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即攻打京城,太倉促了些吧?」大殿一片沉寂之後,韓元鄞猶豫開口:「敵人目前兵精糧足,固守城池,強攻的話會造成不小損失。!quanben!古大人走前說過,應當掐斷京城的補給線,等待時機。」
「敵人駐京兵力多少?我方多少?」
「盤踞京城一帶的敵人十萬餘,我方人馬聯同三台郡,應有十五萬上下……」
我不等他話完,用力一掌擊在几案:「既然我方兵力遠遠超過他們,何須等待?!數十萬大軍,囤積一地,長此以往將給附近的百姓造成多大負荷與不便?於國於民,朕認為都該盡快拿下京城!」
「可是——皇上!我方士兵久戰疲憊,從南柬拉來一支主力,更是遠來困頓。敵人以逸待勞,我們與之交鋒,又能有多少勝算?如果不能一舉破城,勢必重挫我軍銳氣,嚴重影響日後的復國大計。皇上一年來費盡心血的努力,好不容易熬到今天這一步,也將付諸東流啊!望皇上三思!」
「望皇上三思!」
除了小老頭,十三少數幾人,其他的都隨韓元鄞跪下。我自己也清楚是在做違背常理的事,但所遭遇的阻力如此之大,還是無計排除。讓我親口直承為了一個女人,不顧眾多士兵的犧牲,實在衝動冷血。可,感情傾斜的天平,如何才能補加那塊沉重的砝碼啊!
「皇上。微臣倒以為,強攻京城,不是不可能地事。」
一直保持緘默的小老頭突然插言,人人都深感意外。韓元鄞為首,一班文武怒目瞪他。我感激地看了小老頭一眼:「愛卿有何良策?」
「敢問皇上,一年來扶危亂世,重塑朝廷威信。收兵買馬的最深感觸是什麼?」小老頭笑笑,拱手。
我沉吟片刻。毫不遲疑地答:「民心!水能載舟,亦能浮舟。」
再沒人能比我更體驗這句話所含的字字艱辛了。這句話,令我從懵懂幼稚的閨中女,慢慢成長為一個能征戰沙場,噬血狂刀的馬上天子。我甚至懂得運用更多人的生命,來維護私心深藏地願望。理智告訴我韓元鄞他們是對的,但此刻。只冷酷地希望小老頭能顛轉乾坤,混淆黑白。
這也許是我器重小老頭地最大原因。他比別人更善於揣摩和迎合我的喜好。而他所用的方法,也往往令旁人迷惑難以辯駁。
小老頭微笑著:「對,是民心!皇上聖明。韓將軍分析敵我現實,並非沒有道理。不過大家都似乎遺漏計算了這重要的一點——滿朝上下,也只有皇上睿智的考慮到了。」
黑鬍子怒目相視:「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老頭不理他,清了下喉嚨,繼續慢吞吞地說:「請問韓將軍。你所指的敵軍十餘萬,我方十五萬,是準確調查後得出的結論嗎?」
韓元鄞怒道:「難道你懷疑我們連這小小地情報工作也搞不好?」
「別急,秦某沒這意思。韓將軍,秦某真正想問你的是,你的計算。將京城鄰近的州郡,千千萬萬的大沂子民,囊括進去了嗎?!」
韓元鄞呆了呆:「你是說……」
小老頭轉向群臣,朗聲道:「諸位只著眼於眼前的推論,可有無想過:光復山河,重整天下是每一個活著與死去大沂人的夢!奪還京城,標誌著將我們自己的國家從崩潰滅亡地邊緣挽救回來——疲憊,困頓,那算什麼借口?為達目的,人是可以發掘出無窮大的潛力。諸位。請隨我來!」
他向我躬身。我會意的離座下殿,讓他攙著我的手出門。一大群文武跟在我們身後。登上城樓。好奇的群眾樓下遠遠圍觀。小老頭讓軍士聚集來更多地百姓,待得下面黑壓壓人頭濟濟,方大聲說:「眾位!皇上有志於強攻京城,為我大沂盡早洗去曾經的恥辱與污點,但群臣諸多反對。你們怎麼看?等待時機,還是早一天由自己揚眉吐氣,抬起頭來做一名堂堂正正的大沂人?」
包括我都驚訝地看他,這種事怎麼能去問老百姓?
城上城下,仿若被冰凍住的寂默。忽然,一名壯漢排眾而出,仰起頭來,帶著滿臉的無悔和堅定,撰緊拳頭在空中用力地揮動:「皇上萬歲!我成淦雖只是一名小小屠夫,但那群蠻狗子,在我眼中就跟群待宰的豬羊沒兩樣——小人願意追隨皇上,打回京城!」
「我們也願意追隨皇上——」
「打回京城——重返家園——」
震天動地的呼喊,潮浪般席捲整個青城,那一刻間,彷彿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頭頂的每一分天空,都燃燒激盪著這種怦擊熱血的心聲。我眼睛漸漸濕潤了——即使我只是利用你們,也不介意?!
「看吧——」小老頭嘴角牽動,陰沉沉地說:「也好好聽聽你們之外天下百姓地呼聲——這一天,他們已等待得夠久!疲勞,實力,計謀,軍情,那些都不在他們單純的頭腦考慮之內。他們要地,僅僅是尊嚴,作為一名大沂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的尊嚴!若能善用天下之力,小小鼠國,何愁不平?!」
韓元鄞面色湧起一股潮紅,但還是點了點頭,露出喜悅。黑鬍子嘴唇動了動,最終忍住什麼也沒說。
我舉步下樓,懷著隱隱的內愧扶起領頭的成淦。旁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兩眼滾出渾濁的淚水:「皇上,等這一天,我們都等了好久!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無法活著等到那一天……」
「朕……有負天下,有負於你們……」
「我等皆願誓死追隨皇上,強攻京城!寧肯與敵人同歸於盡,也不願苟且偷生!皇上,讓小人加入軍隊吧!」
望著他油漬的雙手,衣服上還殘留著肉末,我想起了之前在京城認識的那家父子。惋惜的是,他們都在保衛京城的戰役中獻身了。我緊握起成淦的手:「好!成淦,回頭你就去軍營報到。要隨軍討伐蠻狗的青壯,都跟成淦去。」
「謝皇上——」
「該我謝謝你們啊……」我雙目一陣酸澀。雙手沾滿越來越多的鮮血,即使極力逃避,也無法忽視良心的譴責。一句衝動之下說出的話,而今成了不可逆轉的洪流。我,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