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被釋放出來,由兩名使徒押解著,押到離魔法學院院長韓瑞波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就站住不動了。他們明顯是害怕這位強大的魔法師,會動用什麼厲害的魔法,就這樣憑空把自己妻子解救過去。即便現在處於距離這麼遠的地方,他們也是相當小心謹慎,緊緊扣著那夫人身上的要害,不敢放鬆絲毫。
賽申斯問道:「怎麼樣,看清楚了?是不是沒問題?」
韓瑞波安靜站在那裡,跟妻子久別重逢之後的第一句話是:「你受苦了……」聽到這句,柳金眼裡的淚水也在靜靜流淌。
那位夫人容色憔悴,被剛才的戰鬥耗損了不少的精力,身上又沾了不少塵土,頭髮蓬亂著,把她眼睛都遮住。她勉強抬起頭,話音生疏而冰冷:「勞您費心了,院長先生。」
他們夫妻兩個一見面,氣氛就這樣的尷尬,宅男吃驚不小。柳金更是痛苦到把頭埋得更低。
妻子待自己越是冰冷,韓瑞波的口吻越是溫柔。他輕輕說著:「這些年以來,我一直,一直都在想著你跟女兒。我對不起你們……」
那夫人冷笑:「哎喲喲,這可不敢當。院長您人又英明,氣節又高尚,捨小家顧大家,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又怎麼會想……我們娘倆……」
她的話中間停頓了一下,只因為她看見韓瑞波的眼睛並沒望著她。在別人看來,這或許只是兩口子互相吵架生悶氣,不敢正視對方。不過只有他們互相之間才會知道,院長韓瑞波不管在任何場合、跟任何人說話,都會高傲自信的抬著頭、看著對方眼睛,絕對不會低頭看著其他地方。
順著韓瑞波的眼睛往地面看去,那夫人能看見在他腳前有一個淡淡的螢粉圖形,輪廓在閃著光。一瞬間她就明白了。
為了掩飾夫妻二人這一剎那間的細小溝通,她嘴裡還是繼續說著:「您還是只管回去照顧你的學院吧。女兒有我一個人帶就很好。她很健康,很快活,也很聰明。以後我就直接告訴她,你就當你爹已經死了!」柳金啜泣。宅男趕緊摀住她嘴,不讓她出聲。
賽申斯有點不耐煩起來,打斷她的話,說:「行了,這回夠了吧?韓院長,您準備怎樣來跟我們簽署這個協議?是寫血書呢,還是立血誓?」
韓瑞波緩緩舉起手裡魔杖,說著:「我這裡,倒是有一種更好的辦法,不知你們以前有沒有見過。」
就在所有人眼睛都望著他的魔杖,準備看他將會有什麼舉動的時候,那魔杖的頂端忽然爆發出強烈炫目的白光,射往四面八方。那白光的強度之大,足以讓十米距離的那兩名使徒眼睛刺痛、看不清東西;哪怕是隔這麼遠距離的宅男跟柳金,都忍不住閉上眼把頭偏往一側。這種時候,柳金還是忍不住破涕為笑,悄悄說:「我爸爸,真的很厲害吧!」
白光剛剛射出的時候,賽申斯已經察覺到不對。他身形於是忽的晃動起來,以極快的速度衝往那位夫人的方向;就是為防備兩名押持她的使徒手下放鬆。
他的速度的確是很快,眨眼之間就已經把手伸到那夫人身後很近的地方。可是他再快,終於不能快過夫人嘴裡的那句嘹亮咒語:「——阿尼梅加斯!」
這句咒語,顯然是不需要借助魔杖的幫助就能發動,也正是這一點才讓幾名使徒放棄了警惕。就在賽申斯的血手剛剛伸到夫人身邊的時候,她的身體就一下子脫離兩名使徒的掌控,形狀就開始漸漸變小、收縮,最後匍匐在地上聚攏,變化成一隻眼珠閃爍黃色光芒的黑貓。
看到黑貓出現,賽申斯抓出的手停頓,喉嚨裡爆發出被火燒到似的驚恐叫聲,整個身體向後倒縱出去;身在空中,輕飄飄的碎裂,幻化成一群舞動翅膀的碩大吸血蝠,嘩啦啦的朝一個方向逃竄而去。那群蝙蝠最後還落下一隻,身體好像很瘦弱,探測器官也不大好使,左飛一段,右撲一段,最後一頭碰上樹幹、頭暈目眩的往地上摔落。
使徒們這次又是徹底失敗了,紛紛捂著被刺痛的眼睛往樹林深處躲去,再沒一個敢停留半步。
韓瑞波站在原地,望著地上他妻子變化成的那只黑貓。黑貓也坐在那裡,靜靜望著他。最後韓瑞波沖宅男他們藏身的方向招招!已經安全了。」
小女孩歡叫著從宅男身邊撲出去。這段路程,她只管跑跳嬉鬧,再沒有誰來阻止她享受這一刻大大的幸福。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柳金撒著嬌撲進韓瑞波懷裡,連聲叫著,讓他都來不及出聲答應。
這位父親安心享受了片刻的溫存,不過很快想起身邊還有另一雙眼睛的冷冷注視,於是拍著柳金的頭說:「乖,下來。找你媽媽去。」
從父親身上爬下來,可是柳金不知道該怎麼跟媽媽擁抱:「媽,你這是……你怎麼還不變回來。」
韓瑞波歎氣:「那個……想變回來並不容易。」
「啊?!」柳金高聲驚叫。
黑貓筆直的坐在那裡,眼神裡帶著一絲惱怒。
「這種變身繫魔法,平時需要借助媒介的幫助。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媒介就直接強制的施法,就會留下這種很難破解的後遺症。目前,暫時來說,連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解除……」韓瑞波伸出一根手指在嘴邊摸著,訕訕的說。
黑貓的眼睛裡更加的憤怒。忽然她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就想離開。
「媽,媽!」柳金叫她,可是她半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這回你是更恨我了吧……」韓瑞波沉聲說著。黑貓停下腳步轉過身,靜靜望著他,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光你恨,連我自己都恨我自己。連自己老婆孩子都保護不好,還算什麼男人……」韓瑞波仰天空笑兩聲,眼睛裡有淚滾落。
可是黑貓忽然對他搖頭,用力的搖頭。那樣子好像是在說,「我恨你不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