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隊長,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能回答麼?」不待張琅說話,潘立陽大隊長先開口了。
張琅是他的隊員,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是一片公心,肯定是要回護的。
這是潘立陽搶先開口的主因。
但隨後,他立即明白了張琅問話的原因,臉色頓時大變。
特別部隊不是和平部隊。
部隊主官不是靠裙帶關係升上來的,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勝任。
被一大隊送來的「厚禮」,打了一悶棍,暫時沒有明白過來,不等於張琅提醒以後,還會渾渾噩噩。
五大隊不是沒有駐守過發掘營地,當然知道,無論怎麼嚴密的防守,外圍森林,絕對會有成千上萬的妖獸出沒,這是殺不絕的!
可是現在,他們只發現了幾十具妖獸屍體!
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韓鋒因為漂漂亮亮地給五大隊,迎面來了個下馬威,心中得意,沖昏了頭。但競爭對手潘立陽的表情變化,他一直在注意。
見到對方的眼神,忽然變為清明,隨即迅速化為緊張、焦慮,他也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腦子裡快速運轉,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不回答問題,立即脫口而出,對自己的部下,發佈命令:
「全體集合!馬上叫王傑、朱一民、周正揚過來!」
正在和五大隊隊員,雙方橫眉冷目示威的幾名部下,愣了一下,來不及思索為什麼,趕緊一立正,分散開來,奔赴各中隊所在地,集合部隊。
「你就是張琅?很好,謝謝你提醒了我們,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我代表一大隊全體戰友,向你表示感謝!」
韓鋒腳後跟一磕,認真地朝張琅敬了一個軍禮,張琅趕快回了一個禮。
「老潘,情況緊急,我就不能好好招待你們了。待會兒,我會讓作戰股王股長,朱參謀和周參謀,協助你們熟悉駐地。我們趁著太陽還沒有下山,立即出動,趕回基地。我們走了,這裡的防守任務,會變得非常艱巨,一切,就拜託你們了!」
向張琅敬了禮,韓鋒一轉身,就鄭重地向潘立陽大隊長,解釋道。
事出反常即為妖。
這裡的妖獸數量如此少,看似平常,但他們兩人都是高級指揮員,知道的情況,比張琅要多得多。
他們立即聯想到本部討論中,所猜測的,可能的妖獸反攻。
妖獸數量,在一個大範圍來說,應該是相對平衡的。弱肉強食,所消耗的數量,與新生數量,會在某一個點達到平衡。
這裡的妖獸少了,必然不是被殺光了--而是離開了。
去哪裡了……
一想到這裡,他立即做出了全大隊立即返回的決定。
他是久經戰鬥考驗的老戰士,當然知道,如果妖獸反擊,飛來山固然危險,更危險的,還是大本營!
一個戰鬥力一般的二大隊,一個才遭受了慘重傷亡的三大隊。
防守大本營,實力完全不夠!
他寧願是自己猜測錯誤,也不能置,大本營可能存在的危險於不顧,有條不紊,幫助五大隊接手防禦,佈置穩妥以後,才率隊返回。
情勢緊急,多爭取一秒鐘,就為大本營,爭取到一秒鐘的機會!
即便現在,大批妖獸出現在附近,明顯是要威脅飛來山防區,他也會毫不猶豫,帶領全大隊,趕回大本營,加強基地防禦。
這不是意氣之爭!
更不是置五大隊生死於不顧!
這是為了大局,為了大局,必須做出的取捨!
在他下達命令的同時,潘立陽大隊長也在下達命令:
「張琅,你立即通知所有小隊長一級指揮官,到這裡集合,召開一次戰地緊急會議!同時,立即收攏部隊,以中隊規模集結,隨時做好反擊的準備!立即執行!」
「是!」
張琅靈覺敏銳,直覺到了危險。
但他沒有足夠的情報,沒有這些身經百戰的老軍人,對局勢看得透徹。更沒有他們當機立斷的戰場決斷力。只是從所有人,驟然緊張的氣氛中,感覺到其中必然有非常重大的危機。
他急忙應了一聲,便展開御風術,從腰包取出金屬環,激發出金色符纂,振翅飛上天空。
五大隊還處於行軍狀態,各中隊、小隊雖然都集合編隊,卻沒有固定位置。
他知道情況危急,來不及一個人一個人詢問,單獨傳達命令。他一面低空從大隊人馬頭頂飛過,一面不停地大聲傳達潘立陽大隊長的命令。
隨著他的空中傳達,一個又一個指揮官,從隊列中縱身躍起,向著潘立陽等大隊部所在,疾馳而去。
各小隊,也迅速在副隊長的帶領下,依序列緊急靠攏,飛快集結成一個個中隊。
負重、物資,被戰士們隨手就扔到地上,毫不留戀。
三個作戰中隊,一分鐘以內,便集結成形。
防禦小隊、反擊尖刀小隊、機動救援小隊、指揮中心、通訊聯絡小隊……
一個層次分明的防禦陣型,眨眼就佈置完畢,所有指揮員、士兵都已做好了完全準備,嚴陣以待。
期間,沒有一個人吵吵嚷嚷,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該如何站列。
這就是五大隊。
一個大隊,和一個人沒有區別。
我即團隊,團隊即我!
當三個中隊全部集結完畢,張琅才飛回,向潘立陽大隊長回報。
在營地外,一大隊也已經列隊完畢。
就這一點來看,一大隊確實不遜於五大隊,而且他們的隊員,一個個看來精光充溢,驃悍無比,比五大隊一群殘肢斷手的傷殘老兵,看來精氣神要高得多。
難怪他們對五大隊,一直不服氣。
「出發!」
韓鋒大隊長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向全大隊,下達了出發命令。
一大隊的隊列中,立即奔出三個先遣小隊,包括戰鬥小組的隊列、武器、作戰方式,和五大隊都如出一轍。
韓鋒大隊長這才轉過身,向五大隊的各級指揮官,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敬禮!保重!」
「敬禮!」五大隊的所有指揮官,也一起立正,向他回了一個禮。
他走出幾步,忽然回過頭,朝潘立陽大隊長喊道:「潘殘廢,你他媽給老子小心點!如果你讓我們一大隊,不戰而勝,老子做鬼,也饒不了你這個死殘廢!」
潘立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日他媽!該小心的是你!十個一大隊,捆起來也不如我們五大隊,想贏我們,做你的春秋大夢!」
兩人相視而笑,眼中,都有些晶瑩的水光。
夕陽西下。
血紅色的殘陽背影中,兩人軍禮相向,一個挺直的身影,轉過身,義無反顧地向著莽莽森林,急速離去。
五大隊嚴陣以待的隊形,沒有鬆散。
只有指揮各個作戰小隊的副隊長,立正,向一個個從身邊經過的戰友,軍禮相送。
爭分奪秒!
一大隊作戰股王股長,沒有和五大隊的戰友,有一個字的客套,當即就建議,將所有三個中隊,撤到營地防守。
「飛來山發掘點,是一個下行坑道,防禦面窄,比較容易防守。但如果全員退下坑道,基於同樣道理,要想反攻,奪回出口,也非常困難。
因此,我建議,我們應該依托坑道外營地,擺出嚴密防守陣型。
同時在a地點,這座小山上,設立半個中隊的突擊隊,一方面可以依托小山地形防守。另一方面,可以隨時,對進攻營地的妖獸群,於側面予以擊破,保證我們的外出通道。
此外,b洞窟也要設置一個小隊。以便連接a與營地的暢通,給予a山頭支援,讓他們能夠堅守更長時間。
這是大方面,我們應該先把這幾個點穩固下來。當五大隊熟悉了飛來山防區以後,再視情況做出相應調整。」
他指著手繪防區地圖,一一解說著地形變化,指著相應的點,建議道。
「不錯!嚴成,你帶二中隊二三小隊,立即隨朱參謀,奔赴a山頭,佈置防禦。崔東亞,你帶你們三中隊二小隊,給我死守b洞窟,全員陣亡也不能後退一步,你能不能辦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三中隊副隊長崔東亞,一眨不眨。
「保證完成任務!」崔東亞副中隊長,沒有一點含糊。
「去吧,請周參謀給你們解說一下,他們一大隊的防守方式,細心參考有什麼借鑒之處。」潘立陽大隊長目送著崔東亞,帶隊利索地離開。
「王股長,下面營地的防守策略,希望你給我們提一點建議。」
潘立陽大隊長對著王股長,誠懇地說道。
他並不因為自己,有著豐富的防守、戰鬥經驗,就輕視飛來山營地,前防守者的意見,哪怕這個人,出身討厭的一大隊。
「我會把我所知道的,還有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都向您匯報!」王傑股長,也是一樣的鄭重,回答道。
潘立陽大隊長的表情,是理所當然。
他對著張琅說道:「張琅,你現在就升空,我要求,你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停留在空中。給我把周圍數十公里的變化,盯牢了!全大隊一百五六十號人的生死存亡,都在你的身上!」
張琅頓時感到,一股從所未有的重壓,擔在了肩頭。
他一立正,敬禮道:「只要我還睜著眼睛,就絕對是在天上!」
說完,不等潘立陽大隊長再催促,就一振翅,飛上天空,開始巡邏偵查。
他在天上,遠遠望著地平線上,迅速變淡、消失的黑線,那是一大隊的身影。他發現妖獸屍體有些少,只是覺得不對勁。可隨後兩個大隊立即雷厲風行,做出行動佈置,著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麼如臨大敵,是為了什麼?
飛來山遺跡發掘點,妖獸數量少了,是有些可疑。
但僅憑這一點,就這麼急不可耐,要立即趕回大本營,事情真的緊急到這種地步?
還有大隊長,對防守a山頭、b洞窟的指揮官,幾乎是下達了死戰到底的命令。他就那麼肯定,妖獸會發動潮水一般的狂攻,乃至威脅到所有人的生命?
這一切,只是源於自己的一個擔憂……
怎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張琅飛在空中,緩緩巡視防禦區域。
一大隊的佈置很有意思,他們按五百米間距,開出線條,縱橫交錯,將下方森林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棋盤狀。
雖然每條線只有十米,或者更少,遠沒有大本營每條隔離帶五百米那麼誇張。
但在每個小方塊內,能夠容納的妖獸數量也相對減少。
躲藏在小方塊內,沒有人能看到它們。可是只要妖獸稍一活動,就會越界,立馬被高處的觀察哨發現。
很容易被被估算統計。
因此,防區內妖獸數量、種類,基本上都在防守者的心中,不會有大的出入。指揮官隨時可以根據統計,有的放矢地佈置防守。也可以在妖獸數量,上升到一個危險數字之前,出動大批士兵,對其展開圍剿,從而保證防區內妖獸的數量,在一個相對可控的安全線內。
很聰明的方法。
從這一點看,一大隊的戰法,和五大隊有很大不同。
作為軍隊,組織嚴密是兩個大隊的共性。
五大隊是把團隊合作,提升到了極致地步,每個人都是這個團體中的一枚螺絲釘,就算是大隊長也不例外。
為了團隊,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犧牲。
但一大隊,似乎把團隊合作,與智計相結合。他們開動腦筋,除了發揮出團體作戰的巨大動能,也花了很多心思,盡量減少平時巡邏,可能造成的無畏犧牲。
要用簡單的語言來總結。
五大隊,就很像是一個訓練嚴格的「死士團」,每個人都視死如歸,如燕趙豪俠,慷慨激昂,也更多了一絲悲壯。
一大隊,則很像是古代軍隊中,所謂的「正戰營」。
堂堂正正作戰,不輸於任何部隊。凡戰,先料敵先機,佈置穩妥,力求以較少代價,取得戰鬥勝利,減少本身傷亡。
五大隊是殺雞的牛刀,破敵如熱刀切油,犀利無比。
一大隊力求穩妥,不因一城一地,而消耗實力,著眼全局謀略。
孰強孰弱,很難判斷。
只能說,一個是戰術高手,臨場作戰無匹敵之將。一個是戰略決策出色,思慮長遠,穩中求勝。
張琅盤旋在高空,腦子裡這樣想著。
下方一大隊開闢出來的網格線,非常適合他高空監視,不用冒險降到低空,觀察樹枝晃動,判斷是否有大批妖獸出沒。
這種設計,把他空中偵察兵的特長,全部發揮出來,他覺得很舒服。
五十公里安全地帶,靜悄悄的,他巡邏了一兩個小時,都沒有見到有什麼妖獸出現。
沒有獸嚎,沒有猿啼。
整座森林,就像是一座死寂的墳墓,只有淡淡的血腥氣,與枯枝落葉的**氣味,飄逸出來,在空中揮散開來。
崑崙天柱的白夜轉換,很有規律。
早上五點,天便開始微微發亮,到近七點,就已經天光大亮。
而傍晚,六點過,夕陽便會西垂,到八點左右,才徹底西沉,讓滿天星斗,佔領夜空。
據說,這樣的白夜變換,不會因為春夏秋冬,季節更換,而有所改變。
最後一絲光線,也沒入了大地。
天上群星璀璨。
差不多……
張琅計算了一下時間。
一大隊出發,約是五點,不到六點的時候。到現在也走了三個小時了。按照五大隊的行軍速度,他們應該已經到達了基地,和二、三大隊會合了。
就算一大隊,不像五大隊這樣,突擊猛進。他們為了減少損失穩打穩扎,這個時候,差不多也到了大本營外圍。
全軍只有他能飛行。
本部要求一天一報,估計還是會要求他,把四、五大隊的情況,一同匯總上報。
那麼,明天可能還要去一趟琉璃湖。
張琅在空中盤旋飛舞,眼睛監視著下方森林,腦子裡胡思亂想。
驀然,他看到遠處,發出一點微弱的光亮。
正是通往基地的方向。
也是他們來的時候,所經過的路線。
這光亮,很像是激發法力,所發出的光芒。但由於太遠,光亮很微弱,稍縱即逝,等張琅細看,那光亮已經消失。
是我眼睛花了吧,怎麼會有法力光芒?
五大隊全員抵達,一大隊已經離開,最多是剛剛到達基地,怎麼會有人,又冒著危險,從基地趕過來……
張琅腦子裡這樣想著,可身體已經做出了動作,向那個方向飛去。
又一道光芒亮起……
再一道……
他再無懷疑,這就是修行者的法力激發,所發出的光芒!
這代表著,有特別部隊的隊員,正在和妖獸作戰,向著飛來山營地,突圍而來!
他的心頭一緊。
這個時候,還有隊員向著飛來山而來,除了一大隊的人,還有可能是誰。難道,真的被兩位大隊長料中,出現了意外情況。
一大隊,在歸途就被包圍了麼?
他們是來求救兵的?
張琅再也不敢亂想,拋開了一切雜念,全力飛行,向著發出光芒的地點,最高速飛過去。
他飛得快,光芒前行的速度也不慢。
他的夜視能力,在這星光燦爛的夜晚,能看到數公里以外的景物。
這次,他在十幾公里以外,就看到了一幕震驚的畫面。
只見連綿起伏的樹冠頂部,數十條粗長的身影,像是在水中游動一樣,急速游動前行。這麼遠的距離,都能看清它們的影子,顯然身體極長。
好似一條條水中巨蟒!
這身長,怕不有數十米長了吧!
游著游著,最前方的一條巨蟒狀妖獸,忽然身體一盤,縮成了一團彈簧狀,然後猛底飛射出去,真的像彈簧一樣,一射一兩百米。
就在巨蟒狀妖獸落下之時,一道奪目的光芒陡然閃過。
和五大隊的戰法相似。
突然,隱蔽。
但妖獸的體長太恐怖了,那名隊員並非是發出一道弧形光芒,而是直射向上,如流星乍射,直指妖獸的眼睛。
距離太遠了,張琅還看不到那名隊員。
他只看到,一道光亮,直刺妖獸頭部瞳孔。但妖獸身體龐大,動作並不遲緩,在空中還能一縮頭,然後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亮光,吞入了口中。
光芒乍亮即沒。
茫茫大地,歸於黑暗。
「啊!」
張琅一聲驚呼,心中焦慮萬分,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捨命向前疾飛。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那頭妖獸方向傳來。妖獸巨大的頭部,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爆炸開來。
在爆炸的中心點,綻放出一朵燦爛無比的光團。
光團中心,一個挺立的身影,如一個戰無不勝的神祇,傲然站立。
張琅藉著這道明亮的爆炸光芒,一下看清了戰鬥爆發,數十米範圍內的情況。
在巨蟒狀妖獸前方,四名戰士,明知道戰友正在浴血奮戰,可是卻根本不回頭看一眼,速度不減反增,向著他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他正在詫異。
那光團中的身影,忽然躍起,衝向另一頭彈射過來的巨蟒狀妖獸。
巨蟒狀妖獸體形龐大,也有靈智,見到那名隊員向它躍過來,不敢再像前一頭妖獸那樣,一口將他吞下,而是頭一擺,就要避開。
誰知那隊員,在空中也是一扭身,湧身撲到了妖獸頭上,雙手緊緊抱住它的鼻孔。
一道絢爛無比的光芒,照亮大地。
妖獸的頭部,隨著這道光芒,猛地炸開。
那名戰士,慨然自爆!
可惜他自爆威力雖大,選擇的也算是妖獸鼻孔弱點。然而,妖獸生命力極其頑強,且外表有一層堅硬外殼,近距離爆炸並沒將其炸死。妖獸痛楚之下,長條狀的身體,劇烈地抖動掙扎著,將後面彈射過來的幾條巨蟒,都掃到了大樹底下。
巨大的身軀,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瘋狂地亂掃。
「蓬蓬蓬!」
它所棲身的那棵大樹,十多米粗的樹幹,竟然被它硬生生扭斷,頹然傾覆。
後面追來的妖獸,被它一頓垂死掙扎,打亂了追擊的節奏。不是掉下樹,就是撞在一起,扭成一堆。
妖獸畢竟是妖獸,稍許靈智,壓不住本性的凶殘。
幾條妖獸在刺激之下,暴虐的性情爆發出來,相互扭纏撕咬,竟然戰成了一團。
那四名狂奔的隊員,似乎不回頭,就知道戰友,已經用生命,為他們爭取了一點逃脫的時間。他們沒有一點遲疑,沒有讓戰友的犧牲白費。
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將與妖獸的距離,拉大到了兩百餘米。
張琅看得目眥欲裂!
誰說一大隊的隊員沒有血性,他們只是把血性,壓抑下來,把完成任務放到了首要位置,不做無畏犧牲。
如果需要,他們同樣,會為了戰友,絕然赴死!
後方妖獸的糾纏還在繼續,但一兩條妖獸的混亂,並不能阻礙數十條巨蟒狀妖獸,前進的路線。
「崩崩」
十數條妖獸,直接彈起來,越過了這幾條還在相互撕咬的妖獸,窮追不捨。
四個奔跑的黑點,其中一個放慢了腳步,墜在後面。
顯然,這名戰士自動落到了最後,打算擔負起阻擋妖獸,保護其他人安全逃離的重任。整個過程,沒有討論,沒有爭執,完全出於對團隊的忠誠。
張琅一收翅,藉著前衝的慣性飛行,從懷中取出了那枚自製法寶。
危急時刻,特別部隊的危機,就是他的危機,兩者是一體的。
要想活,就需要依靠集體。
特別部隊安全,才有個人的安全,誰也離不開誰!
他沒有留手的可能。
他腦筋急速轉動,冷靜地判斷著形勢,取出一隻鈦合金戒指,套在左手中指。隨後,他將法寶放在戒面上,右手指捏著戒面邊緣,四條鈦合金支條,向內掰彎,合攏,把法寶牢牢地箍在戒指上。
他催動法力,透過戒指,灌輸到法寶中。
一團綠色的光芒由弱變亮,光團中,顯出一枚翠玉狀的針芒。
張琅很滿意。這樣,他可以在雙手握住金屬環,保持飛行能力的同時,只需用戒面對準目標,就能使用法寶攻擊。
綠色光團在夜空中非常顯眼。
下方奔跑的幾名一大隊戰士,發現天空中的光團,依稀看見模糊的人影,大喜過望,知道這就是全軍唯一能夠飛行的張琅。
他們竟然放慢了速度。
幾個人一起轉身,擺出了就地防守的陣型,要在這裡,和妖獸決一死戰!
刻印在骨頭裡的團隊優先思維,讓他們下意識做出了拖住妖獸,給五大隊整隊佈置爭取時間的動作。
「張琅!趕快回報,大批妖獸對基地展開了瘋狂攻擊。從呈波次發動的攻擊態勢看,是有組織的!記住,這是有組織的攻擊!」
團隊啊,這就是團隊。
張琅忽然覺得眼中,有些濕潤。
「你們真傻,難道不知道我可以飛行?我來拖住妖獸,不是更容易?而且,實在不行,我還可以靠飛行逃生啊!」
他一振翅,越過這幾名戰士的頭頂,向妖獸衝去:「你們自己去向潘大隊長匯報!我有法寶,可以消滅妖獸!你們快走,我來給你們斷後!」
說完,他就衝到了一條妖獸上方,射出了第一根針芒。
「殺!」。
一道綠色針芒,如離弦之箭,射向妖獸頭頂。
一大隊送信的四名戰士,沒料到張琅沒有直接返回,而是迎向妖獸,齊齊愣了一下。
這種做法,是不可以的。
任務第一,這是軍中最高準則。
張琅聽到情報,不去報信,反而置身險地,試圖攔截妖獸,怎麼能這麼不知輕重緩急?
隨即,他們就醒悟過來,張琅還是一名新丁。
四個人立即聚在一起,領頭的上尉當即命令道:「張琅能夠飛行,按說即便有危險,也能及時逃走。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的飛行能力,非常重要。我們三人留下來,協助他,在最危險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幫張琅逃走。
張河,你繼續趕路,務必要把情況,報知五大隊。」
「明白!」一名隊員一點頭,毫不猶豫,立即脫離小組,向飛來山營地奔去。
剩下三名隊員,結成戰鬥小組,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支援張琅。
那頭被張琅攻擊的妖獸,猛然被針芒刺中頭部,只是發出一聲嘶吼,擺了一下頭,游動速度不減,繼續向一大隊那幾名戰士游去。
針芒,對它竟然沒有效力!
張琅一驚,單手一振,身體轉了九十度,繞回到妖獸側面,一舉手,又是一道針芒射出,射入了它的眼睛。
波地一聲輕響,妖獸的右眼炸開。
鮮血和眼球汁液,混合著流了出來,腥臭無比。
「好犀利的武器!」
「那是什麼?」
三名一大隊隊員,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們還是首次見到法寶發射的場景,身為修行者的本能,見到之前他們束手無策,不得不採用決死攻擊的妖獸,被針芒遠距離傷害,一下就被這攻擊武器,給征服了。
「嘶~吼!」
妖獸發出一聲狂吼,身體驟然射向長空,巨口大張,向張琅咬過來。
張琅面色一凜。
他看見前面那名自爆隊員,炸傷的那條妖獸,到現在還沒有死亡,還在和同伴瘋狂撕咬,便知道這種妖獸,生命力極其頑強。但沒想到它們的生命力,頑強到這種地步。
他的針芒,是法力凝結。
在實驗的時候,針芒可以穿透十數棵參天巨樹。
這一針,刺爆了妖獸的眼球,其穿透力,必然也可以刺入它的大腦。從理論上說,不管多麼凶悍的動物,大腦都是最脆弱的。
只要刺中妖獸大腦,就可以殺死對方。
他是這樣認為的。
誰知道,針芒確實刺中了妖獸的大腦,然而,它並沒有隨之死亡,而是陷入了瘋狂!
這一戰,將是一場苦戰!
張琅知道無法殺死妖獸,便不再和它糾纏,雙翅連續扇動,向著受傷妖獸後方,追來的妖獸群迎上去。
他是要拖住妖獸,殺死它們固然好,殺不死,也無妨。
妖獸的報復心理極強。
他傷了對方,妖獸必然會選擇他作為目標攻擊。
妖獸,哪怕在這天地靈氣濃郁之地誕生,具有一定異化,被稱之為「妖」,但其本質,終究只是一頭野獸。
一大隊的幾名戰士,就可趁機安全離去。
果然如它所料,被他甩在身後,那條受傷的妖獸,似乎真的發了瘋。它從空中墜落下樹巔,再也不去管一大隊那幾名戰士,就再次竄起來,也跟著盤回身體,向張琅追來。
張琅右手一停,左手用力猛扇。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再次讓過躍上來的妖獸。
妖獸為了跟上他的飛行軌跡,在空中也不斷調整著身體,碩長的身體,橫展開來。墜下去,正好撞在三條游過來的妖獸身體上。
幾條妖獸撞成一團。
張琅趁它們絞成一團,再次發出一枚針芒。
這一針,他選擇了妖獸頭部側面,一個細小的孔洞,他猜測,這應該是妖獸退化的耳洞,必然是妖獸脆弱之處。
殺不死你,也要逼瘋你!
孔洞很細小,這是相對與妖獸龐大的身體而言。
在張琅眼中,這個「細小」的孔洞,足以佝僂著身體,鑽進去一個小孩了!
針芒一閃,射入孔洞。
「吼!」
一條正在和同伴糾纏不清的妖獸,像是被電了一下,忽然彈了起來。
張琅發出針芒,就連續扇翅,以躲開妖獸報復。
耳孔受傷的妖獸,茫然向四下張望,身體驟然一痛,之前眼球爆裂的妖獸,一口咬住了它的身體。
巨口一合,貨車粗細的身體,竟被一咬兩斷!
瘋了!
這回妖獸是徹底瘋了!
在這天地靈氣濃郁之地,誕生的妖獸,天生靈智,用靈獸來說,未嘗不可。但所謂的「靈」,也是相對於人間那些渾渾噩噩的野獸而言。
在自身遭受重創,即將死去的時候,妖獸暴虐的性情,徹底爆發出來。
身體被咬為兩斷,妖獸陷入了狂暴狀態,逮住什麼就咬什麼。無論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動,它都對其展開瘋狂撕咬。
一條想要從同伴糾纏中,掙扎出去的妖獸,被它咬住了頸部,用力一撕,生生將數米長一條血肉,撕了下來,露出森森白骨。
亂了,完全亂了!
四五條妖獸,狂暴起來,籠罩的範圍可不只是它們容身的這塊地盤,捲曲、纏絞、掙扎、撕咬……,兩三百米範圍內,都成為它們的戰場。
後來的妖獸,只能選擇盤縮、彈射的方式,越過戰場。
一條妖獸想要彈射,射向天空,在最高點身體凝滯的一瞬間被張琅抽冷子將針芒,射入了它的耳孔。
「嘶~吼~」
憤怒的妖獸,重重地墜落下去,壓塌了樹冠,直落到地下。
它才從地下蜿蜒盤旋,重新游上來,就被那幾條狂亂的妖獸纏成了一團,糾纏在一起,不得不首先應對同伴的撕咬,放棄對張琅的報復。
連續幾條妖獸,被張琅偷襲,不是射中眼球,就是耳孔,如果對方張開巨口,還會被他用針芒,刺傷柔軟的口部。
狂暴的妖獸,增加到了九條。
戰場再次擴大,後來的妖獸即便想要繞過,在張琅倏忽即至的飛行能力面前,也只能被動挨打,成為新的犧牲品。
巨蟒狀妖獸,具有一定靈智,知道無法硬闖,居然像蛇一樣,嘶嘶地相互嘯叫了一陣,向回路游動,放棄了對那幾名一大隊戰士的追擊。
數十條蜿蜒的巨大身體,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林海,失去了蹤影。
張琅下巴都快脫落了。
這些妖獸,還會選擇放棄?
他還以為妖獸沒有理智,會死戰到底,沒想到妖獸在看到同伴屢屢受創之後,居然也知道趨利避害,不戰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