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總管他們是分兵數路追去的。、quanben、我們要跟哪路好?」小櫃子皺眉看泥地裡雜亂的馬蹄印。
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紛紛揚揚的雪飄落滿身,倏然間從混亂中清醒過來,我——這是幹什麼?!往事已矣,難道還將對死者的悼念加諸生者上?那樣對李初他們是不公平的。
仰天一笑,早以為自己已淡泊情感,小小一個煙蘿,才讓我發現,原來內心深處一直不甘於孤獨。而老天,自轉生就注定令我備受冷落。男也好,女也好,我都必須無動於衷,哪怕尋求一個精神寄托的知音,亦沒有權利。
低歎一聲,撥轉馬頭。小櫃子奇道:「不追了麼,皇上?」
「回去吧……」正揚鞭催馬,一騎如飛出轅門來。馳近了,騎士滾鞍而下,跪倒在地,竟是牧:「父皇,不要去追了!綠萼……她騙了你!」
我一怔。不是因為這話,而是由於話從他口中出!
牧用暗啞的聲音繼續說:「那個叫紅茵的女子,並沒有救過她。死的是個無辜的過路村婦,紅茵,才是真正的刺客!她是被派來殺綠萼滅口的……父皇相信她,去追她,一定會發生危險的!」
「這些……是綠萼親口告訴你的?」綠萼這個女人,我越來越搞不懂了。
牧搖搖頭,隱含著痛苦的神色:「兒臣見她不對勁。再三詢問出來地。她被紅茵威脅,又自覺欺君,沒敢說出實話。父皇,是兒臣未加嚴厲地約束她,險些害了您……請您責罰我吧!」
雪,越下越大。注視著這個憔悴孑然的少年,孤獨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我驀然悲涼。綠萼是真正地在愛著他嗎?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不是那麼回事怎麼辦?越高的權位,所嘗受的寂寞越是銘心刻骨。牧遲早該明白,作為我們這類人,是不可能擁有正常平凡的感情的。
「算了,起來吧!」我淡淡道,牧抬頭難掩驚喜地望著我:「你能跑來對父皇示警,足見你心目中尚有父皇,父皇已很是寬慰了!」
只希望牧早日成熟起來。做一位像樣地儲君。那才是社稷、黎民之福。
回到大帳,霍光諸將向我稟報人馬調度情況,隔日就可整兵北返了。李初兩手空空的回來向我請罪,他沒有追到紅茵,我心裡,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對他地歉疚。不過,即使如此,一個傷重的女子也難免自己淒慘地死在這冰天雪地裡吧?區別只在於是否死在李初手裡。完成我曾許下的承諾。
大軍開撥的那天,我撕碎了那個香囊,將裡面枯萎的花瓣全抖落風雪中,目送著它們飄飄灑灑淹沒在一片純白中。迎著十三投來關切的目光,我微微一笑。現在重要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前途所必須肩負地責任吧!
「出發!」
我從心底爆發出一聲喝。龐大的部隊,開始緩緩蠕動。霍光、高炎率領留守邊陲的將士直把我們送出十里搭建的長亭,我喚來小櫃子斟酒,與霍光連干三鐘。霍光兩目蘊淚:「皇上,此去一別,不知相聚何期,再覲天顏。望皇上保重龍體,光復大沂,重整破碎山河的重擔,全壓在皇上一個人肩上了。」
我笑笑:「不是還有霍將軍你們嗎?朕不孤獨!明年春暖花開之時。朕還會親率大軍前來與霍愛卿共同破敵——朕與戈卡隆的恩恩怨怨。也留待那日一併清算吧!」
「臣等著皇上!」
「等著皇上!」四下裡,三軍一齊吶喊。震天撼地,片片跪下。霍崇崍越眾而出,在我馬前跪下,單膝,單手著地,朗聲道:「請皇上上馬!」
我吃驚了小會,猛然領悟過來,踩著他的背,在小櫃子的攙扶下翻身上馬。腳勾穩蹬,霍崇崍直起身來,雙手捧上我地馬鞭。我們雙手相觸,四目交注,同時間,暢笑了起來。恩恩怨怨,盡付風中。
沿著來路北歸,這一帶已重新被納入大沂的版圖。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山脈,荒涼的田園,人丁稀少,說不盡寥落冷敗的滋味。小櫃子無比感歎道:「記得以前這一帶尚是市集啊,多麼繁榮,現在除了燒焦的遺痕,滿目地創痍,什麼也沒剩了!」
「遲早有一天會再度復興起來的,我相信。」十三嘴角噙著微微的笑紋,在馬上仰著頭:「你們看,雨後的天空,是不是更蔚藍,也更令人心曠神怡?」
「跟天比起來,我們都太渺小了。」殘難得開口說話,一說話,就把週遭熱烈的空氣降溫了。
我贊同的輕歎一聲:「是啊,很渺小。所以,有時必須身不由己的沉浮。」
靜默下來,人人各懷心思。
茂政引兵出駐地接駕,我讓他繼續監守本陣,等候調度,歇了一晚,才啟程回青城。小老頭、韓元鄞傾城出迎,連後宮一班嬪妃,也喜氣洋洋,穿紅著綠在江月的率領下等在官道。小老頭尤為激動得熱淚盈眶,我弄不清楚他真的假的,少不了安撫幾句。
待坐定大殿之內,我才突然發現濟濟人頭,竟似少了什麼?!
「皇后呢?」奇怪,按道理她是最該高興我回來地啊?怎麼人人都來了,就差她不在?
提到皇后,熱鬧喜慶地氣氛陡地凝固冷卻,大家面面相覷。小老頭囁嚅囁嚅的,閃爍地眼神迴避我的疑問。
「皇后為什麼沒來?」感受空氣異樣的沉悶,我心裡慢慢生出種不詳預感:「她不知道朕回來了嗎?!」
每個人都噤若寒蟬,搞得我一頭霧水。實在沒耐心了,重重一拍桌子:「朕在問皇后啊,丞相,你說!她為什麼沒來?」我開始希望是小老頭幫自己侄女爭寵,故意不通知皇后的。
「皇上,皇后鳳體違和,不宜接駕。太醫說,皇后需要靜養,因而,臣等未將皇上回來的消息告知。想等皇上歇定之後再行上奏。」小老頭用詞永遠輕描淡寫,我卻再不敢相信他的粉飾太平了,怒瞪他一眼:「皇后抱恙,怎不早說?撤去宴席,朕要先回宮探望皇后!」
小老頭為難的蠕動下嘴巴,我已性急的離席,拂袖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