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春風無需傷離別
黃鄴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哪裡來的歪理?心,卻在不經意間開始沉淪。
「下雨了……快收攤哦……收衣服哦……」
春末夏初,天黑前還是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可這入夜後雨說來便來了,毫無預兆,街上的人亂成了一團,收攤的收攤,躲雨的躲雨,一片忙亂。
黃鄴解下外袍,拉過金成雙,將衣服頂在了兩人的頭上,一路跌跌撞撞地跑進了供人乘涼躲雨的長亭。
亭下是人工開鑿的分水河,茫茫的雨霧裡還隱約可見大鄴河上那坐黑暗中的孤塔七彩的燈光刺破長空。
跑進了長亭,黃鄴拿下衣服,兩人見彼此都成了落湯雞,不由得指著對方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哈哈,你的樣子真搞笑,簡直一隻落水的公雞。」
「呵呵,那……你難道是落水的母雞?」
金成雙一怔。
話一出口,黃鄴也愣了愣,看著那嬌小單薄的身影,心中流過一陣落寞,如果……
黃鄴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應該是一個人在宮裡悶久了吧,是不是到時候考慮大婚的事了?
……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在長亭躲雨的人也漸漸散了,烏雲散去,一輪淡月倒映在深色的河水裡。
「雨停了。」
金成雙望著那水中的明月,說道。
「該……走了……」
安靜了許久之後,黃鄴才淡淡地接了這一句,有一點無奈,一點憂傷……
金成雙轉過臉來,突然在臉上盪開了一絲笑容,「大哥,你相信永恆嗎?」
黃鄴微愣,將目光望向了遠處的夜空,良久之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也許……信吧。」
金成雙咬了咬唇,一揚頭道:「我不信。」
黃鄴皺眉,轉過臉來,看著金成雙,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一聲歎息……
水珠慢慢在瓦簷積聚,積聚,……
最後,終於積聚到空氣承受不了的重量
『嗒』,滴入了河水中,與那滿江之水化為了一體……
若問我永恆,又叫我如何回答?自古那帝王之情淡薄如水,可你偏偏說不信,沒由來的心中卻堅信了我便是那可以做到永恆的人,只是,誰才是那個值得我永恆的人?
告別了黃鄴,金成雙百無聊賴的徐行在回書院的長街上,街道兩旁黑壓壓的屋簷還在『滴滴答答』的滴著小水滴。
大雨剛過,夜風徐來,微微透著些許涼意。
不知不覺已到了書院門口,金成雙停住了腳步,洪弘修長的身影獨自佇立在那兩扇半閉半掩的大門前,頭上是掛著的兩盞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
金成雙微頓了一下,而後邁開步子,從洪弘身旁繞過。
當兩處身影交錯時,洪弘輕啟唇齒,「成雙。」
金成雙身子一怔,腳步也跟著遲緩了一下,但,身旁的人她已不再想搭理,只這麼一下,她最終還是朝門內繼續前行。
突然,手腕上一緊,她停下了,洪弘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腕,緊緊地,抓得她有些生痛。
「不要走。」他低吟。
「請放手。」她冷漠。
可冷漠並沒有讓他放開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金成雙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洪弘的那隻手腕,用力的一點一點的將他的手扯開。
「對不起。」
當金成雙再次邁出步子,身後洪弘似是無力的沉吟道。
金成雙停了下來,內心開始掙扎,她實在受不了這樣沉悶的氣氛,她想逃離,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壘起來的冷漠防線就這樣因一句簡單的『對不起』而被衝垮,誰讓她這輩子最難做的事就是記恨一個人呢?
咬了咬唇,狠下心道:「不需要,我累了。」說完快速的推開那扇半掩的大門,閃進了門裡。
「明年宮內會放出一批老宮女。」
突然而來的一句話,如一根繩牢牢的牽住了她的雙腳,她再一次停了下來。
洪弘緩緩地轉過身,望著金成雙單瘦的背影,心裡抽動了一下,你,還是要走吧,原來,你從沒想過為我駐足。
洪弘一甩頭,接著說道:「下個月,宮內會選一批新宮女,但這次由於宮蓮宮的事會特別嚴格,所有的宮女都要有詳細的資料。」
說完洪弘從袖中掏出一塊如令符一般大小的小木牌,走上了前。
金成雙轉過身,洪弘並將那塊木牌放進了她的手中,道:「江游告訴了我你的事,拿著這塊牌子,你就是真正的大鄴人了。」
金成雙慢慢抬起手,摸著那木牌上的刻字,這是一個如身份證一樣的戶籍牌。
原來,洪弘得知金成雙想進宮的緣由,又加之自己一時衝動將她的朋友打至重傷,自責與後悔的勢頭壓過了不捨,走了戶部的後門,為金成雙弄了一個戶籍牌,讓她有了一個屬於大鄴的身份。而得到這塊戶籍牌的他便一直等在了這門口,從夕陽西沉到夜色迷茫,再至夜雨而至,他就這麼一直倔強的等在這裡,直到那一抹單瘦的身影出現。
天知道他在看到她時是多麼興奮,欣喜,激動,可換來的卻是她的冷漠。甚至,他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向她低頭說對不起。
兩人就這麼相視而立,夜風亂了他們的衣袂,可內心的矛盾,驕傲,倔強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時間,突然變得很快,那一群年輕人終於要說離別了。
在金成雙要進宮的前一天晚上,幾個人相邀著來到酒樓,為金成雙舉辦送行宴。
菜一盤接一盤的上了一大桌,直到一個盤子上疊了一屋又一屋,可圍坐著的幾人沉默著沒有一個人拿起筷子。
這一天,金成雙第一次以女妝示人。
最後一個才知道這些事情的鄭玉在席間一直低著頭,他也許需要一些時間消化,怎麼自己養傷其間自己相伴七年的好兄弟成了女人,怎麼本來好好的同窗要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