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灼傷之後
空間斷層劇烈地顫動著，灰色的空間能量在顫動中無聲無息地逸散開來，而後失去能量支持，自然湮滅在主空間，那層濛濛的灰色越發淡了，幾乎可以看到裡面那浩無邊際的宇宙，那是空間斷層連接的異次元，輻射就是被導入那裡，才讓這顆行星具備居住條件。但眼下，就是傻子也看得出空間斷層崩潰在即了。那怪物也似乎注意到這一點，右臂的炮口忽的綠光大盛，似乎想一舉擊散空間能量，去掉這股力量對行星的保護。拉倫特見得情勢不妙，再顧不得自己傷勢，猛然拔地而起，向那怪物俯衝而去。
怪物剛要發射，便發現拉倫特從旁襲至，拉倫特速度固然奇快，這怪物反應更是奇速，猛然抬起一條腿，就將拉倫特遠遠踢了出去，打進了烏哈爾身後的岩石層中。同時右臂上炮口一亮，一道光束突射而出，轟入空間能量之中，空間斷層猛然顫動起來，好像隨時都要崩潰，而它右臂的炮口綠光又再度閃現。「該死的……」烏哈爾想動，卻無能為力，而他左近的洞穴裡，拉倫特也是全無動靜，不知道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失去了行動能力。
光束瞬間飆射而出，烏哈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但等了好久，也沒有輻射傳來，也沒有任何爆發的動靜，只有空間能量***時的嘈雜聲響漸漸平息下來。烏哈爾幾乎立刻睜開眼睛，然後立刻呆了一呆，在空間斷層與怪物的炮口之間多了一人，一個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他左手上托著一枚光球，微笑著向烏哈爾看來。那怪物就懸在他頭頂，一動不動，彷彿丟了魂魄一樣，只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它在不住地顫抖。王天掐滅了手上的光球，右手臂往上一抬，手上猛然射出一道白光，將上面抖個不停的怪物打得粉碎。
烏哈爾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這是，身後的巖洞裡忽然跳出一個人來，呼呼喘氣，卻是拉倫特。他傷勢不輕，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看了看王天，問道：「他是誰？」
烏哈爾依舊望著王天，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現在的力量，就是他給我的。」
這件事的來由烏哈爾早給他說過，拉倫特聽得本人就在前面，不由得起了結交的打算。但還未等他上前搭訕，王天身形忽動，竟往空間斷層下方去了。
兩人都沒料到他這個舉動，都吃了一驚。拉倫特是關心則亂，當下情不自禁地飛身而起，但飛不過數公尺又回轉原地，自嘲地一笑。
王天下去得快，出來的也快，拉倫特剛剛回到原地，他就衝出空間斷層，手上卻握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金黃色礦石，看礦石上痕跡，顯然是從岩石層上硬生生抓下來的。
只看兩眼，兩人的眼睛就被輻射灼傷，連忙回過頭去，等他們悔著臉再回頭看時，王天早已不在。
拉倫特琢磨半晌，道：「你說他到底是什麼人？剛才庫圖拉族的那隻怪物都無法輕易突破的空間斷層竟然對他毫無作用。擁有這種能力的，好像就只有……」
「管他呢，反正他至少不是我們的敵人就是了。」烏哈爾沉默一陣，忽的說道。
「嗯，這件事先放一邊吧，」拉倫特四面一掃，「先通知防衛部，讓他們派醫療隊過來……」
進入滄瀾星雲，宇宙深沉的黑被瑰麗的紫紅取代，陰冷的真空被熾熱的氣體塵埃替換，舉目望去，錯落的星辰猶如一盞盞明燈，將這片紫紅色的區域點綴得異常美麗。滄瀾星雲給人一種奇異的魅惑力，讓身處其中的王祺兩人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一個美麗而虛幻的世界。美麗背後，是無盡的殺機，不可思議的高溫，強烈的輻射，遠超深海的壓力，任何一樣都能絕滅生命，王祺毫不懷疑，就是一頭沒有受到削弱的成年空間獸掉落這裡也支持不了多久。但對能量生命體的王祺兩人來說，這片星域卻猶如溫水般舒服。
自打進入滄瀾星雲，環境中蘊藏的強大能量就自然而然地透入兩人體內轉化為本源，這種吸收速度雖比不得進入恆星級別的能量源中直接吸收，卻也差不了多少。王祺傷勢已恢復得差不多了，但近來卻從未這麼吸收過這麼強大的外界能量，雖然大部分吸入的能量都被神力衝擊直接湮滅，但還是覺得渾身舒泰，讓人直欲沉迷其中，余傷也像是又好了幾分。在這種特殊環境下，就是起了能量風暴庫圖拉方面也難得察覺到，何況只是些許的能量流失，所以兩人是毫無顧忌。
但王祺畢竟是來調查封印一事的，只吸收片刻就停了下來，完成轉化便下意識地向希露達看去。希露達周圍已經形成了一個能量漩渦，沒有高溫，沒有輻射，也沒有巨大的壓力，這些都被轉化為無形的能量消失在她的體內。希露達的能量之身由王祺轉化而來，因為王祺擔心誤傷她的意識而沒有使用最好的方法，因此她只能說是意識體基礎上的能量體，吸收轉化外界能量的能力天生不如在特殊情況下融合安提瑞斯的大量核心能量轉化而成的王祺，比之真正純粹能量體的安提瑞斯更加不如，但王祺現在傷勢未癒，體內又有無物不化的神力牽制著，希露達在效率上反倒遠勝於他。要不是因為基礎不如王祺，只怕花個數月時間就能凌駕於王祺之上了。依麗絲也是如此。
見王祺停止吸收，希露達也很快停了下來，王祺道：「再往前面就是艾恩格拉斯的老巢，還是以能量狀態進入吧。希露達……」
希露達瞬間消失，接著化作一個人形的光團從王祺的精神世界裡衝出，王祺微微一笑，也將肉身丟進精神世界，只剩下原地一道光體，倏然向星雲中央飛去。
空間略一扭曲，兩人已到了那個龐大的黑色基地外圍。極致的高溫催動著基本粒子不斷衝撞上來，但這些足以分解任何物質的基本粒子一碰到兩人的能量之軀，卻自然而然地化作能量進入兩人體內，這片常人看來的死亡之地，對於兩個能量生命體來說，卻彷彿天堂一般的所在。
但這裡畢竟不是天堂，因為並不是一切都是美好的。王祺很快發現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他竟然無法進入基地內部，甚至連他的探測能量也無法侵入基地深處。庫圖拉族本身對能量研究不深，這座基地顯然用的是來自在各學科都登峰造極的托萊亞族技術。自然創生的能量體的能力在終極的人類科技之前，顯然落了下風。
王祺對著基地研究了一陣，硬是找不到漏洞，也不得不暫時放棄。轉念一想，便有了主意：自己雖然進不去，但找個人帶他進去卻沒有問題。
希露達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道：「庫圖拉族前段時間抓了一批人，據我們以前的情報推測，美尼斯很快就會來這裡。」
「但願他不要讓我們等太久。」王祺笑道，「走，我們去卡倫斯納。」
文明監察局總部，拉達曼斯的個人研究所。拉達曼斯和臉色不怎麼自然的拉莫爾站在一起，他們面前是一張長桌，上面放著一塊金黃色的閃亮礦石。另一邊，則是王天，艾祺和依麗絲，英格爾等人，都注視著桌上的金色礦石。文明監察局的人都是不死身，也不在意輻射，拉達曼斯左手拿起那塊礦石，右手拿起一門魔導炮，將礦石填入尾端，魔力微微顫動，魔導炮內部的魔力回路立刻開始運作，金黃的色澤從礦石上蔓延開來，將整門炮都染成了透亮的淡金色，炮口處，吞吐著危險的氣息。
拉達曼斯拍了拍手上的魔導炮道：「這種礦石非常難分解，堅硬程度僅次於藍晶石，內部構成卻異常複雜，分析起來更是困難。但經過生體實驗，我們已確認這種礦石的輻射確實可以還原強行轉化過來的庫圖拉人，依麗絲大人，各位請看……」他往桌子邊上的空曠處一指，那裡空無一物。
話音剛落，忽然自虛空中落下一個人來，這人穿著庫圖拉族的軍服，手上還拿著長管射線炮，維持向前走動的姿勢，見了眾人不禁大吃一驚，立刻退後兩步，持著射線跑對準了眾人，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他本來好端端地駕著飛行器在邊境巡邏，卻莫名其妙地忽然來到這裡，心中的驚駭委實難以形容，要知道強大的法師雖然能強制傳送他人，但那是對於普通人而言，他身處飛行器中，有機體隔絕外界，法師的魔法作用力是根本無法穿透的。
拉達曼斯把他弄來是為了演示輻射效應，哪裡會去理他，當下就將炮口對準了那人。光束立刻激射而出，照射在那人身上，然後立刻消散。
庫圖拉手上的槍立刻跌落在地，被照射到的胸口服裝立刻瓦解，露出裡面發生病變的皮膚，向四肢和脖頸蔓延開去，但他只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彷彿失了魂魄。好一陣子，眼神才重新恢復清明，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雙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對胸口的病變處和上臂不斷蔓延開來的病變根本不理不睬。
「果然有效。」英格爾自然知道這個恢復神智的人在想些什麼，一揮手，把那人送了回去，道：「有沒有發現庫圖拉族轉化技術的關鍵？」
拉達曼斯搖搖頭，道：「還沒有，這個逆轉過程非常快速，我們還無法偵測到具體的變化。」
王天忽的回過頭去，王祺和希露達漫步走進門來，很快來到眾人中間。王天奇道：「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進了滄瀾基地沒有？」
「沒有，我們等了一周美尼斯都沒離開卡倫斯納，只好先回來了。」王祺隨口道，「這兒調查得怎麼樣了？」
王天道：「拉達曼斯剛演示了礦石的效應，效力相當強大，庫圖拉人這回真的要有難了。」
拉莫爾道：「剛才的輻射劑量太大了一點，完全可以控制得更低，這樣就可以降低發生病變的幾率，甚至完全避免。」
王祺點點頭，又道：「神族那裡有能力發揮這種礦石的效力嗎？我是指技術方面……」
拉達曼斯道：「沒問題，要解析它的作用原理雖然不容易，但要利用它來對付庫圖拉人卻十分簡單，只需要滿足隔絕和稀釋兩個條件，以神族方面的科技應該不難做到。」
拉莫爾道：「但分解是個難題，沒有我們的幫助，他們至少也要十年時間才能找到快速分解的辦法，無法大規模運用。」
「不能大規模運用就沒意義了。」王祺道，「就讓我們就助他們一臂之力吧。」
時間是三個月後，上午，和風煦日。一群身著庫圖拉族各式軍服的人散亂地站在神王星中央都市南郊森林邊的廣場上，廣場一側的銀色大樓遮擋了陽光，在另一側留下淡淡的陰影，陰影罩住了眾人，在他們臉上增添了幾分陰鬱。但這些微的陰鬱委實算不得什麼，只因眾人的臉色本就十分精彩。比如那個蹲在廣場北側邊緣的青年，一雙眼睛已被憤恨填滿；比如廣場外那個穿著少將軍服的老人，他正跪在地上，老淚縱流；又如大樓門口處那個人，他正不斷發出莫名其妙的冷笑；再如他的對面，某個人沉默著，身上的氣勢卻讓人窒息。但更多的人是茫然，他們有的望著天空，有的望著廣場上的石板，有的只是隨便凝視著某樣東西……但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眼神空虛而無焦點，身上帶著上午的陽光也無法驅出的暮氣，活像是行屍走肉。很多時候，知曉真相比蒙在鼓裡更讓人難以忍受，冷酷的現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面對的。
一隊神族士兵從大樓裡走出來，向北方望去。不多時，遠處響起嗖嗖的風聲，幾架白色的大型近地飛行器沿著森林邊緣的大道向廣場飛來，人群木然地散開，給飛行器讓出一條道路。飛行器輕落在廣場中央，側艙門開啟，變成自動扶梯展開，每架飛行器裡都走出幾個人來，也都穿著神族的軍服，與迎上來的幾個神族士兵交談之後，便大聲招呼那些庫圖拉人進飛行器。清醒的人先進去了，那些茫然的，也在叫喊聲下逐漸反應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離自己較近的飛行器艙內走去，後面那棟大樓裡還不時有人出來，加入到這些人的隊伍中來。神族的士兵們雖未解除警戒，卻也沒有對待俘虜時那麼小心翼翼，因為從今天起，這些人已不是俘虜，而是神族的戰友。
在得到托萊亞族的技術支援後，神族對輻射礦石的研究進展很快，這些人所以脫離庫圖拉族，完全是最新研製的輻射儀的功勞。這台運用自然之力的不可思議的儀器經過眾多科學家調整之後，已對輻射量做了精準的調教，只會讓目標失去庫圖拉族的特徵，卻不會損害他們的肉身。失去特徵的同時，庫圖拉族的控制力自然也會同時解除，這些醒悟的人們被庫圖拉人毀滅了本族文明，又在受到控制的情況下為滅族之仇效力這麼久，對庫圖拉人的仇恨真可謂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無法洗盡，再沒有比他們更可靠的盟友了。
但不是每個人清醒後都成了他們的盟友，心懷敵意的人更多，只因從外族轉化而來的庫圖拉***約只佔全部俘虜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儘是庫圖拉本族出身。從身體角度來說，這些人已不再是庫圖拉族，但以心理而論，他們卻是不折不扣的庫圖拉人。儘管去掉了種族利益高於個人這個精神束縛，但願意為本族貢獻生命的人依舊不在少數。這不是精神控制的結果，而是身為庫圖拉族的驕傲與責任已融入了他們的靈魂，面對這等冥頑或者說覺悟，掌握著他們的生命的神族官員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徒呼奈何。
「……上面已經失去了耐心，而我的忍耐也差不多到盡頭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現在就是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你們應該知道拒絕意味著什麼，我希望你們能夠慎重考慮……庫圖拉族是不值得你們效忠的，想想你們的先祖吧，你們應該知道他們也同樣來自其他文明，也許是我們神族的分支，也許是與我們沒有關聯的文明，但絕對與庫圖拉族無關，只是因為受到受到改造才進入庫圖拉族，這樣一個種族值得你們效忠嗎？退一步說，就算你們真是純粹的庫圖拉族，但你們的政府和領袖竟用精神控制來保證你們絕不背叛，而無視你們自身的生存權利，這難道就不是對你們的背叛了嗎？既然你們的族群先背叛了你們，你們投向我族又有什麼錯呢嗎，又有什麼可羞恥的呢……好了，這些話我也講了不止一遍，該到此為止了。做出決定吧各位，現在就是你們主宰自己命運的時刻，我們神族並沒有不給你們機會，你們自己也應該給自己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