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山村的生活異常平靜，卡夫林每日在教堂後山上練劍，王祺整天打坐，亞力克則忙於主持教堂的日常事務。這個村子雖然偏僻，卻是附近唯一的大村，人口抵得上一個小鎮，故而亞力克也並不清閒。只是身為女神教的祭司長，整天為敵教事務操勞，實在是莫大的諷刺。王祺有時見他唉聲歎氣，也不免生出幾分淒涼之意，同情起他們來。不過同情歸同情，他急於通過依麗絲弄清自己的前身艾彌斯的秘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教堂每天晚上八點關門，亞力克與卡夫林兩人就開始吃晚飯，王祺偶爾也會參加，順便詢問女神的下落。起初兩人連回話的心情都欠奉，不過幾次之後，他們對王祺的性情也略微瞭解了一些，終於有了回應，雖說都是直接拒絕，然而語氣卻已不像先前那麼仇恨。一個多月後的晚上，王祺吃完東西，望著埋頭吃東西的兩人，照例問道：「今天能告訴我封印地位置了嗎？」
亞力克沒有像先前那般直截了當地拒絕，拿著餐叉沉默半晌，對王祺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先得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想知道女神的下落？」卡夫林急道：「亞力克，你……」亞力克按住他的話道：「沒關係，我只是問問而已。」卡夫林這才鬆了口氣。王祺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略一思索，微笑道：「你們見過王天嗎？」亞力克道：「卡夫林見過，我也看過他的魔法影像。」王祺笑道：「是嗎，那可太好了，不過……」他語氣一轉，道：「你們就沒注意到他跟女神長得很像嗎？」亞力克搖頭道：「他們並不相似。」王祺笑道：「我不是說容貌，而是指人種特徵。」亞力克略一回憶，與卡夫林對望一眼，驚道：「確實如此。」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王祺，道：「這又說明什麼？」王祺笑道：「還不能理解嗎？他們是同一個種族。」
事實上王天還保持著王祺離開地球時的大體相貌，只是年輕了幾歲，與依麗絲自非一族，但兩族外形特徵恰好相似，卻給了王祺可以利用的地方。果然，亞力克兩人聽到這話，一臉震驚。亞力克沉吟半晌，道：「你難道想說，你們是來救女神的？」王祺笑道：「可以這麼說。」卡夫林道：「空口白話，我們怎麼相信你？」王祺笑道：「怎麼是空口白話呢？外貌相似，這不就是證據嗎？」亞力克道：「就算證明了這一點，你又怎麼讓我們相信你不是她的敵人？人族的內戰我們見得多了，就是精靈族也不是沒發生過內部衝突，神族就更別提了，索性分成了兩支。」王祺聳聳肩，道：「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亞力克盯了他小半天，又低頭吃起東西來。
這晚過後，亞力克雖未告訴王祺封印地點，態度卻溫和了許多。卡夫林則是眼神怪異，似乎無法接受他們與女神是同族的事實。王祺也不著急，只是不斷嘗試著修復能量體，隨著能量體的逐日穩定，可以自由支配的精神力也越來越強。半個月後的一天，亞力克結束了晚間祈禱會，回到後院，就見到王祺站在那裡等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亞力克心中一緊，歎道：「終於要來了嗎？」王祺道：「如果你還是不肯主動告訴我的話。」亞力克心中遲疑不定，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極遠處轟隆一聲，大地震動起來，接著從教堂外遠處村子那邊傳來哭喊聲，大叫聲，還有魔獸的嘶鳴。亞力克心裡一咯登，叫道：「不好，死亡森林的魔獸又出來了。」
他也不管王祺，轉身就往外面跑去，剛剛出去，卡夫林也跑進了院子，叫道：「亞力克……」見亞力克不在，瞅了王祺一眼，也往前面跑去了。王祺無奈，將身一縱，跟著來到村子上空。只見村子西側的山上，兩隻死亡森林特有的頂級魔獸在做殊死搏鬥，兩者分屬冰火屬性，一個滿嘴冰霜，一個直噴火焰，不斷變化方位，戰鬥的餘波擴散得很快，邊上的屋子接連不斷地倒塌，還有的在熊熊燃燒，火勢四處蔓延。大火之中，不時傳出一陣陣慘叫，卻是來不及逃出的村民被火燒死。火焰之中，還有一些屋子和人被凍了個硬實，變得奇脆無比，地面稍一震動，就喀喇喇地碎在地上，隨即被火焰的溫度化開。
王祺大怒，正要動手，卡夫林已經揮舞長劍衝了上去，亞力克上了邊上的屋頂，念動咒語，在天空中集結了一層白霧，手一按，往地下壓去，所到之處，火焰紛紛熄滅，冰霜也慢慢溶解，受傷的人傷勢迅速好轉，有兩個幸運的村民甚至從冰凍中恢復了神智。亞力克見此處已經完結，便飛身向兩隻魔獸而去，飄在邊上，掏出一根短杖，把一道又一道法術加持到卡夫林身上，卡夫林狀態驟升，頓時實力大增，手上長劍不住在兩隻魔獸身邊舞動，也不知砍下了多少鱗片，又給它們添了無數道傷口。奈何兩隻魔獸注意力全在對方身上，對他理也不理，火焰和冰霜依舊四面蔓延。亞力克連連揮動短杖，一道道白光從天而降，彷彿無數把光劍刺入兩隻魔獸的身體。兩隻魔獸痛呼一聲，卻被卡夫林抓到機會，飛身上去，左右各劈兩劍，將兩頭魔獸眼睛全部刺瞎。兩頭魔獸立時暴怒起來，像沒頭的蒼蠅似的到處亂奔，這一來，亞力克兩人卻反而制不住它們了，眼看著兩頭怪獸就要奔入村中，慘劇就要發生，村民們以為必死無疑，一時間狼奔豕突，慌亂無比。
王祺終於出手，發出一道凌厲無比的精神穿刺，扎入兩頭魔獸的意識這種，意識瞬間湮滅，兩頭一臉茫然地站在村子裡，左右張望。亞力克向王祺看來，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王祺微一凝神，把手虛空一抓，將兩隻魔獸扔上了天空，手掌微微張開，全神操作能量，在兩頭魔獸落下一段後，猛然射出一枚光彈，在兩頭魔獸中間爆發開來。刺眼的光芒亮起，衝擊波緊隨而至，吹得村中眾人東倒西歪。亞力克與卡夫林對望一眼，駭得面無人色。王祺感應了一下能量體的狀態，滿意地笑了。身子一閃，自顧自地回了教堂。
亞力克兩人忙了一夜，天明才從村子裡趕回來，卡夫林正要回房休息，卻被亞力克拉住，道：「先別睡了，跟我去見王祺。」卡夫林一怔，道：「怎麼，你難道……」亞力克點點頭，道：「把封印地點告訴他吧，他應該沒有惡意。」卡夫林道：「可是我們收集意志指環，不就是為了防備他們嗎？現在這麼做了，等於是前功盡棄。」亞力克道：「不，我們先前把事情想錯了，他並不邪惡，我想他的話也是真的，沒必要刻意與他為敵。何況，集齊了意志指環能不能解放女神也是一個未知數，還是交給他吧。」卡夫林不說話了，先不說集齊後能否成功，就是拿到神族意志戒指一事，希望也非常渺茫，當下點了點頭。
兩人聯袂走進王祺的房間，王祺早已明白來歷，睜開眼睛道：「終於下定決心了嗎？」亞力克也不廢話，道：「橫斷山脈北側，與神殤沙漠交接的地方。那裡是女神與被召喚者最後戰鬥的地點，也是封印地點。」王祺眼睛一亮，道：「能帶我去嗎？」亞力克道：「當然可以。」「好。」王祺站起來，道：「我們走。」卡夫林訝道：「現在？」王祺笑道：「就現在。」
兩人跟著王祺來到院子裡，王祺將能量放出，裹住兩人，帶上天空，向西北方向飛去，兩人還在驚奇，便已來到橫斷山脈的東部地帶。王祺在空中停住，道：「具體是哪個位置？」亞力克道：「山脈中央。」王祺點點頭，往西方繼續飛行，估摸著差不多了，便降低了速度，在山北面神殤沙漠一側作低空飛行。一會兒，亞力克忽道：「到了。」王祺連忙停住，往下方看了看，除了遍地黃沙之外並無其他，疑惑道：「你沒搞錯吧，這裡怎麼會是封印地點，難不成是在地下？」亞力克道：「就是在地下。你仔細看那邊山上的裂口，是不是一直往沙漠中延伸？這道裂口就是當初救世女神一劍所劈。」王祺道：「後來黑暗女神就把她封印在這兒？」亞力克道：「黑暗女神用封印術將她打進了地下的裂口，然後就離開了。當時有人下去查看，結果發現了一個封印陣。」王祺恍然道：「原來如此。」
三人落地，王祺讓亞力克和卡夫林退開，自己全神放開能量探測，向地下探去，果然在某處發現了一個異樣的魔法陣。收了能力，稍稍休息片刻，再次把兩人帶上天空，然後凝神往下一指，魔法陣正上方形成了一個反漩渦，沙粒不斷從地下湧出，往周圍奔流而去。很快就在地上開出了一個大洞，露出下面黑色的岩石縫隙，王祺把沙子推開老遠，確保一時間不會再陷下去，就帶著兩人往裡面飛去。進入地底，就見地面上一個四五米大小的魔法陣閃爍不定。這個魔法陣與王祺以往所見的所有法陣都完全不同，純由細密的線條組成，複雜之極，好像一塊圓形的電路板，這種紋樣，王祺只在探索死寂之海時，在飛行器的殘骸，還有裡面的設備上見到過。王祺早知道依麗絲與他必有很深的關係，也不以為意。感應了一下上面的魔力流動，便走到邊上，開始想法拆解魔法陣。
亞力克兩人起初還想見識一番，但王祺速度實在太慢，到了當天晚上，也只破開了魔法陣最外圍的一部分，腹中卻已很是飢餓，於是用漂浮術離開洞窟，自去找吃的去了。王祺一耗就是兩個月，亞力克二人著緊女神，也沒有離開。這一日，王祺又解除了一部分陣勢，忽然之間，封印陣上光芒大作，照亮了整個洞窟，魔力忽然狂湧而出，四散開來，法陣終於完全潰散。三人迫不及待地定睛看去，一下子就傻了眼，原來先前封印陣之後竟是一片平地，連女神的一根頭髮也沒有見著。三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半晌，王祺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的確定被封印進來了嗎？」亞力克大皺眉頭，道：「照理說不會錯，黑暗女神離開之後，救世女神根本沒有從裂縫中離開。若不是被封印了，還作何解釋？如果女神不在這裡，這個封印陣又有什麼意義呢？」卡夫林道：「會不會是她逃脫了封印陣後用傳送魔法離開了？」亞力克搖頭道：「那封印陣就不會完好無損了。」
王祺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心中沮喪無比，亞力克兩人也是失望之極。三人靜靜呆立了片刻，王祺忽道：「意志指環呢？」他沒有在封印地找到依麗絲，又想起了先前的辦法。亞力克從懷中掏出，遞給了王祺，王祺隨手接過，卻是兩枚，不禁微微一怔，道：「多出的一枚是哪來的？莫非是神族的？」卡夫林搖頭道：「精靈族的。」王祺微微有些失望，分別戴在大拇指上，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道：「看在你們是女神信徒的份上，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禮物，如果參詳透了，日後未必就不能東山再起。」
亞力克疑惑地接過，展開一看，神色頓時激動起來，裡面卻是詳細記錄一種極為神妙法門，能夠通過一種儀式提升被施術者的實力。他驚異地望向王祺，王祺不說話，將身一縱，瞬間消失在天空中。
科斯特城，亡靈法師學院。伯格拉姆授完課，夾著一本厚厚的魔法書往法師塔走去，一路上學生紛紛向他鞠躬行禮，伯格拉姆一邊還禮，腳步不停，很快回到塔中，繞著裡面靠牆的螺旋階梯上了頂樓自己的實驗室。一開門，卻見一個身穿髒兮兮的白色外衣的少女站在化屍池邊，盯著裡面沉浮不定的屍骨。伯格拉姆關上門，走到他身邊，道：「原來是王祺閣下，好久不見了。怎麼，對我的實驗有興趣嗎？」王祺回頭，笑道：「只是好奇而已，談不上興趣，伯格拉姆大師，我有事找你幫忙。」伯格拉姆道了聲請，與王祺一起走到外面的陽台，道：「連你都解決不了的事，我恐怕也無能為力。」
「你先別忙拒絕。」王祺道，「前段時間有沒有一支傭兵隊過來？」伯格拉姆道：「你介紹過來的那支吧，斯圖克斯說他們進入神界之後就沒回來了，現在恐怕已凶多吉少。你莫非要去找他們？」王祺搖搖頭，道：「我不是去找人，不過我要去神魔兩界倒是真的，幫我聯絡一下。」伯格拉姆道：「能告訴是什麼事嗎？」王祺微微一笑，道：「說也無妨，我要去拿神族的意志指環，也不知是在斯圖克斯手裡，還是在神界的神王手中。」伯格拉姆一怔，道：「我可以順便幫你詢問一下。請稍等。」伯格拉姆說完，立刻出了房間，下塔去了。
再上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後，先是伯格拉姆，接著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這人身著黑色皇服，披著外黑內紅的斗篷，看起來氣勢非凡。這人王祺卻有映像，心中稍稍一動，便知他便是魔王斯圖克斯。果然，伯格拉姆走到一邊介紹道：「這位是斯圖克斯陛下，魔界神王。」王祺笑道：「果然是陛下，沒想到你親自來了，真是大出我的預料。三百年前，因為你的關係，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真不知道該感謝你，還是該恨你。」斯圖克斯道：「我也沒想到可以再次見到你，上次伯格拉姆跟我說起你的事，我還有點不信。當年的事，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王祺道：「抱歉就不必了，有個傢伙還要感謝你呢。廢話我也不跟你多說了，神族的意志指環在不在你手裡？」斯圖克斯搖搖頭，道：「神族內戰之後，我們黑暗神族就被趕出神界，什麼也沒到手，應該還在光明神族那裡。」
王祺起初就這麼認為，也不失望，道：「既然如此，帶我去神界，就沒你什麼事了。」王祺王天的實力擺在那裡，斯圖克斯聽他說得無禮，倒也不生氣，手臂揮動，割出一道黑紅色的裂口。王祺微微一笑，率先鑽了進去，斯圖克斯隨後而入，然後裂口慢慢變小，最後完全消失，屋子裡又恢復了正常。伯格拉姆翻開書，繼續修煉魔法不提。
王祺四面張望，只見天和地都是一片深紅色，空氣熾熱無比，眼前的一切都晃晃蕩蕩，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比自己想像的魔界還要差上幾分，油然歎道：「沒想到你們生活在這種地方。」斯圖克斯淡淡道：「這就是魔界，我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