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已認出最愛的人
洪敏眼裡的驚慕自然逃不過蕭昊天的雙眼,在看見洪敏無奈的向他搖搖頭,他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身上緊繃著的一根弦如同斷了一樣,緩緩的靠坐在椅子裡,看著凌東舞的目光再次變得深不可測。
凌東舞感覺著周圍的氣氛,她當然清楚自己繡花的樣子會讓蕭昊天和周澤有多麼震驚,她就在他們這種恍惚的神情裡起身告辭:「姐姐,這副繡樣可不可以借給妹妹幾天,我回去描摹好了就給姐姐送回來。」
「當然可以。家裡還有好多類似的花樣,若是有空,你隨時可以過來看看。」洪敏爽快而熱情的答應著。
「我家相公現在恐怕已經吃好了,我就不打擾各位了,去前面尋相公,免得他又喝多了,回到家裡又要鬧人。」凌東舞每當說起她的相公時,眼睛裡都會流露出那種甜蜜的要滴出密一樣的神情。
蕭昊天見她這種神色,聽她這麼說,心抽痛起來,四週一切彷彿都失去了顏色。
周澤下意識的看下蕭昊天,見他不露痕跡的點點頭,也就同洪敏一起送凌東舞離開。凌東舞離開時,還很熟練的對蕭昊天斂衽為禮。
蕭昊天看了,只是莫名的難過,連周澤都在一邊黑了臉,要知道,以前大大咧咧的凌丫頭是從來做不好這個動作的。
蕭昊天不無苦澀地突然開口說道:「姑娘,你可相信,無論時間和距離怎麼改變,哪怕是沒有了記憶,只要是相愛的兩個人,還是能互相認出對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顆心?」
凌東舞微微駐足,看著蕭昊天微微一笑,「我信。」
蕭昊天的心不禁一跳,誰知凌東舞隨後說道:「因為我已認出了我今生最愛的人。」
蕭昊天被凌東舞的這句話氣的,幾乎喘不上氣來,滿腔情意,瞬時化作一片灰燼。他看著一步步離開自己的凌東舞,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和渺小感。因為無論凌東舞是真的忘記了自己,還是假的忘記了自己,自己和她都隔在了兩個世界,她已經有夫有子,彷彿跟自己再也沒有交集。
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做到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沒有辦法裝作這個人不曾出現過,因為他不甘心,因為她是他這一世的最美好最甜蜜的所有。
無論她記不記得自己,她都是自己的凌丫頭,他都想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看著那雙靈動慧黠的眼睛。
「周澤,你馬上著手調查凌丫頭和這個蕭熠飛從認識到現在的所有情況。」他要把她奪回來,要把自己的凌丫頭奪回來。
凌東舞坐在回家的馬車上,幾乎癱軟成一灘泥,跟蕭昊天周澤在一起呆了一會兒,她就如同打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一樣。
有些人,分別了再久,記憶塵封得再深,可是你一旦見到他,萬事萬物都將失去了光彩,所有如煙的往事都會蜂擁而出。
對於凌東舞來說,這個人就是蕭昊天。
此時她感覺身邊的一切彷彿失去聲音,消退了顏色,唯有那個英武如天神般的男子,對她微笑著,輕輕的呼喚她,凌丫頭!
這一次重新回來,她本以為會看見意氣風發的蕭昊天,會看見英姿勃勃高高在上,睥睨四海的皇帝。
可是卻沒想到看見的是滿頭銀髮,悲傷憔悴的蕭昊天。
蕭昊天啊蕭昊天,我有那麼多那麼多的話要對你說,有那麼多那麼多的苦要向你述,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淚要在你面前流,可是無論哪一個,現在都已經不可能了。
她現在只想要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再不捲到那樣複雜的皇宮裡去。
為了能夠順利的過上現在的日子,她來到這個世界九年,第一這麼積極主動的把自己融入到這個社會的女人之中,學著她們低眉斂目,學著她們俯首做小,甚至學會了繡花。
凌東舞當初學繡花的時候,真沒想到今天在這裡起了這麼大的作用。她最初只是怕蕭熠飛懷疑她,也想給自己找個事情做。
須知張飛繡花,改了戾氣,長了耐心,成了一名智慧與勇氣並重的名將,自己若也能學會了繡花,絕對可以修身養性,磨去以往的急躁馬虎性子。
誰知一旦學上,如同在現代剛剛學會十字繡一樣,竟然有些上了癮,想著將來給自己的孩子繡小衣服,小被子的,竟然越繡越好,越繡越精,直至今天在蕭昊天面前都矇混過了關。
蕭昊天站在鳳儀宮裡,看著窗外的明月,迎風傷魂不已。他心裡清楚,這個女人就是凌東舞。那種眼神,那種氣息,那種感覺,錯不了,一定是她!!!
當日他可以看出周澤精心為自己挑選的冒牌凌東舞,今天也可以一眼認出她就是真的凌東舞。
也許她改了姓氏,改變了行事的作風,但是她自身那種高華疏朗的氣度變不了,她眼中的靈動慧黠變不了,她言行中的嬌憨機智變不了,甚至空氣中飄著屬於她的淡淡清香也變不了。
只是此時的蕭昊天不能確定,她是真的不記得他了,還是假裝的的不認識他了。
想著凌東舞說起她相公時,那種柔情蜜意,深情款款。他的心如被冰冷的錐子狠狠地刺了一個洞。
他現在終於明白莫離為何千般阻攔周澤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他可以忍受她對他惡語相向,可以忍受她跟自己刁蠻任性,他甚至可以忍受她移情別戀,但是卻無法忍受她將自己完全遺忘,無法忍受她把自己完全成了她的陌生人。
八年的過去,那麼多的點點滴滴,她怎麼能說忘就忘了呢?
如何能忘記烏口城的甜蜜恩愛;如何能忘記再相逢時的悲喜交集;如何能忘記景山墓陵的雪中送炭;如何能忘記二人重新開始的患得患失;如何能忘記戰場上的並肩作戰;如何能忘記大婚夜的柔情纏綿……
從認識到現在,八年多時光飛逝而過。
恍若一夢。
而如今,一切在她的眼前都已經化為塵埃,她把自己忘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