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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從此蕭郎是路人 4 今生的魔障 文 / 憶江

    4今生的魔障

    這時周澤的貼身護衛急急忙忙跑過來,「大司馬,皇上,皇上傳旨,皇后娘娘出宮未歸,正在派人尋找,要你協同。」

    周澤硬著頭皮看向凌東舞,「凌丫頭,你快回去吧!大哥開始找你了!」

    凌東舞的手攥著冰冷的城堞,生硬的石角深深的硌入掌心,不是痛,而是遲鈍的麻木,麻痺的纏繞著,連心都像是裹上一層厚厚的繭,自己已經出來一天了,他才想起來找自己,如果當初自己存了離開的心,到現在已經跑出八百里了!

    他一定是沉浸在蕭映月的溫柔鄉里,把自己忘了!

    如果你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傷害著你自己的同時又傷害著你最愛的那個人的時候,那麼你多半會不停地、反覆地、無限放大這個想法,醫學上把這個叫傷痕記憶。

    而此時的凌東舞,完全的陷入到了傷痕記憶裡,寒風似乎一直在往她胸腔子裡灌著,連眨一眨眼睛也是十分吃力,整個人都被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嚴冬深潭的寒冰裡,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

    凌東舞翻來覆去地想著心思,自己這半年來小心謹慎,曲意迎合,他卻一無所覺,不為所動,一意維護著蕭映月,越發地不把她放在眼裡。如此絕情的人,當初又怎麼會有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那麼周到細緻的體貼?正因如此,她才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他。

    嫁給他的時候,她何等自信,相信他們是天作之合,相信他們會是這天下間最光彩最榮耀最幸福的一對夫妻。可是沒想到,成親才幾日,竟已經如此不堪!

    而今晚,周澤對她所有的勸慰,更是一步一步將她引上絕境!遠處的皇宮,在夜幕下如盤伏的巨獸,看著有些猙獰。

    其實周澤也隱隱有點明白,凌東舞此生的追求並非朝野,權勢,富貴,但他又都能如何,誰活在這世上是能夠隨心所欲的,以往見她疲憊失意還能跟她一起,或者帶著她出去逛逛,安慰一番,可她現在是皇后了,他想安慰也無從安慰起。

    「凌丫頭,咱們回去吧!」周澤這個時候酒勁過了,才覺得有些害怕,惹惱蕭昊天的後果,沒有人能承擔的起。

    凌東舞堅定的向前走了一步,淒然說道:「周澤,我不回去了!」

    「什麼?」周澤彷彿聽到平地一聲驚雷,不敢置信的又問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回去了,不回那個皇宮了!」凌東舞此時突然想明白了,那個皇宮不是自己的家,那是蕭昊天的家,是蕭映月的家,是玉樹的家,唯一不是自己的家。天大地大,那裡還沒有自己容身的地方,何必一定要回那裡。

    自己並不稀罕皇宮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自己呆在那裡,只是因為那裡有蕭昊天,有蕭昊天對她的愛,如果最後,唯一的憑借都沒有了,自己回去幹什麼!

    「凌丫頭,你別任性,你現在是皇后,咱們可以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周澤沒想到凌東舞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急得不知所措。

    「皇后又能怎樣,我知道你們有一百種辦法讓皇后名正言順的人間蒸發!周澤,你知道,我繼續呆在那裡會憋死的,你就放我走吧!」

    那是平靜的請求,卻帶著強烈的渴望。就如迷路的孩子,渴望著奇跡的出現。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開口,就只有對著周澤的時候,她可以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

    只有他,唯有他,因為跟他一起這麼長的時間,感受到過真切的關懷和照顧,就算經歷了分離,也明白,唯有他,才會幫助自己。

    彷彿,只要自己求他,他什麼都會答應,絕不會拒絕。

    「放你走!」周澤腦海裡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偷著把凌東舞放走,蕭昊天吐血,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激靈一下,「不行。凌丫頭,我絕對不會放你走的!你快點跟我回去吧!」

    「周澤,我真的不想回去了,你就放我走吧!」

    忽然聽到下面馬蹄聲大作,一隊騎兵奔馳過來。迎面旌旗招展,旗幟上赫然繡著的龍紋,來不及多想,無數人簇擁著蕭昊天下馬,腳步聲雜沓,他們登上了關樓。

    凌東舞倒沒有了任何畏懼,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周澤看著蕭昊天鐵青的臉,放肆的冷風掀起他的明黃大氅,大氅撲撲的翻飛在夜色裡,蕭昊天的個子本來就又高又魁梧,輪廓鮮明,五官非常俊挺,現在這副模樣,更是襯得他英武不凡,渾身上下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殺氣逼人,眾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出,唯聞北風嗚咽,嚇得周澤瑟瑟發抖。

    「你也鬧夠了,跟我回去!」蕭昊天怒視著凌東舞,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凌東舞梗著脖子,微微笑著看蕭昊天,「我不會跟你回去了!」

    「你說什麼?」蕭昊天低沉的冷喝,眾人皆嚇得面無人色。

    「我不回去了!」凌東舞決然道,「我要離開這裡!」

    「胡鬧!」蕭昊天看著她的眼睛,如同噬人。

    凌東舞回頭看了一眼城堞之下,那裡是一望無際的黑沉,先前還覺得冷,到了此時,連冷也不覺得了,似乎連腦子都被凍住了一般,只聽自己的一顆心,在那裡撲通撲通跳著,儘管跳著,卻沒有一絲暖意泛出來。

    山河萬里,夜色沉沉,多少年的風雲變幻,誰不都是歲月長河裡的一粒塵埃,她很沉靜的說道:「就算我胡鬧吧,但是,我不會跟你回去了!」

    暴怒中的蕭昊天在看見她往城牆下看的那眼後,心裡忽悠一下,他從迎面的風中已經聞出,凌東舞喝了酒,而他這些年跟凌東舞在一起,這個小丫頭他最瞭解不過,就從她剛才的那一眼,他就知道她要幹什麼?

    他心中惱恨,他就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讓她又露出這樣魚死網破的決絕!額上青筋直蹦,真想上前摀住她的嘴,勉強咬牙忍住,狠狠地瞪著她,想不通自己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今生才會遇上這麼個魔障。

    「凌丫頭,你過來!」蕭昊天獨自往前走了兩步,可是凌東舞卻往後退去。

    城樓上風大,吹得人透心都是寒冷的。燈光照見她的身影,無限孤寂。

    蕭昊天知道此時的凌東舞是孤擲一注的,惹不得的,他往後退了一步,見凌東舞放鬆警惕,站住腳步,他閃電般的打出一個墨玉飛蝗石,打在凌東舞的麻穴上,凌東舞身子一軟,到了下去。而蕭昊天又像敏捷的豹子,飛奔上去將要跌倒在地上的凌東舞抱住。

    周澤看著蕭昊天抱著凌東舞大步從自己身邊經過,盡量的縮小身形,希望蕭昊天沒有看到自己。見蕭昊天的身影坐進龍攆裡,他剛要鬆了一口氣,蕭昊天帶著怒氣的聲音遠遠傳來,「周澤,等一下進宮來!」

    「啊!」周澤嚇的剛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帝的龍攆裡鑲金嵌玉,豪奢得令人目瞪口呆。以火樹銀花做欄杆,以烏稜木做輪緣,車頂懸掛著夜明珠。龍攆裡面也十分寬敞,兩側有窗戶,此時蓋著厚厚的氈子。因為天冷,裡面放著熏籠,一進到裡面,立刻感覺熱氣撲面。旁邊還有玉案,案上擺放著各種沿路進貢來的鮮果、茶點。一張類似大床的御榻,上面錦衾堆翠。

    蕭昊天把凌東舞放到大床上,順手解開了凌東舞的穴道,因為她渾身被凍的冰冷,如果在封著她的穴道,血流不暢,會傷了她的身體。他雖然心中有氣,但是依然把凌東舞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將熏籠挪了過來,不住的為她揉搓著凍得冰冷的身體。

    「你怎麼能這樣不懂事?」蕭昊天揉著她冰冷的手指,帶著些無奈說道。

    凌東舞聽他又是一副教訓小孩子的口氣,心一橫,抬起頭來:「蕭昊天,我們分開吧。」

    「別三天兩頭拿這種話來威脅我。」蕭昊天語氣森然,「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就這樣隨意出宮,侍衛一聲,出了事情怎麼辦?你除了會任性會鬧脾氣,你還會什麼?」

    「是,我只是會任性鬧脾氣,除了這些,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凌東舞此時反倒也冷靜下來,「這兩天我想得很清楚,我確實不夠資格做你的皇后。蕭昊天,不如,放我離開吧!」

    「你還知道你是我的皇后!」蕭昊天聽了她的話,心裡一疼,牢牢的控制住她,目光銳利如刀,「你鬧夠了沒有?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私自出宮,在酒樓裡面喝酒打架,然後又和周澤混在一起喝酒,聊天,你,你能不能自重一點,你現在是我的妻子,北漠國的皇后!」

    凌東舞只覺得頭暈,她重重吸了幾口氣,滿不在乎的開口:「對,我私自出宮,我喝酒打架,我和別的男人混在一起,我行為不檢點,我不夠雍容端莊,我不夠賢良淑德,我不配做你的皇后,我讓你操心了,我知道我不好,所以剛才我決定離開了,是你一定要把我帶回來的!」

    蕭昊天闔上眼睛片刻,看著凌東舞滿不在乎似的樣子,覺得所有的血都衝上來了,自己在這一天裡,像掉進油鍋裡一樣備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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