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墓室呈長方形,左右寬兩丈多,走到底大概有七八丈。
進墓室往左看,左邊拐角有一張石床,牆上掛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另外還有一張雀畫弓跟一壺雕翎箭。往右看,這裡有一張龍鳳牙床,還有梳妝台緊靠著一張書桌,桌上是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這一左一右文武對立的局面出現在墓室裡,倒是讓人大大的出乎意料。
進到這主墓室,呼吸到的空氣也自然許多,不知建築者在哪裡留了隱蔽的通風孔。於是人們可以安心走在一起。柳金掏出魔杖擦一擦,尖端變成一盞極明亮的小燈,照得整間墓室景物盡收眼底。
這裡好像曾經有人長期居住過,鍋碗瓢勺各種炊具一應俱全。只是這裡除了碗筷跟茶具準備的是單份以外,其他衣服用品都是雙份佈置。左邊豪邁颯爽,右邊婉約斯文。
出於對故主人的尊重,還有保護歷史文物的考慮,大家雖然好奇心很強,誰都沒有對這裡的東西亂摸亂動。悄悄向前走,我們只是路過。
因為海雯貓還舒服的被抱在索隆懷裡,柳金要挨媽媽近一點,於是很自然的挽住索隆的胳膊。索隆稍微有點不習慣的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掙脫。
往前走,兩邊石牆上出現了許多手書的黑字,都是從上到下從右往左書寫。因為是繁體字,在場只有科摩能認得出。她一會兒看看右邊,念道:「夢醒劉郎去,江南遍桃花。」然後看看左邊,念道:「來生猶得孫郎顧,桃花一笑滿江南。」右邊還有:「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左邊還有:「無為擅泣兒女淚,何不仗劍行天涯。」
這一路過去,左右牆上都是題的詩詞文句,而且還有針鋒相對的意思,風格也正跟兩個方向的陳設佈置相近。右邊溫婉,左邊豪爽。右邊像一個安靜斯文的大家閨秀,安靜吟誦著浪漫情懷;左邊像一個慷慨熱情的巾幗烈女,毫無遮掩的直抒胸臆。而且兩邊的文字中,經常都會內嵌著提到「南桃花」這個人名,還有「劉郎」「孫郎」這兩個稱呼。
一路走,一路念著,到了墓室盡頭。詩文的末尾,兩邊都有落款。右邊是:「魂歸何兮,束枕待旦。南桃花題。」左邊是:「命不該絕,以圖東山。南桃花字。」
看那筆跡風格,雖然書寫的時機跟心境明顯不同,可還是能看出相似的地方。而且看那落款就更沒任何疑點,分明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可按照科摩對那些詞句詩文的講解,所有人又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右邊這位「南桃花」的閨秀,看來是愛上了一位姓劉的郎君;而左邊這位「南桃花」的女傑,她的心上人則是一位姓孫的英雄。那邊對劉郎牽腸掛肚盈盈思念,這邊對孫郎也是癡心一片非他不嫁。
雖然這事情還是相當不好理解,不過看到墓室盡頭那裡只準備的一具棺木,這回人們就約莫猜到個大概了。
「——人格分裂!」海雯貓搶先一步說出了這個在所有人頭腦裡轉來轉去沒來及抓到的詞。
真想不到,在古代竟然會有這樣離奇的病例,而且這位身世明明很顯赫的姑娘,居然分裂得這麼嚴重,一個人分化成兩個極端,還分別愛上了兩個不同類型的愛人。看她孤身一人早早把自己關進這暗無天日的墓穴裡面,而且就在這裡面每天每夜還在自己跟自己做著永無休止的鬥爭。這個想說服另一個自己接受這個愛人,那個又想打敗這一個自己讓她放棄她的愛人。結果到頭來只有自己把自己傷的這麼深。
墓室雖然被剛才那盜墓賊洗劫過了,不過大部分東西都還完好無損的像是擺在原位。看來那人是想分批次把東西慢慢運送出去。
棺蓋也被打開,側翻在地上。柳金舉起魔杖照亮,墓穴裡面只剩著還沒搬完的陪葬物品。沒有屍體。
這樣看來,那位姑娘的下落反倒成了一個謎。不知道她最終有沒有把自己說服,是不是跟兩位意中人其中的一位終於喜結連理。
刺蝟跟宅男一路抬著那個不小的蛇皮口袋,雖然不是特別重,不過抬了這麼久也有點手臂酸麻了。他倆合力動手,乾脆把口袋就擺在棺木旁邊。但願某天考古工作者們來發掘這個大墓時,不至於誤會早在古代就有蛇皮口袋這種東西了。
既然到了這裡還沒發現那盜墓賊,看來前方多半真的還有其他出口。人們也都不想在這不吉利的地方多留戀。
又走一段路,忽然覺得頭上冷颼颼的。柳金把魔杖打高,就看見上方出現一個黑乎乎的孔洞,外面正透進風來。那個盜墓賊,是被他的同伴接應走了?
柳金騎著掃帚飛上去兜一圈,趕回來說:「外面是山洞,能通出去!」於是就用掃帚把同伴一個個搭載出去。
刺蝟故意磨蹭著不肯走,到了最後,只剩下他跟梅琳兩個。他想推讓梅琳先走,那姑娘不肯,反而向後退了。
「我……我不走。我答應過媽媽,等我幫她了了心願,就要留下來給她守墓,陪她三年。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她低沉說。
刺蝟看著黑暗陰影裡她的孤單身影,忽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股勇氣,跟她說:「那好!等我這次任務完成以後,我回來找你!我們……應該用不了三年。我是這麼覺得的。」
「——真的?」黑暗裡,梅琳的眼睛閃爍著點漆的光芒,掩飾不住溫情的欣喜。刺蝟兩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心怦怦跳著,十分肯定的說:「真的!」
海雯貓在洞口上方叫他們:「柳金!怎麼還不上來?你們快點。」
柳金在旁邊偷偷觀察著這兩位,小小的心眼一半是好奇一半覺得有趣,跟媽媽推脫著:「就快了就快了!」
刺蝟終於搭上掃帚,扭頭戀戀不捨的望著這個黑暗裡的長髮女孩,自己慢慢升上去,離她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