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多久了，兩個小時？還是三個小時？」張琅在心裡問著自己。
四周都是濃密的霧氣，狂風呼號。
他看不見任何目標參照物，所能看見的，只有腳下的青石板路，和前方三排軍人的後背。連第二排，都只能看到一點點模糊的影子。
他們向前走，向前走，不斷地向前走。
他感到，他們就像是行走在地獄的幽靈，永遠看不到目的地，就這樣，一直走到死。
一兩個小時的行軍，對這些究竟訓練的軍人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可沒有希望的前行，讓所有人都感到心中忐忑。
甚至絕望！
他可以看到，前方的軍人，腳步明顯有些遲鈍，挺直的肩膀，也有些佝僂。一種無形的壓力，沉重地壓在他們的心頭。
張琅注意著腳下的青石板路。
這些青石板，每一塊形狀相同，但上面腳踩出來的印記，又都不相同。
他們並非是在原地踏步。
那為什麼，始終走不出這重重迷霧？
平地上，軍隊武裝行軍，每小時行軍速度大約是二十公里左右。兩三個小時下來，他們應該已經走了四、五十公里了，為什麼還在迷霧中。
要知道，按照地圖顯示，他們距離集合點，也就這麼點距離！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
前排一個一個傳話下來，讓他到前面去。
張琅挨著隊伍邊緣，小心地來到隊伍最前方，黃衣青年和秦彥鈞等人，正等著他。
前面的路，分岔了。
一條路，斜指向左前方；另一條斜指向右前方。
兩條路都非常筆直，和他們所走的路線，呈七十五度角。
風聲很大，他們只能把頭湊到一起，大聲喊著，才能聽到別人的聲音。
「向左還是向右？」黃衣青年喊道。
「也許還可以不用管這兩條岔路，我們繼續直行！」秦彥鈞提出了另一個建議。
面對超出常識的現象，他和——長，似乎在側耳傾聽。
他眼簾猛地睜開，驚駭地望著張琅：「的確！我聽到了！可是，我只有在練功狀態下，才能聽到，你……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也不知道。」張琅苦笑。
他轉向秦彥均他們：「你們試試看，能不能聽到？」
秦彥鈞、葉盛波四人，相互望了一眼，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腿而坐，閉上了眼睛。很快，葉盛波最先睜開眼，搖頭道：「我沒聽見。」
又過了一會兒，秦彥鈞、謝成、蘇暢紛紛睜開眼，遺憾地搖著頭。
墨名雖然沒有說話，卻是一幅應該如此的表情，嘲笑地看著張琅連連搖頭。
他一個修行者，都需要在練功的狀態下，才能傾聽到這裡的主人，用不知名的方法，傳遞的聲音。這些普通人，如何能夠聽到？
張琅讓他們也去嘗試，簡直是異想天開。
倒是張琅，居然無需進入練功狀態，就能輕鬆聽到指引的聲音，這才另他萬分驚訝。明明張琅才踏入修行門檻不久，實力比自己差得多，為什麼他聽得到？
「不對！如果是一般考核，沒理由老秦他們聽不到，否則這個考核還有什麼意義？」
墨名一愣，繼而陷入沉思。
驀然，他一下跳起來：「我明白了！」
他在秦彥鈞等人身上掃了一圈，指著蘇暢，說道：「你試一下，平心靜氣，等你的心完全靜了下來，然後感覺，能夠聽到聲音。記住，不要用你的耳朵聽，要用心，用你的心去體會！」
「用心去體會？」蘇暢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到。
「不要管，反正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而要處於完全的空靈狀態，然後，能感到什麼，就是什麼！」他激動地指示道。
「好吧，我試試看。」
蘇暢閉上了眼，呼吸慢慢平緩。
過了很久，鄧超等人已經重新集合了，見到他盤膝打坐的樣子，都有些驚訝，慢慢圍了上來。張琅示意他們不要打擾，靜靜地等待著。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是在那個方向！」蘇暢突然睜開眼，臉上一片潮紅，激動得語無倫次，對著張琅所指的方向，狂吼著。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他以為，這指示方向的聲音，因該只有修行者才能聽到。所以儘管他聽從墨名的要求，全力感受，但並沒存任何希望。
可是，出乎他意外，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
這豈不是意味著，他也具有和張琅、墨名他們一樣的潛力－－修行的潛力！
他大喊大叫，瘋狂地從草地上跳起來，指手畫腳，不停地向所有人表示，他聽到了，他聽到了，只有修行者才能聽到的聲音指示！
所有人，一片嘩然。
秦彥均幾個人，不用吩咐，立即閉上了眼，但他們急促起伏的胸膛，證明他們心中，並不平靜。
鄧超等人，在得到張琅輕聲地說明以後，也是激動得無法言喻，當即一屁股坐到地上，拼盡全力，想要感知遠方的聲音。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張琅，我聽到了，你知道嗎？」蘇暢還在蹦跳，拉著張琅，嘴裡不停地叫喊。
在他眼中，還有一點濕潤。
原來，原來我也是可以修行的，原來並不是我不行，而是我也能，成為一名讓人羨慕的修行者。
從來是自製、內斂的蘇暢，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只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讓自己興奮的感情，宣洩出來。
「我……嗚！」
和鄧超一起來的一名下士，剛剛要狂喜地叫出聲來，墨名縱身一飄，來到他面前，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巴。
「你通過了考核，恭喜你！可是，別影響其他人，克制一下！」他從嗓子裡逼出聲音，低低地吩咐道。
那名下士滿面紅光，激動地點著頭。
墨名一放開手，下士就用拳頭，塞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瘋狂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猛地撲在草地上：「我聽到了！我通過了！我可以成神仙了，我可以成神仙了！」
成仙？
張琅瞪大了眼睛，難道他，竟然已經把目標，定在成為仙人了？
他呆呆地望向墨名，只見墨名眼中，也是精光亂閃，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在看到上古仙人，所創造出來的仙跡，連他，也禁不住有了更高的憧憬目標。
成仙，可能嗎？
張琅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
他為上古仙人，創造的這座高山、這個空間而震驚，也期望自己能在通過考核後，學到真正的修行手段。
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不能，通過修行，飛昇成仙。
那個目標，太過遙遠了，遙遠到看不到希望。
成仙要是這麼簡單，容易，那這個世界早就神仙滿天飛了，也不會連修行者，都看不到幾個。想要成仙……呵呵，希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靜心感受的軍人，一個一個醒來，他們都感受到了那冥冥中的呼喚。
現在還在努力感受的，只剩下三個人。
其中一人，就是葉盛波。
不知道是不是在首都，感受了太多花花世界，心中不定，他入靜了很久，也感受不到所謂的遠方呼喚。
在他耳中，時不時響起「我聽到了」的激動叫聲，讓他的心，像有一隻貓在拚命的撓，讓他始終無法入定。
「我放棄了！他媽的什麼狗屁聲音，我聽不到！」一名上尉，憤怒地叫了起來，騰一下從草地裡站起來，氣呼呼地吼叫著。
他放棄了，我要不要放棄？
是我沒有天資？
難道我，永遠只能做一個尋常的普通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葉盛波盤膝而坐，心中越是焦急，越是感受不到。
可他不肯放棄。
忽然，他感到有人在他耳朵上點了幾指，一麻，外界的聲音，什麼也聽不到了。就連自己的心跳，都不見了，只剩下無邊的寧靜。
他略微有些慌張，不過很快明白過來，不是墨名，就是張琅在幫他，幫他隔絕外界的聲音干擾。
他漸漸平靜下來。
太寧靜了，他從來沒有身處在這樣寧靜的環境中過。
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這樣的寧靜，讓他感到心安，喧囂的世界已離他而去，他感覺自己，可以一直坐下去，做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忽然，他似乎聽到了什麼。
逐漸地，他確認，自己真的聽到了什麼。
那聲音並不是從耳朵裡傳來，而是從四面八方包圍著他，引著他身體裡，某些不知名的能量，產生共振，從而在心底裡發出聲音：「修行路，莫回頭。禍與福，無定數。入此門，悔無用！」
他猛地睜開眼睛，順著那聲音指引的方向，望過去。
我不在乎是不是不歸路。
來了，我就沒想回頭！
永、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