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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天若有情天亦老 18 吾妻誰妻 文 / 憶江

    18吾妻誰妻

    他曾在自己落難時給予如親人般的溫暖;他曾在自己失意時送來春風化雨的愛意;他曾在自己生死關頭多次伸出援手……

    可也是這個人,對自己幾番威逼,多次利用,最後殘忍的殺害了穆紫城……

    身邊成千上萬的人依舊在拚命,在廝殺,在吶喊,在纏鬥,在死去,那樣的喧囂,那樣的嘈雜,卻彷彿一下子失了聲,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凌東舞迎著夏文玄一步一步的走去,踏著滿地枯草與斷箭殘槍,血水飛濺起來她一身鮮紅。「王爺,三皇子……」她像夢囈一樣口中喃喃念著。

    「東舞!」夏文玄聽著凌東舞的呼喚,恍惚中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臂,竟似想要擁抱她。

    凌東舞站住腳步,仰起頭,清澈的眼中淚光點點:「王爺,是你和宋丞相合謀殺了紫城哥哥,對不對?」

    夏文玄此時方醒悟,原來蕭昊天一路鍥而不捨的追殺自己,是因為凌東舞,是因為凌東舞要給穆紫城報仇,他突然仰面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是,是我和宋丞相合謀殺了穆紫城。」

    凌東舞聽到夏文玄親口承認,感覺自己的世界就這樣瞬間倒塌,分崩離析。自己對夏文玄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最後一點信任徹底的坍塌了,她曾經是那麼的相信他啊,信任終於破裂了,再牢固的感情也只能毀滅,無法重建。

    「三皇子,你知道,我曾經是多麼的信任你!別人喜歡你,有可能是你的表象取悅了他們;可是我信服你,那是你的魅力征服了我的心。可是你沒有珍視我對你的信任,你已經走進過我的心中,但是又走出來了,就再也進不去了!」凌東舞直視著夏文玄,眸光流轉,竟似有說不出的嫵媚。

    「東舞,我從來沒想過要辜負你的信任,我只是想殺了穆紫城!東舞,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殺了穆紫城?」夏文玄呼吸粗嘎。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穆紫城?」凌東舞看著夏文玄,仇恨再一次蔓過心底,彷彿要蹦出胸腔,只是忍著,一字一句慢慢的問出。

    「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因為我嫉妒他,如果沒有他,你就可以和我在一起!」夏文玄驟然爆發,幾乎是吼了出來。

    凌東舞聽了夏文玄的話,氣得太陽穴旁的血管都在突突的亂跳,他竟然厚顏無恥到將殺穆紫城的借口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手中的長劍彷彿都握不緊,只有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牢牢拿住,不往他身上刺去,她遙遙用劍指著夏文玄:「你閉嘴,你是因為一己私慾,陷害忠良;你只是因為想當皇帝,費盡心思,把我們都當成棋子,將我們當成利用的工具!好,皇帝你當成了,但你沒有那個命,皇帝也當不久!今天,我就要為紫城哥哥報仇!」

    夏文玄見凌東舞神色淒然,放緩聲音,情真意切道,「東舞,這一年多,我一直夢見你,怕你無處安身,怕你流離失所,怕你死了!東舞,請你原諒我這一次,以後,我一定待你好……」

    凌東舞被他這無限荒謬的請求激得笑起來,打斷他的話,「你想著我?你是怕我來找你報仇吧?」

    夏文玄微微皺眉:「東舞,我曾救過你的命!曾經是你和穆紫城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正是那一次救命,自己和穆紫城為回報他的恩義,一直在生死不計的為他賣命,最後,落得家破人亡,凌東舞聲音尖銳的叫道:「你是救過我和紫城哥哥的命!但是我們早已連本帶利還你了。

    夏文玄看著四周包圍上來的如潮水般的北漠大軍,看著不遠處如天神下界般英武狠辣的蕭昊天,知道今天再也逃不出升天。

    他又看向眼前這個自己今生最愛的女人,她是那麼美,那麼好,即使她想要殺了自己,依然是那麼美,那麼好。

    「東舞,你心底純良,我曾經對你有恩,如若你今天殺了我,即使是為了穆紫城報仇,他日你心裡必定不安。我這一生,終究是辜負你太多,所以,就讓我再為你做一件事情!」夏文玄漆黑明亮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凌東舞,忽然抬手,橫劍往頸中一抹,鮮血立刻噴濺出來,他緩慢而沉重的仰面倒在了血泊裡。

    張孝祿絕望而短促的低吼一聲,抬起手中的劍狠狠向凌東舞刺來,凌東舞只是站在那裡,不閃不避,眼見他這一劍便要刺到凌東舞,只聽「哧」一聲,蕭昊天引弓相射,一箭穿透了他的後背。他重重的摔在了夏文玄身邊,手腳抽搐,氣絕身亡。

    凌東舞仍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天地間彷彿也是一片寂靜,夏文玄死了,穆紫城的仇她終究是報了,腦子裡面突然一片空白,彷彿整個人也在這一剎那老去……

    蕭昊天走到凌東舞身邊,見她的臉色蒼白的出奇,像是失了支持的偶人,毫無生氣的任由自己站在鋪天蓋地的血色裡。

    凌東舞感覺到蕭昊天握著自己的手,有力溫暖,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沉沉夜幕下,長風吹勁草,天地遼闊而悲壯,淒清新月如鉤,蕭昊天帶領著大軍安營紮寨,做這些天以來的第一次最徹底的休息。

    夜色之中,蕭昊天領著賀遙敦去巡營,舉著火把在一座座靜寂的營帳之間穿行,只偶爾發出一兩聲金屬盔甲的摩擦聲

    凌東舞醒過來後,卻不想睜開眼睛,任憑往事歷歷在目,她有些恍惚,聽著身邊的水悠悠不住的發出歎息。

    她心裡一痛,水悠悠還有個可以牽掛的人在遠方,而自己,彷彿已經垂垂老去,難以煥發生命的活力。她閉著眼睛,疲倦不堪。人生,就是一場疲倦和無奈的旅程,沒有了報仇雪恨的支撐,彷彿失去了繼續走下去的目標。

    她完全陷入了淒楚的迷茫裡,「紫城哥哥,我給你報了仇,這一年多,我日思夜想,終於給你報了仇,這下你該安心了吧……」

    水悠悠見凌東舞閉著眼睛,神情苦楚,長長的睫毛上滾出一排淚水,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歎息一聲:「王妃,你醒了!」

    凌東舞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王妃,我知道,我不應該多嘴,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叫人不放心。穆公子的仇都報了,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變成了這樣。」水悠悠似有苦難言一般,又輕輕歎息一聲:「王爺,王爺他為你做了那麼多,為你捨棄了那麼多,你現在這個樣子,讓他怎麼想,怎麼自處,你多少也應該為他想想啊!」

    凌東舞聽了水悠悠這番話,略微清醒一點,睜開了眼睛,啞聲道:「王爺呢?」

    「去巡營了。」水悠悠伸手扶起了凌東舞。

    「水姐姐,幫我打點水,我想梳洗一下。」凌東舞知道,自己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定讓蕭昊天又氣到了,穆紫城的大仇已經報了,自己從今天起就該正式做蕭昊天的女人了。

    蕭昊天陰沉著臉,抿緊著唇角走回大帳,伸手要挑開帳簾,猶豫著又退後兩步,這個時候外面涼風習習,他站在晚風中,帳子外面的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晃得燭火也跟著時明時暗。好一會兒,他才覺得胸口那股子莫名的情緒消散了些,起身慢慢的往帳子裡走去。

    他一掀開帳子,感覺裡面飄出一陣飯香,見凌東舞雖然依舊穿著一身男裝,但很顯然是剛剛梳洗過,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如同水波蕩漾,精緻的櫻桃小口對他微微笑著,膚如凝脂的瓜子臉在燈光下罩著一層紅暈。

    風華絕代,英氣逼人,這就是自己喜愛的女人!看著她美麗的容顏,蕭昊天如同藍寶石一樣眸子閃爍著暗沉的光芒。

    凌東舞見蕭昊天進來,已經起身,拿出為他準備好的替換衣裳,服侍他換了衣裳後,又拿熱手巾把子來給他擦了臉。

    蕭昊天暈暈乎乎的任憑她擺佈著,見她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澤,一張素面上似點了胭脂一般,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含笑道:「我以為你又要發燒了呢!」

    凌東舞則嘻嘻笑著說道:「我又不是紙紮的,怎麼會那麼不不濟!」然後跑到蕭昊天身後,如同小孩子一樣推著他往前行,「我的爺,你不餓啊,我可餓了,咱們吃飯吧!」

    蕭昊天半生戎馬倥傯,經歷無數生死關頭;身邊美女如雲,試遍各色**柔情,但此時聽著凌東舞的話語,看著她的舉動,心中竟然平添幾分歡喜,恍若置身於三春美景,旖旎無限。

    晚飯時,凌東舞就像一個細心的妻子一樣,給蕭昊天斟酒布菜。蕭昊天面上帶著笑意,不由飲了數杯暖酒,他雖然只穿了輕便的袍子,但因喝過酒,臉頰間只覺得有些發熱。

    蕭昊天輕輕歎息一聲,「凌東舞,本王該拿你怎麼辦?」他緩緩的將她拉坐到身旁,凌東舞也緊緊握著他的手,她心裡一酸,明知他在忍耐,一直都在忍耐。哪個男人願意忍受自己的女人心裡一直裝著其他男人?

    就因為當初的一時過錯,所以必須一直付出,一直忍耐;可是,自己就這樣讓他一直忍耐下去?

    難道他威武不屈,英勇無敵就可以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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