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尾久造覺出郭淳的決心,他當然不會答應拿豐田和恆豐的股權對換了。在得到聶氏企業將在明年夏、秋之交行股票的承諾後,心想也能向財閥們交差了,乃告辭離去。
「接著!」郭淳撿起那個紅錦緞的小包擲向翻譯,一臉不屑的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辛苦了,這是打賞你的!」
翻譯接了「禮物」,生怕西尾久造怪罪,卻又不好意思把「來而不往」的禮物還回去,就那麼心懷惴惴、小心翼翼的跟在主子屁股後面,那樣子看上去著實有些可憐。
「力行,你真的要賣恆豐股票給小日本兒?」站在窗邊,目送日本人的車走遠,朱兆年有些擔心的說:「這些狗崽子居心叵測,你要小心一點。」
郭淳比朱兆年更清楚日本人的意圖!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擔心,而是如何利用日本人急切的心態賺取更多的好處。
得益於歐戰,中國的民族紡織工業得到了一定的展,令垂涎中國市場,意圖以經濟侵略作為軍事侵略前導的日本人眼紅不已,心癢難耐。因此,日本人在蘇滬一帶大量投資紡織業,利用其在產業規模、生產技術、交通運輸、貿易條件等等方面的優勢攫取中國的原材料,打壓目前中國民族工業的主力——紡織業,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是,郭淳沒有想到日本人會下如此決心,在大手筆的購進新地聯合股份之後,竟然還企圖染指恆豐!
此時,大部分中國人尚不具備經濟戰爭的概念,還以為日本人的行為是普通的「商業競爭」……來吧!統統來吧!無論是日本人還是西方人,老子要讓你們在金融市場上折戟沉沙!這,就是郭淳堅持在股市上實現恆豐股份轉讓的原因所在。
「兆年。」郭淳露出得意的,有些陰險的笑容,走到朱兆年旁邊,看著街對面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門口的人潮,說:「沒什麼可擔心的,目前,日本和中國是最大的貿易夥伴,他日本人要再送一點錢給我花,我怎麼好拒絕呢?走,看看文則把磐石上市的問題說清楚沒有?子新,你也來!」
三人返回會議室時,沈會濤正臉紅筋漲、唾沫橫飛講得起勁。
「……新地聯合的成功上市已經為磐石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如今,我們手裡不僅僅有新地聯合這一棵搖錢樹,還有漢米爾頓洋行的龐大產業展計劃,有南市機械工業基地計劃,有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銀行和幾千萬資金作為後盾,嗯……力行的意思是,等股市這一波熱潮消退後,等市場調整到最佳狀態時,磐石公司將以集團公司的姿態整體上市,行股票,募集更多的資金,以建造南市、四川兩大重工業基地!從而讓磐石成為民族工業的核心力量和領導者,帶動大量的周邊產業一起進步、展、壯大,最終讓我們中國也擁有完整的、具有一定國際競爭力的工業體系!」
「嘩啦啦……」會議室裡響起一陣如潮般的掌聲。
朱季琳滿意了,朱家的產業將徹底地與郭淳的計劃融合為一體,擁有廣闊的展空間。聶雲台滿意了,他沒有實現的夢想在郭淳的計劃中隱隱在望。列席旁聽的吳秉鈞也滿意了,他看到郭淳投資四川的決心和結盟的誠意,更能體會到郭淳在川投資的真實目的之一——展軍工!對此,不僅僅是吳秉鈞本人高興,熊大帥想必會更加高興!
與會的美國人雷寧頓、約翰森、漢米爾頓雖然身在中國人的「民族產業」中,卻也得了相當大的好處,一個個興奮異常,巴不得永遠都能跟在郭淳後面大財。特別是漢米爾頓,他已經通過與郭淳的談話與此次會議的所見所聞,真切地看到實力強大的郭淳正雄心勃勃地朝「在中國造汽車」的目標邁進!可以想見,作為這個計劃執行者在郭淳心目中的地位了……
會議散去,與會者在秦乃時的組織下分別乘車前往大陸飯店,郭淳特意拉了吳秉鈞乘坐自己的車。
「……想不到,想不到,實在想不到郭先生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吳秉鈞一臉感慨地頻頻搖頭道:「如此實力、如此恢弘之規劃,郭先生,您的目的不僅僅是建立工業體系這麼簡單吧?」
「對!」郭淳目視前方,轉動著方向盤,說:「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一個統一的中國,一個強大的中國,一個不依賴於外人的中國,為了達成這個目標,無論什麼事情我都做得出來!」
這話在暗示什麼!?吳秉鈞聞言沉默片刻,才小聲的問道:「郭先生究竟如何看待與大帥的關係?」
「大帥如果真心革命,郭淳甘為大帥的馬前卒,否則就是郭淳的死敵。」
這句話說得是輕描淡寫、波瀾不驚,卻字字句句捶打在吳秉鈞的心上。作為九人團的核心人物之一,作為跟隨熊克武多年的摯友,他瞭解熊克武在各個時期的選擇,包括與實業團的內戰。他深深地知道,熊大帥是願意革命的!可是在強敵環伺的大背景下,在保存、強大一支革命軍事力量的前提下,熊克武卻身不由己的捲入了四川內戰,企圖統一四川,並以此為根基響應中山先生的號召東進北伐,謀求全國的統一和三民主義革命的成功。從這一點上來看,熊、郭聯盟的基礎非常牢固,而且郭淳也明確地出了信號,拿出了誠意,敞開了心扉,就等熊大帥的答覆了!
不過,吳秉鈞也看到一個事實——人人都有私心,在這個聯盟中誰佔據主導地位呢?是手握軍權的熊大帥還是野心勃勃的郭淳?帶著這個問題,吳秉鈞想了很多,甚至設想到了一年後、兩年後,結果,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郭淳有錢,有層出不窮的賺錢手段,有全國最強勢的蘇浙財團為後盾,還有蔣百里先生、孫先生的支持以及浙軍的默認,屬於郭淳的軍隊遲早會在護廠隊和青年國民軍的基礎上壯大起來!再想想張沖在吳淞口一行之後的感歎……難說啊!
「郭先生,此次來滬,鄙人是大開眼界吶!回去後一定將這邊的情況如實報於大帥,竭力促成川、滬聯合。」吳秉鈞想了想,又說:「還請先生南下廣州後,為熊大帥轉圜一二。」
郭淳禮貌的笑了笑,他還沒有指望著吳秉鈞會輕易地站隊到自己這一邊來,能夠作為一個中間人已經很不錯了。
「百里先生已經西去武漢,略作盤桓後即前往四川。」
吳秉鈞一下子明白過來,說:「百里先生就是您的全權代表?」
「正是!」
「太好了!」吳秉鈞連聲道:「鄙人盡快趕回重慶面陳大帥,待蔣先生一到,川滬聯盟就是水到渠成!」
「先生有此信心,我也可安心了。不過……」郭淳把車停在大陸飯店門口,卻沒有開門下車的意思,又說:「請先生提醒熊大帥,川滬聯盟的基礎是出川之通道,熊大帥必須確保在任何情況下以夔門——重慶一線為重,在不能確保川江航道之前,主力千萬不要移駐成都,斷絕後路。」
「郭先生的意思是……」吳秉鈞大約猜出來了,卻故意等待郭淳的後話。
「因為眼前利益而依附於大帥的軍隊不可靠。」郭淳說了一句,覺得還沒說清楚,不足以警醒吳秉鈞,又補充道:「我把話乾脆說明白了,只有兩點,其一,劉湘不可靠,他的實力越大,對大帥的威脅也越大!其二,四川工業基礎孱弱,軍械無法自給,佔據水路要衝重慶就佔據了四川對外貿易的出口和外援入川的進口,就可進退自如、立於不敗之地!如果熊大帥惑於督軍虛名而進佔省會成都,則無異於甕中之鱉、自尋死路!」
吳秉鈞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息道:「唉……川省兵工廠、造幣廠都在成都,我這個總辦如今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大帥要掌握財政、軍工,勢必要謀取成都的控制權。」
郭淳打開車門,一條腿伸出車外,回頭道:「造幣廠、兵工廠重慶現在沒有卻可以新建更好的,成都現在有卻是死地。吳先生,你再想想。」說完,他下車走到後門,微笑著為吳秉鈞拉開了車門。
聽了這句話,吳秉鈞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啊,郭淳願意把今後在重慶投資建設的兵工廠、造幣廠交給總辦吳先生!手握這兩件法寶,自己在熊克武系統裡就有了底氣,就不是目前這種當謀士兼跑腿、拉關係的說客角色了!那些師長、旅長們就得想盡辦法來巴結手握軍械和軍餉兩大命脈的吳先生……帶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吳秉鈞向郭淳投去無聲的一瞥。郭淳含笑點頭,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兩人並肩而行,步入大陸飯店的二樓包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