，玩世不恭，卻又熱情四射，聰穎**，天資過人，我們這座小小的山廟圍不住他，所以他便離開前往了外界闖蕩遊歷。」
不遠方丈神色緩和地注視著廟的一側的一株細竹，一邊說道。
「原來是這樣。」聽著不遠方丈的解釋，高風點了點頭，眼中閃著明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