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隔河相望
靠山屯的行政地位比較特殊,既不是一個鄉鎮,也不是一個村子。【文字首發】一般的鄉鎮下轄十來個村子,靠山屯下屬只有三個:靠山前屯,後屯,新屯。每個屯只有百十戶人家,但分佈的稀稀落落,靠山屯的總面積,卻比起任何一個鄉鎮來都不算小。
唐老牙在靠山縣縣政府擔任一個閒職科長,上面沒人,所以一直是靠山屯這個窮旮旯的駐村幹部。靠山屯對於他來說也是熟悉得很了。村支書家沒有人,唐老牙馬不停蹄的趕到村長家,結果很奇怪,村長也不在家。
唐老牙十分納悶,在大街上隨便抓了一個老鄉問道:「三黑呢?」
老鄉看了一眼唐老牙,認出這是靠山屯的包村幹部,連忙道:「唐領導!村支書他老人家去後屯刷標語了!」
唐老牙騎著車子嘎吱吱的穿過前屯村,後屯與前屯隔著一條依山河,河寬八米,只有一座建於建國初期的石橋相通。
剛來到依山河邊,便看到村支書三黑咋咋呼呼的指揮著一個村民在牆上塗刷著什麼。
依山河河水清澈見底,別有一番田園風光。一個放羊的十來歲的小孩子吼吼的哄著羊群來到河邊飲水,自己卻脫下褲子,站在河邊嘩啦啦的放起水來。
村支書三黑一眼掃到小孩子在河邊撒尿,大吼一聲罵罵咧咧的衝了過去,伸手拎住放羊孩子的耳朵叫道:「他媽媽的二屁!又在河邊撒尿,你沒看到牆上的標語麼?」
放羊娃二屁抬起頭,帶著三分委屈的道:「叔,俺不識字!」
「……」
cao!三黑罵了一句,指著牆上的標語一字一字的念道:「不准隨地大小便!」
唐老牙遠遠的看見,忍不住偷笑,一個破村子,整這一套有嘛用?華而不實的玩意。
「這可是上級的指示!犯了錯誤會被警察帶走的!」村支書一驚一乍。
沒有這種指示啊?唐老牙暗自納悶,這種不許隨地大小便的指示,在現階段的靠山屯村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沒有哪一個領導會有這種指示。
只聽村支書指著牆上的標語又念道:「看了沒?這是最新指示,不准隨地大小便遠離河道,防止你屎留。」
我滴那個親哥哥耶!是泥石流好不好?唐老牙頓時覺得眼前發黑,一陣渾身無力的感覺湧了上來。
這樣的村幹部,泥石流的問題要是能得到重視才怪!唐老牙顧不得其他,趕緊一個箭步衝到三黑面前,好好的給他解釋一下你屎留阿不,泥石流的危害性。
……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起風了。開始還是吹面不寒楊柳風,兩三分鐘的時間風向大變,呼呼地把路邊的樹木吹的嘎吱吱作響,吹在人的臉上,向一把小刀在切割一般,火辣辣的生痛。
於逸雯摸了摸自己乾瘦的幾乎沒有什麼水分滋潤的面龐。這個樣子要是被蕭小天見到,會不會嚇到他?一邊想著,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人家都說美女要骨感骨感,就像那個鳳凰台的主持人魯豫一樣,頂著一個聰慧的大腦袋,渾身上下沒有三兩肉。在靠山縣來上幾個月,你想不骨感都難。
那個女人不愛美?來靠山縣既然是自己堅持的決定,說什麼也要堅持到底。於逸雯天生一股子不服輸的性格,這多多少少都受到她那個身為軍人的老爹的影響。
自己原先準備了幾瓶高檔次的護膚品,在靠山縣這個鬼地方竟然毛用都不管。
就像那個號稱覆蓋全球的網絡一樣,靠山縣成了遺落之地。
上千塊一瓶的保水護膚乳液,搓上去還沒等見到效果,早已經被瞬間吸收,皮膚狀況卻得不到絲毫的改善,仍舊那麼乾乾巴巴的。生活上艱苦一些可以克服,工作上勞累一些可以堅持,可是皮膚這般模樣,卻令於逸雯產生了退縮的想法。
還好帶隊的總護士長顧雲靜有過幾次支農的經驗,知道在惡劣的天氣條件下,任何宣傳的神乎其神的化妝護膚品都是華而不實的擺設,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一大罐醫用甘油,這東西兩三塊錢一大瓶,足夠整支醫療隊的所有隊員使用幾個月的了。
於逸雯也沒想到這麼便宜的東西也會有這麼神奇的效果,雖然皮膚還是有些皺巴巴的,但總比那些高檔貨的效果要好得多了。
「雯雯!快點!」顧雲靜一個女人在前面帶路,仍不忘招呼於逸雯跟緊。作為這支醫療隊的領頭人,顧雲靜可謂是稱職的很。
「哦哦!來了來了!」於逸雯分開身邊的枯枝爛葉,緊跑兩步追隨在顧雲靜身後。
雖然說上面一人分配給了一輛自行車,但靠山縣靠山屯的路況顯然騎自行車的想法都成了奢侈。步行成了唯一的選擇。
顧雲靜招呼道:「大家加把勁!這一次靠山屯的行程是咱們這次活動的最後一站!這一站結束之後,大家就順利完成任務,可以開開心心的回家了!」
回家,多麼熟悉而親切的字眼。可是當隊員們回想起經歷過的幾個村子裡,由於無知、貧困等眾多原因滋擾而飽受疾病折磨的村民看到他們醫療隊來的時候那熱切的目光,心中頓時沉痛無比。
一個男隊員道:「雖然這一次很艱苦,但是對我的觸動很大。你們別笑啊,我這是說實話,不是在作報告。如果下次還有機會,我想我還會來的。醫生,咱們的天職不就是解除患者的痛苦麼?不知道你們留意了沒有,咱們給患者診治之後,你看看他們的眼神……我靠!那叫一個純粹。和在醫院裡見到的那些城市裡的文明人一比,平時咱見到的那簡直就是禽獸!」
男醫生一邊說著,有些憤憤不平。當醫生的原來要求很簡單,最起碼的尊重而已。在城市裡得不到的東西,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竟然一抓一大把,俯拾皆是。
男隊員一邊說著,恨恨的用手裡開路的鐮刀一刀砍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彷彿那棵樹就是平時令他生氣的那一類人一樣。
「省省吧你!」一個女隊員說道:「這種窮日子,我可不願意常來,你說是不是雯雯?」
於逸雯捏著一個草葉含在嘴裡,突發奇想的道:「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他是誰呀?是不是蕭小天?」
「一定是,一定是!」
人群裡傳來哄笑聲,顧雲靜也忍不住調笑道:「小心他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一腳把你踢了!」
「我看也是!哈哈哈……」
「要是我,也不會要你的……」
「不會的。」於逸雯掏出一面小鏡子來照了照,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過,要是他不要我了,就挨雷劈!」
「轟隆!」「劈叉!」一道悶雷,電光閃過,天邊濃雲滾滾,山雨欲來。
「可不興這麼說!」顧雲靜道:「惹怒了老天爺了吧?」
「哈哈哈……」
「跑吧!還等什麼?落湯雞的滋味可不好受。」
眾人沒命的狂奔,幾個女隊員也是卯足了力氣,不甘落後。
於逸雯一邊跑著,一邊想,小天,不會看我長得醜就不要我的。肯定不會。
緊緊地攥了攥拳頭,前面依山河已經隱約可見。穿過依山河上面的石橋,眾人就抵達了最後的目的地。
「穿上雨披吧!看著天氣,一場大雨是免不了了。」顧雲靜停下腳步,彰顯出一個領導者的沉著冷靜。
「嘩啦啦」
眾人剛剛把準備好的雨披穿在身上,大雨已經傾盆而下。呼啦啦的雨水不要錢似地傾倒下來,天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視線所及,不足五十米。
於逸雯卻並沒有慌張,在靠山縣的這幾個月裡,這樣說變就變的天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來,把手伸給我!」
顧雲靜招呼一聲,一行六人手挽手握在一起,以免被這複雜多變的天氣所打散。
於逸雯視線穿過迷茫的雨霧,定格在依山河的河對面。
河對面,一個放羊的娃子匆亂的收攬著四下奔逃的羊群,趕回這一個,由跑了那一個。
河對面,兩個幹部模樣的男子正對著依山河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麼,大雨傾盆,他們卻似乎視而不見。
河對面,兩個男人扶著自行車站在大雨之中,依稀還有一個女孩子,站在他們身邊。
咦!
於逸雯理了理被雨水打濕了的鬢角,凝神仔細看去,那個扶著自行車的男子,身形是那麼的熟悉,依稀間就是那個經常在夢裡出現的男子。我這是在做夢麼?於逸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兒的用手指揉了揉,嘴裡喃喃的叫道:「小天,小天……」
那個男子正側著頭和旁邊的男人說話,於逸雯這耳語似地呢喃的聲音,突然令他身形一震。
於逸雯清楚的看見,那個男子轉頭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是他,絕對是他!
於逸雯心中通通亂跳,揮起手臂,在雨霧之中揚了揚。
蕭小天的目光同樣穿過重重雨霧的遮擋,只是一眼,一眼就看到依山河的河對岸,在那雜草與高矮不一的樹木之間,那個令人牽腸掛肚的身影,於逸雯,是的,是她,必須是她!
【文字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