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走了兩天，那群貪得無厭的噬金蟻再次追了上來。不過這回它們卻沒有得手，王祺身體起了變化，已經遠遠超過了先前的速度，背著柯琳絲跑了半天，蟻群始終沒法追上，終於意識到到嘴的肥肉已經飛了，只好悻悻離去，於是兩人就繼續出發。
越往東走，環境就愈發酷烈。儘管太陽還算柔和，但荒漠熱力依舊不減，蒸騰的熱氣讓遠近的景象都變得扭曲不定。到了晚間氣溫驟降，幅度之大讓清楚沙漠溫差變化的王祺都要為之咂舌。這裡不像之前地上還偶爾可見植被，而是完完全全的黃沙，一旦起風，沙塵暴便遮天蔽日，讓能見度降低不可思議的地步，兩人必須挨得很近，才不至在這裡迷失方向。比起來，先前的荒漠已可算是綠洲了。
第三天中午，兩人又翻過一座沙丘，王祺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沙漠，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們真的沒有走錯路嗎，這裡怎麼看也是沙漠的腹地呀？」
柯琳絲抹抹額頭上的汗水，望了望太陽道：「不會搞錯的，我對這一帶瞭如指掌。你看著這片沙漠如此厲害，其實翻過去就是大海，因為東部邊界有條山脈擋住了海裡的水汽，這裡才會變成這樣，再走幾天，翻過那座山，我們就離開荒漠地帶了。」
王祺打量了她幾眼道：「你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還能挺得住吧？」
柯琳絲輕輕一笑道：「放心，我雖然不是外來者，但也不像你們世界的人那麼脆弱，就是一個月不吃不喝，也傷不了元氣，雖然沙漠裡是辛苦了點，不過這麼幾天算不得什麼。」
王祺心下稍安，道：「既然你無事，那我們就繼續走吧，走累了告訴我一聲，我可以背你，反正我力氣有的是，不用也浪費。」
「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干野外研究的，長途跋涉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有你想得那麼嬌弱。」柯琳絲白了他一眼，用將軍的語氣道，「我們走。」就大踏步向山丘下方走去。王祺微微一笑，大步流星趕了上去，與她並肩而行。
柯琳絲說得半點不差，四天之後，兩人果然翻過了山。山那頭景象截然不同，乃是一座遼闊的森林，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世界。他們翻過的山脈，就像是造物主劃定的生命分界線，決出了天堂和地獄。走進森林沒多久，王祺就聞到了先前吃過的那種白色果子的淡淡香味，抬頭一看，就見樹冠間的綠色的枝葉中隱隱透出一點點白色。他正待上樹取幾個下來吃吃，就見上方樹幹上滑下一隻體型龐大，披著一身淡棕色長毛的怪物，這隻怪物一手抱樹，一手摟著幾個果子，到了下面之後，就朝兩人露出憨憨的笑容。
王祺還不知怎麼反應，柯琳絲就上前幾步，走到那些怪物身邊，回過頭笑著對王祺說道：「這就是我說過的毛毛獸了，看來它給我們送吃的來了。大概是看我們身上沾著沙子，猜到我們需要這些果子吧。」她接過了毛毛獸遞過來的果子，向它道了聲謝。它又憨憨一笑，噌噌噌地上了樹，消失在樹冠上了，看它身手，似乎比猴子還敏捷。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吃完了這些東西，然後繼續前進。走了大約兩天之後，忽聽前方隱隱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嘯，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疾步趕了過去，片刻之後，聲音漸漸近了，兩人小心靠前，扳開一叢灌木，就見前方樹木倒塌，形成了一片空礦地，有數十人圍著一頭巨大的，在王祺看來有點類似狗熊的怪物連連發出攻擊，那聲音就來自那頭怪獸。它身上插著數桿長槍，到處都是傷口，渾身鮮血直流，身體微微顫動，已是瀕臨死亡。先前的呼嘯之聲，就是它在絕境下的哀鳴聲。
一個滿臉鬍渣的中年男子跳到高處，把一把長槍直接捅入了怪物的頭部，再是一攪，那怪物便轟然倒地，哼了數聲便即死去。眾人歡呼起來，聲浪直衝天空。中年男子拔出了槍，大笑數聲，然後看著腳下怪物的屍體得意地說道：「你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去別的地方可能還有活路，偏偏要來我們小鎮搗亂，真是自尋死路。」
王祺詢問了柯琳絲，得知那種怪物就是蠻荒獸裡面的一種。這一路走來，王祺對神域已不是全無瞭解了。神域現在的大部分空間獸，都是真正的空間獸的子代，一般來說，它們的力量與父代並沒有大的區別，但這種遺傳有時也像外來者一樣發生隨著世代減弱的現象。蠻荒獸就是由空間獸蛻變而成的一種強大生物，算是非智慧生物裡的第二梯次，是都市圈外蠻荒地區食物鏈的頂端。這頭熊怪，姑且這麼叫它，力量在蠻荒獸裡面算是頗為強大的一種，但這些人輕而易舉的殺死了它，又個個完好無損，可見他們實力相當不錯。王祺回憶先前的戰鬥經過，暗自比較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不如那個給熊怪最後一擊的男子，不過與周圍那些人，一對一的話倒是可以一較高下。
見怪物已死，而且對方顯然就是前方小鎮的鎮民，柯琳絲和王祺先後跳過灌木叢，向戰鬥地點走去。兩人走到近前，看到柯琳絲，眾人都是眼睛一亮，再看王祺，他穿著一身與柯琳絲一個款式一個大小的服裝，說多不合身就有多不合身，個個臉色古怪起來，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嘴角漸漸露出笑意。
中年男子咳嗽一聲，問道：「兩位是什麼人，是不是想要去我們的小鎮？」
兩人正覺尷尬，聽他解圍，柯琳絲連忙接口道：「對呀，沒錯。」
「你們是第幾代？」他繼續問道。
柯琳絲一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王祺，說道：「都是第十代，怎麼了？」
「第十代啊，不行，你們得趕緊離開，絕對不能去小鎮，你們必須趕緊離開……」
他還沒說完，柯琳絲怒道：「怎麼，是第十代你就看不起我們啦。」神域除了外來者特別甚至只崇尚力量之外，因為文明相當進步，原住民各世代之間是完全平等的關係，所以柯琳絲不能不怒。
「不是看不起你們，而是我們小鎮百年一次的浩劫就要到了，五代以下的人實在太弱，進去只有送死。」男子解釋道。
柯琳絲道：「什麼浩劫？」她雖然知道這個小鎮，卻並沒有來過，像這種零星的小鎮在都市圈之外有無數，所以她對此毫無瞭解。
男子歎息道：「還能是什麼，一百年一次的劇烈法則風，一吹之下，我們的城鎮基本就完了，如果你們進去，那就連小命一起沒了。」
「那你也不早說。」柯琳絲道，「雖然你說的那麼危險，不過我們進去只是為了買飛行器，很快就會離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飛行器啊……」男子想了想道，「倒像是留了幾架，不過法則風這幾天隨時可能到來的，保險起見，你們還是不要進去為好。」
「一般都是什麼時候到的，法則風？」柯琳絲想了想道。
「再過三天概率最大，不過今天也不是沒可能。」
「那麼我們進去買了立刻出來，應該不會有事吧。如果這麼點時間法則風就來了，我們就是不進去，沒有飛行器也走不了那麼遠啊，還不是一樣出事，」
「這倒也是，那好吧，如果你們實在要進去，我就陪你們進去，不看著你們出來我可不放心。」
王祺兩人道了聲謝，中年男子招呼了一聲，眾人一起向東方走去。沒走多久，前方樹木漸漸稀疏，一個規模極小的城鎮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個鎮建築格局非常簡單，只有一條長街，兩旁各自立著兩三排建築，並不高大，樣式也頗為簡單，除了異域風情之外，倒沒有讓王祺有太大的震撼，實話說，他還有點失望。不過柯琳絲說過這裡不過是一個臨時歇腳點，為有事來到都市圈外的人提供各種幫助所建，常住人口並不多，這個規模倒也在情理之中。
走進小鎮，隊伍各自散開，那個中年男子就帶著兩人走上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來到另一頭的一個大型商舖之中，裡面已經差不多搬乾淨了，看起來格外空曠，一個胖胖的，但精神很好老人正站在一個懸空屏幕之前操作著。中年男子走上前去，招呼道：「霍克大叔，登記的差不多了吧，我又給你帶生意來了。」
老人回頭一望，詫異道：「這個時候還有客人，真是稀罕事啊。」他打量了王祺兩人一眼，然後說道：「說說你們要買什麼吧，除了那些不會損壞的東西之外，我這裡已經沒有貨色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幫上你們忙。」
中年男子疑惑道：「他們要買飛行器，你這裡怎麼沒有了，飛行器又不會損壞，難道你也搬走了？」
柯琳絲和王祺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四處不見飛行器，道：「老闆，到底怎麼樣？」
老人道：「放心，它們還在這兒，因為怕法則風毀掉房屋造成損傷，我都放到後院去了，你們跟我來就是了。」他說著，率先向後屋走去，四人出了門，就見到一圈銀白色的圍牆圈起來的一個大院，裡面整整齊齊的放著兩排飛行器，這些飛行器只是為了讓來到都市圈外的人在遇到意外，比如柯琳絲他們現在的情況時，能夠臨時找到交通工具所準備的，除此之外也沒有人會跑這裡來買東西，所以式樣都非常簡單，除了基本功能之外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而且因為這種小鎮本身就是公益性的，價格是極為便宜，也沒有討價還價一說，柯琳絲隨便找了一架，當即成交，然後他們就準備離開，臨行老人又送了一套衣服。之後兩人就登上飛行器，準備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天色忽然神秘的一暗，光線似乎稍稍降低，眾人都是色變，因為法則風來了。
這次法則風不愧是百年一度，變化很簡單，但很有力，不知是什麼自然法則發生了變化，幾乎所有的建築都在一瞬間化為液體般的物質而完全崩潰，地面也開始軟化，土壤似乎變成了泥漿，整個小鎮，除了極少數東西保持著原樣之外，一切都變成了液態，甚至連小鎮周圍的數里範圍森林也都遭遇了一樣的命運，真的化為了綠色的海洋。而在海洋之上，一群毛毛獸排成一排在悠閒地仰泳，它們實力強大，對於這種程度的法則風完全免疫，不過其他沒有實力的動物卻遭遇了跟森林一樣的命運，同樣化為了液態，當時就死去了。小鎮之中，大約上百人浮在泥漿之上，臉色都微顯蒼白，顯然也不是全無影響。原先王祺等人所在的院子倒是保存完好。那是因為連地面都是特種混合材料製作，與自然物質迥異的緣故。
法則風一來，柯琳絲先是驚慌了一下，接著發現自己毫髮無損，心中慶幸不已之餘也是暗覺奇怪，她掃了王祺一眼，見他怔怔地望著外面，眼神有些木然，好像對外面的景象看呆了，顯然不是他出手幫忙。
中年男子實力頗強，臉上沒有什麼變化，本來還在擔心兩人，但一見兩人無事，立刻不滿地說道：「小姐，你是在騙我吧，你們怎麼一點事也沒有，真的是第十代嗎，我看你似乎比我們還輕鬆啊？」
柯琳絲出了飛行器，遠遠望去，覺得整個世界異樣無比，卻又非常壯觀，笑道：「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我是第十代是確定無疑的。」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幾率很低。」老人道，「你的同伴又怎麼解釋，兩個低幾率一起出現可就意味著不可能啊？」
「你們也太多疑了，這種事我騙你們幹什麼？又沒有什麼好處。」
「這倒也是。我們也是覺得奇怪才問問，你別多心。」男子道，「你同伴怎麼了，他從剛才到現在都沒動過了啊。」
「可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觀看呆了吧。」柯琳絲笑著說了一句，走進艙門，見王祺依舊眼神呆滯，彷彿死了一般。她看了一會兒，起先還不相信會出什麼事，王祺畢竟是外來者，以先前表現出來的力量，至少也在四五代之上，根本不應該有事才對，可是後來發現王祺一直維持著那個狀態，自始自終竟無絲毫變化，她心裡不由得一咯登，快步走到王祺身前，擋在他的身前，可是他沒有一點動靜，不由得暗暗發急。她叫了兩聲，又用力搖晃了他一下，卻不見他有什麼反應，頓時心慌起來。中年男子和老人都留意到了她的變化，一下子衝進飛行器中，看了一下，也是束手無策。他身體狀況根本看不出什麼毛病，照理說法則風對他無效，那究竟是什麼讓他失去了意識呢？
柯琳絲急得直跳腳，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抬頭問道：「有沒有能在這種狀態下使用的飛行器？我要帶他去找醫生。」
人命關天，老人立刻道：「有，我自己用的那架就行。」他說完，一把抓起座位上的王祺，然後就向庭院另一邊末尾的灰色飛行器跑去，柯琳絲急忙跟上，老人把王祺放到駕駛位的邊上，然後把啟動裝置給了柯琳絲。柯琳絲馬上駕駛著飛行器騰空而起，離開了這個已經變成了泥潭的區域，一路向南疾馳而去，用了大約半個小時時間，他們就離開了先前的法則風控制地帶。離開這個區域沒多久，王祺就稍稍有了一點反應。
這種奇異的天氣王祺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不管是在有**的狀態，還有沒有**的狀態。這種風雖然奇特，但他在兩種狀態下都沒有感覺。所以當王祺意識到法則風到來的時候，並不擔心自己，而是下意識的去看柯琳絲，可這次不知出了什麼問題，法則風吹過，還沒等王祺反應，他就覺得那種先前侵蝕並混入自己意識體之內的那種奇異的能量忽然動盪起來。
這種能量非常奇怪，它並不會主動侵蝕，反而是完全被動，但能力強大無比，構成王祺先前那種類似拉克爾的意識體的能量一碰觸上去，就會立刻徹底消失。本來在王祺的意識體變成無形無色之後，兩者已經達成了奇妙的平衡，混合甚至可以融合到了一起，發生了性質上的變化。
可是強力的法則風一到來，彷彿引起了這種力量的共鳴，它們又開始恢復到先前可以侵蝕他意識的狀態，雖然這種力量已經不再那麼強大，但畢竟等於是意識直接受到攻擊，昏過去是自然的，不死就是萬幸了。
過了許久，外力漸漸消失，王祺才勉強恢復了清醒，可是剛才那麼一來，意識之中已完全亂套，先前的平衡已經不再那麼穩固，以致他的精神依舊虛弱無比。他勉強睜開眼皮，發現自己身處飛行器之中，柯琳絲坐在邊上駕駛，面帶焦急之色。見她沒事，王祺心中一喜，便道：「我們現在在哪，怎麼好像是去南方嗎？」
柯琳絲聽到他說話，頓時驚喜異常，回過頭來道：「你終於醒了，擔心死我了。」
王祺朝她微微一笑，嗯了一聲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柯琳絲本待停下，卻見眼神迷迷糊糊，似乎半夢半醒，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我看你好像很虛弱的樣子。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