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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三十功名塵與土 7 穆夫人 文 / 憶江

    7穆夫人

    「你傻啊,這叫愚忠你知道嗎,你的命是他救的,可也不能拿一輩子還他啊!咱們該交朋友還是要交朋友,該結婚還是要結婚的!」凌東舞見了水悠悠,慢慢的將心裡的悲傷忘了一些,想起軒轅朔那張酷酷的臉,心中暗想,自己何不幫他一把,於是說:「你還記得我軒轅師兄嗎,我去年冬天見過他一次,他還沒有結婚呢!」

    水悠悠聽凌東舞突然說起軒轅朔心中不由的一動,但想到暗機門的那些規矩,急忙連連擺手,「凌姑娘,你別說了,如果讓門主他們聽見,會殺了我的。」

    「殺了你幹什麼啊,是我提的軒轅朔,又不是你提的。再說了,你不是說蕭昊天把你派給了我嗎,從今以後你就在不歸你那個門主管了,你就跟我混了,我才是你的老大,咱們這裡奉行的是言論自由,想說誰就說誰!」

    「可是,可是我不論到了那裡都是暗機門的人,只要門主一天不發話,我就一天不能離開,所以要守暗機門的規矩。」

    「什麼狗屁規矩啊,你放心吧,你們門主不也得聽蕭昊天的嗎,如果你們門主責怪你,我就去同蕭昊天耍賴,有我罩著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只有這樣才叫活著,人活著,自由是最重要的。」

    水悠悠暗暗一笑,蕭昊天還真是瞭解凌東舞,她是挺愛說粗話的。但是她還真的被凌東舞這套言論自由的說法洗了腦,微微的點了點頭。

    「對,這就對了嗎,那你現在告訴我,你還想不想我軒轅師兄?」凌東舞瞪著眼睛誘惑水悠悠。

    水悠悠見凌東舞轉了半天,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不覺臉色羞紅,氣哼哼的說道:「你怎麼這麼壞啊!變著法的套我的話!」

    凌東舞見水悠悠又羞又氣的模樣,不由的開心的咯咯笑起來。連凌東舞自己都沒有發覺,這還是自己從穆紫城死後,第一次開心的笑起來。

    蕭昊天聽著凌東舞從馬車裡傳出來的愉悅笑聲,感覺心情從來沒有過的輕鬆,歡暢。比打了一場勝仗,加官進爵還讓他高興。

    從水悠悠坐進馬車,蕭昊天就一直騎馬跟在馬車旁,他因為武功卓絕,耳聰目明,凌東舞和水悠悠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聽著凌東舞忘記自己的悲痛不斷的鼓動水悠悠造反,聽著凌東舞發出的真心笑聲,他的心在放了下來。

    自從知道穆紫城戰死,凌東舞失蹤,他的心就從來沒有一刻輕鬆過,他動用一切力量尋找凌東舞,終於知道凌東舞出現在穆紫城墳前時,他放***邊的所有事情,不顧一切,不計生死的趕了過來,他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她,如同她在知道他落魄時要見到他一樣迫切。

    當他終於看見倒在自己懷裡的凌東舞時,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臟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樣難過。

    或許他的情感,已經到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的程度,但是他無法約束,也無法控制。在六年前,他把頭昂的太高,目空一切,不屑於所有情感,而忽略了自己的心。時間慢慢過去,他才會知道,那些珍貴的東西都曾與他無比地貼近過,卻又擦身而過,只是因為他當時把視線放得太遠,而又把她看的太輕。

    在她出使北漠時,在她千里迢迢來景山看自己時,他明知永遠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了,可是心中還是一次一次湧動著難以平復的愛意。他知道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將是自己虛幻夢想,此生永不可及。

    所有的渴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去,那些乾涸已久記憶,那些龜裂成無數細而微的碎片,那些永遠不能再得到的溫馨……可是他沒想到一切因為穆紫城的死而峰迴路轉,這次,他知道,老天爺又給了他一個機會,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珍惜,牢牢把握。

    凌東舞跟水悠悠說了一會兒話,見水悠悠死活都不肯提起軒轅朔,於是氣餒的隨手將車窗上的簾子打開,意外的對上了蕭昊天那張俊冷的不可一世的臉,他此刻正看著自己笑,那笑容在他那張冷硬的臉上展開了寬廣到不可思議的突兀柔和。他的笑,那麼溫柔,凌厲的精光在他眼中全部化成溫柔的深情。

    凌東舞也對蕭昊天展顏一笑,如荷花初放,亭亭淨恬。凌東舞將車簾放下,聽著窗外車聲轆轆,鐵騎錚錚的蹄聲,心裡不覺的感到一陣心安。

    自從有了水悠悠在身邊,凌東舞的心情慢慢的變得快樂起來。水悠悠在暗機門多年,習慣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身邊根本沒有什麼朋友,性子也冷淡很多。但是凌東舞天性活潑,嬌憨,總是鬧著她,她因為有蕭昊天的命令,絕對不能忤逆了凌東舞的心意,無可奈何的順著她,慢慢的也能附和著凌東舞,偶爾說起句冷笑話。

    凌東舞和水悠悠,一冷一熱,一動一靜,二人性格相得益彰,倒也相處的十分愉快。

    這一日行走到淮陽城,蕭昊天知道凌東舞一定會觸景傷情,催促眾人急行趕路,不得耽擱,從淮陽城的大街上穿過,急匆匆的就要出了北門。

    凌東舞此刻也知道車子行駛在淮陽城的大街上,她將頭靠在窗帷上,心情起伏不平,帶著一種異樣的失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這裡是淮陽城,是她紫城哥哥的淮陽城,是他們約定終生的地方,而現在,穆紫城卻不在了,永遠的不在了!那一刻花開成海,而這一刻她獨自看見的卻是繁華落盡。

    人生若只如初見啊,可是現在那個在綠珠城裡,在她最無助時對著他微笑的少年,已經不在了!凌東舞感覺心如同被一隻無情的手,狠狠捏住一樣,疼痛著,喘不過氣來。

    水悠悠不知道其中的原由,見凌東舞神色黯淡的樣子,問:「凌姑娘困了麼,還是躺下來歇歇吧。」

    凌東舞連話都彷彿說不出來,心跳咚咚,每一次都重重撞在胸口,直撞得發痛,痛得連呼吸都沒有辦法繼續。豆大的冷汗從額際滲出,她咬著自己的嘴唇,臉色慘白。

    水悠悠終於發覺了她的異常,急急的問:「凌姑娘,你怎麼了?」見凌東舞面無血色,不聲不響,水悠悠惶然不知所措,一把掀開車帷,急聲道:「快停車!主上,凌姑娘不好了!」

    耳中的一切聲音雜亂喧鬧,遠而模糊,就像在夢中一樣。有明亮的光在眼前晃動,有人在耳邊嗡嗡的說著話,她感覺自己恍惚中是躺在了床上,凌東舞努力睜大眼睛,看到依稀熟悉的藍色眼眸裡盛滿擔心,她心裡一陣難過,啞聲說道:「王爺,害你擔心了。」

    蕭昊天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她身子單薄溫軟,孱弱無助,他長長歎了口氣,用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就是這樣一個人,明知這是蠱,是毒,哪怕穿腸蝕骨,還是讓他無法抵擋,就那樣飲鳩止渴的吞下去。他見她額頭涔涔的汗意,濡濕了幾縷頭髮,粘膩的貼在鬢側,眉頭輕皺,回身吩咐人無論如何都要弄到冰塊來。

    北漠貴族為了夏季消暑,冬日徵用冰伕數千人採下冰封的河流裡巨大冰塊,運至尚都冰窖中窖藏數月,到夏季起出來,由冰匠在其上雕琢出人物山水,栩栩如生,然後用盤子裝了,放在屋裡取其清涼之意,借此消暑。

    這些待遇即使在北漠,也只是為數不多的人才能享用,當然鎮南王蕭昊天也是有的。可是現在地處在南詔國的淮陽城,要去弄這種稀有的冰塊,可不算是容易的事情。

    凌東舞在蕭昊天半扶半抱下,和著水將醫官開的藥吃力的嚥下去,感覺身上無力,半闔上眼睛,朦朧間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來多少時候,只聽見有水落在盤中的聲音,滴答,滴答,脆生生的輕響。

    此時正是盛夏時分,凌東舞卻感覺屋內清涼似水,抬頭一看,床頭和桌子上擺著兩個大冰塊,因為天熱消融,上面的雕刻花紋已經化掉,此刻變得如暖玉般圓潤。而蕭昊天正坐在自己床前,握著把柄素白紈扇,頭靠在床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扇著,也不知道已經扇了多久,眼睛都閉上了。濃密烏黑的長睫,彷彿兩雙蝶翼微闔,嘴角微噙著笑意,依稀讓人想到他為了床上人甘心扇扇子的甜蜜。

    凌東舞一顆心跳得極快,臉上不覺的有些發燙,剛剛覺得的涼爽的屋子,突然悶熱起來,看著如此模樣的蕭昊天,突然驚出了一身汗。他是誰啊,是睥睨紅塵,縱橫天下的蕭昊天啊,自己怎麼能受了他這麼大的恩惠,這麼多的寵愛,讓自己拿什麼來還!

    這淮陽城裡,正是自己和穆紫城當初兩情纏綿的地方,想起穆紫城對自己說過的話,「你永遠是我手心裡的寶貝!」

    ,想起穆紫城對自己的百般呵護,自己和紫城哥哥雖然剛拜了一半的堂,可是自己已經是穆夫人了!自己怎麼這麼快為蕭昊天的寵愛照顧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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