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糾纏不休的蒲玉
在印象中,劉簫莫一直有些囂張跋扈,帶著麗妃的性格。而今,卻沒想到,他為了學戲如此放低姿態。或許,正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會去顧及身份地位。
他知道求夜來香,成功率不大。所以,他選擇了和自己同歲的夜來香關門弟子——小六子。人往往喜歡向同齡人靠近,這是人的一種本性。
他磕完頭,將銀子恭恭敬敬推到小六子頭頂前:「師傅,就這麼說定了,我不能久留,等我想到辦法,再來找你。」說完,他就跑了。
小六子這才敢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銀子愣了許久,他怯怯地去取那銀子,可是在碰到的時候又停下了手,最後,他一咬牙,還是將銀子拿在了手裡,緊緊地,抱著。
我和小林子對視一眼,從暗處慢慢走出。似是我們的腳步聲驚動了依舊處於驚慌的小六子,他赫然仰臉,看到我們時,神情驟然變得害怕。他抱緊銀子,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六子,別怕!」我急急說道,他一愣,我們匆匆上前,小林子將他扶起,卻是一皺眉:「你怎麼嚇得腿都軟了。」
六子依然略帶害怕,戒備和疑惑地看著我們。小林子扶著他笑了,我抬手就打上他的額頭,沒想到這群孩子裡,只有六子長得與我一般高。
「六子,連我和林大哥都認不出了?」我和小林子不停地拍打他的頭,原來打別人這麼爽,難怪殤塵和劉曦老是喜歡打我。
他水汪汪的杏眸陡然圓睜,手中的銀子瞬間掉落,驚喜交加之餘,他撲了上來,抱住了我和林子,我們三人緊緊相擁,溫暖和難以言喻的親情包裹著我們三人,不由得,都有些想哭了。
放開六子,六子還真的哭了,淚水滑落眼眶,如梨花帶雨,楚楚可人。小林子噗一下就笑了:「六子,你是個男子漢,怎麼哭得像個女人。」
我撿起地上的銀子,六子哽咽著:「我好想大家,但師父不准我出門,只有小伍告訴我大家的近況,沒想到,大家都變了模樣了。」
「你也是。」我將銀子塞回他手裡,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加好聽,唱戲對嗓子要求很高,聽說即使男孩子會變聲,經常訓練,也依舊能維持嗓子。而且,稍稍的變聲對嗓子和優質聲音的形成更有好處。我就問他:「六子,你要小心度過變聲期。」
六子抱著銀子點點頭:「小伍通知我了,我每天都會練嗓子,我想好了,如果變地厲害,就說感冒,嗓子啞了。」
「呵呵。」小林子聽罷憨憨而笑,目光中多了一分羨慕,「是啊,你和小伍真要好好感謝小喜和殤塵。」
六子感激地看著我,我被看得不好意思,朗月下,我們三人久久對視不語,卻倍感溫暖。今天,真是一個團員的好日子。
「想好以後怎麼辦了嗎?」我打破沉默。
「嗯。」六子鄭重地點點頭,將銀子更加抱緊,「所以我需要銀子。我和小伍都不可能久留宮中。在園子裡,我拿不到打賞,再加上我輩分小,也沒有零花錢。現在,殿下肯付銀子給我,我想多掙點,將來溜出宮的時候,就有本錢了。像小伍那樣的性格,也不會積攢銀兩,所以,這錢是我和小伍將來出宮的錢。」他珍惜地將銀子緊緊捂在胸前,這是他此生拿到的第一筆銀子。
我和小林子聽罷,都感慨萬千。
「小喜。」忽的,六子將銀子放入我的手中,「能不能請你為我保管?這麼多銀子我放在園子裡,我不放心。」
我慢慢接過銀子,沉甸甸的,裡面裝的不僅僅是銀子,還有六子對我的信任。六子低下秀美的臉龐:「我輩分小,睡的是通鋪,埋起來又怕自己忘了,放在身邊,我怕我寢食難安,所以,由你保管,我放心。」
「知道了。」我將銀子放好,他開心地再次抱住我和林子,然後,放開我們,提起水:「我回去了。」
我和林子紛紛點頭,看著六子離去的纖弱的背影,林子不禁輕聲感歎:「在宮裡,真不容易。」
「是啊……」
舉步離開之際,卻踩到了一樣硬物,低頭一看,是一塊玉珮,我撿起放到月光之下,小林子一眼認出:「這是三殿下的隨身玉珮。」
劉簫莫的?大概是剛才在跪拜的時候,無意間落下的。
回到前台時,麗妃正在輕聲責罵劉簫莫:「如廁也不帶上太監,看你摔的,把衣裳摔得這麼髒。」麗妃拍打劉簫莫膝蓋附近的袍衫,劉簫莫方才跪拜在地,污泥自然沾在了他的袍子上。
「呀,你的盤龍玉呢!」麗妃更加生氣了,劉簫莫低著頭,不敢說話,似乎盤龍玉非常重要,麗妃氣得臉都紅了,「你怎麼能把盤龍玉丟了!快帶人回去找!」
忽的,小林子撞了我一下,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拿著玉珮上前,勇闖火力區:「殿下,您的玉珮。」我垂首,恭敬地雙手奉上,瑞妃一下子取過,放心地笑了:「這玉果然有靈性。嗯,好,你是玨兒的內侍小太監小喜子吧。哪裡撿回來的?」
「茅廁前的路上。」我依然垂首。
麗妃對著身邊的小太監說道:「賞。」
「是。」小太監拿了兩個貢梨放到我手中,靠,真小氣。就拿兩個梨子打發我,算了,麗妃就這性格。抬眼正好看到劉簫莫,他有些心虛地撇開臉,但又偷偷再瞟了我一眼。神情中,帶上了少許疑惑。
拿著梨子回到邊上劉寒玨的身後,他回頭看著我手中的梨,不禁笑了:「怎麼,對母親大人的賞賜不滿意?」
我立刻擺手,連帶著貢梨一起擺:「不敢不敢。」雖然嘴上那麼說,心裡還是鄙視的。看麗妃那麼緊張盤龍玉,還以為會有大賞,結果就兩梨。雖然貢梨不是太監宮女能吃上,但在我那個世界,可以吃到吐。
「呵……」劉寒玨笑得更加溫柔,抬手拍了拍我的臉,「回去賞你好東西。」
「謝殿下。」我勉強笑笑,該不會也是什麼水果吧。我將一個貢梨給小林子,他呵呵一笑,就把梨子身上擦了擦,偷偷吃了起來。劉寒玨的溫柔,將我和小林子寵地越來越沒有規矩。
台上開始唱戲,唱的是賢君東陽王。這場戲講的是天朝之前那個大龍帝國,大龍帝國出了一個賢明的王爺叫東陽王。當時也是眾皇子幼小,東陽王在全朝官員的擁戴下,代理朝政,並且教導當時年幼的皇子們。
後來,東陽王發現太子並非最佳繼承人選,反之另一位皇子天資聰穎,心存仁愛,於是,他力排眾議,最後廢除太子,擁護那位皇子登上帝位,為當時的大龍帝國選了一位難得的明君,這位明君更是將大龍帝國帶入鼎盛時期。
這是流傳在民間的一個賢能的故事,幾乎每家戲園子都會唱,也算是必唱曲目了。大家也都聽得滋滋有味。掃目看去,每個人臉上都笑瞇瞇的,絲毫察覺不出半絲異樣。
皇后,劉曦,劉寒玨,北宮俊琦,甚至殤塵都是一臉常態。可是,我就是感覺這裡的空氣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沉悶,越來越讓人窒息。
偷偷退避,還是去茅廁透透氣吧。吃得太多了。
夜來香是北宮俊琦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能他並不知道北宮俊琦的心思,於是就聽命演了這場戲,看似讚賞了攝政王北宮俊琦,拿他比喻當年的東陽王。畢竟這也是這齣戲自始至終要表達的意思。什麼換君只是一個過場,容易讓人忽略。
但是,以現在的時局來看,這個過場,是極有可能再次在天朝上演的,不知劉寒玨心中怎麼想的。
「小狐狸精。」忽然,有人在靜靜的空氣中,這麼喊著。
我停下腳步,四處看,沒人啊,幻聽?
「小狐狸精!」又是一聲,這聲變得更加清晰,是從上而來,而且聲音異常熟悉,心中咯登一聲,朝上看去,只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像貓頭鷹一樣蹲在我頭頂橫生的一根樹枝上:「小……」王爺兩個字還沒喊出,他就從樹上一躍而下,撐開雙臂,有如飛鷹撲食。
閃電般的速度如同黑豹,他一下子就將我撲倒,我後背生生地疼。他用的又是極其專業的擒拿。一手掐住我脖子,一手扣住我一邊肩膀,單膝略低,呈半蹲姿態在我身體上方。他與北宮俊琦越來越像的容貌充滿了邪氣,從沒想過北宮俊琦那樣俊美的臉龐,原來可以演繹地那麼邪惡。
「死太監,你出賣我!」他惡狠狠地說,掐住我脖子的手準確卡住我的氣管和聲帶,讓我既無法發出聲音,又無法喘息。
我用雙手扣住他異常有力的手,搖頭:「你……你……」
「說什麼!」
我拚命指他掐我的手,他雙眉微動,鬆開了一些,我當即大大吸了一口氣:「咳咳咳咳……小王爺……你,你說什麼……咳咳咳……」
北宮蒲玉柳眉倒豎:「你出賣我!」
「我哪裡出賣你了。」我躺在地上,莫名其妙看著上方的他。
「去【朝曦夜雨】的事情,只有你知道,只有出賣我,我父王才會知道,不然,他不會禁我的足!」
「你被禁足了?」我忍不住笑了,「好啊,世間少個人作惡了。」
「死太監!你說什麼!」當即,他一收手指,我的喉管差點被直接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