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雨夜血屠(上)
漆黑的夜，遠處傳來狗兒尖叫的聲音。但是這尖叫聲立刻就被捂了嗓子裡，隨著幾聲詭秘的響聲後，天空中傳來了破空聲，以及一個老傢伙不正經的嘻嘻哈哈的聲音：「誒，這條大黑盯了他好幾天了，今兒晚上總算是被爺爺我得手了！……乖乖，不要動，等下爺爺就送你去個好地方，那地方可暖和了，讓你渾身油都滴答滴答的往下滴呢！」
錦衣衛的哨兵們，純然就當作沒聽到這些古怪的聲音。他們一個個緊握刀槍，滿臉堅毅，步伐堅定的四處遊走，顯示出他們是多麼多麼的職業。可是，無數條黑影他們身邊進進出出的，他們居然也是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甚至就有幾個人錦衣衛的大門口，被人敲了悶棍，直接拖進了黑暗的角落中，大門口的那幾條壯漢也是什麼沒看到。
羅蘭趴牆頭上，呆呆的看著深夜裡四處逛悠的條條黑影。他的眼睛很尖銳，受了黑暗神明祝福的雙眼，可以漆黑的夜裡看出兩三里外的東西。他看到幾個身穿高級錦衣衛官袍的大漢，手持大棒，一心一意的黑暗的角落裡敲悶棍。他們專門挑那些肥頭大耳的，坐著馬車摟著美女回家的人敲，然後把他們身上連褻褲都扒了下來。這到底是官差還是強盜？
掏出一支鵝毛筆，羅蘭一個羊皮筆記本上記載到：「這是一個神奇的國度，也是一個危險的、可怕的國度。這個國家裡，有些人，可以用一句話決定上千人甚至上萬人的生死。昨天，我就跟著那位風將軍去了一個地方，說是當地一個叫做『綠林』的組織的山寨。兩千多名強盜全部被殺死，他們積蓄下來的財產，被洗劫一空！……誰能告訴我，到底誰像強盜呢？」
歎息了一聲，看著幾條黑影高高的飄過了圍牆，落向了錦衣衛的後院，羅蘭繼續書寫到：「這是一個不能為敵的國度。我們黑暗勢力，不應該進入這個國度，但是一定要和他們結盟。這個國家中，有很多人精擅殺人的技術，他們可以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殺死他們的目標……昨天，我應邀去欣賞了風將軍下屬的殺手演練刺殺。他們居然從土裡穿行了十幾里的距離，然後破開地面一刀刺死了目標……恐怖的人。」
撓撓腦袋，看看那大隊大隊身穿鐵甲四處遊走的北平城防軍，羅蘭又歎息了一聲，繼續寫到：「要命的是，他們的人口太多了，實是太多，多得恐怖，有如天上的星星一般。他們有幾千萬的人口，如果他們之中能夠有百分之一的人，擁有那種奇怪的力量，就足以征服整個世界！但是，幸好這些奇怪的人擁有奇怪的準則，有如血族的密黨一樣，他們避世不出，不胡亂使用自己的力量，否則的話……我們趁早投降吧。」
搖搖頭把筆記本放進懷裡，羅蘭把那鵝毛筆隨意的脖子上撓了撓癢癢，趴牆頭上百無聊賴的哼了幾聲。「唔，還要補充一條，這裡的美女極多，並且他們的妓院裡的姑娘，比我們的公爵夫人還加有修養，加有文化，加的……溫柔知禮……嗯，這一條就不要加進我的日記了，否則，那些該死的傢伙，一定會搶著來這裡的，那我羅蘭，還有什麼便宜麼？」
瞇著眼睛傻笑了一陣，突然羅蘭屁股上被人重重的踏了一腳。羅蘭一驚，連忙抬頭看時，卻看到呂風渾身黑色勁裝，手裡把玩著一柄小小的飛刀，正目露寒光的看著自己。「唔，羅蘭先生，你想不想見識一下，我們這裡叫做道人的人真正的實力呢？今天夜裡，我要帶人出去殺人，殺的都是那些有修為的道人，你想見識一下我們的力量麼？」
羅蘭連忙點頭，說到：「那是自然……不勝榮幸！」隨後，他就發出了一聲驚恐的、絕望的慘叫。因為他被呂風一手抓了腰帶上，夾了腋下。然後，他就看到地面急驟的遠去，呂風根本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乘風飛起了上萬丈，這一切，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羅蘭何曾有過這等急速爬升的經歷，當場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就沒昏倒過去。
讓羅蘭加恐怖的就是，不僅僅是呂風御風飛了起來，有超過三千人從北平城各處據點中離地飛起。這些人的速度極快，快得不可思議，比西方那些法師飛行的速度起碼快了二十倍！這些同樣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腳踏淡淡的雲彩，身上籠罩著朦朧的光華，到了空中後，就按照四十幾條壯漢的命令，排成了整整齊齊的四十九個方陣，彷彿大軍出征一樣，跟了呂風身後。
而那個羅蘭一直看不順眼的，成日裡抱著一條烤熟的狗亂啃的，滿腦袋銀色長髮的賊兮兮的『年輕人』，則是不斷的朝著羅蘭擠眉弄眼的，嘻嘻哈哈的飛翔隊伍的前方。而且就是以他飛行的方式怪，人家是老老實實的朝前飛行，而這個『年輕人』則是抱著一條渾身流油的大狗，空中左邊一晃，右邊一飄的，好多次似乎就要摔下去的樣子，可是卻又穩穩的漂了空中，讓人不由得提心吊膽起來。
狂風起處，三千多道刻意壓制了光芒的劍光連成一道不過百丈長，暗淡無比的長虹，朝著應天府的方向飛了過去。羅蘭只感覺罡風拍面，那呼嘯而來的狂風彷彿鋼板一樣狠狠的砸了自己的身上，讓他渾身肌肉劇痛，差點就沒被吹散了架。羅蘭渾身哆嗦著，不解的，驚恐的看著呂風他們，搞不清楚這些人莫非不是血肉之軀？為什麼能這樣恐怖的颶風中安然無事？
就呂風他們朝著應天府急速進發的時候，朱棣正皇宮內翻閱近日來的密報。
錦衣衛密報第一號：「僧道衍私設心佛宗，勾結朝廷大臣，圖謀不軌。」
東廠密報第一號：「似乎少保僧道衍建立心佛宗，傳授佛法，渡化世人……心佛宗信徒中，有不少朝廷大員。」
錦衣衛密報第二號：「僧道衍心佛宗結黨營私，門徒多為朝廷大員之子弟，相互勾結，禍害百姓。僅蘇州府一地，就有良田三十萬畝！」
東廠密報第二號：「心佛宗對門徒控制不嚴，雖日夜講授佛法，卻洗不去門人弟子內心俗念。尤其門徒多為朝廷大員親屬，相互勾結之下，無法無天之事諸多。百姓良田大量被侵佔，東南一帶凡有利潤之行當，十成有五。」
種種罪名，不一而足。朱棣看著這些密報冷笑：「錦衣衛的密報，卻也太過。僧道衍這人，朕也清楚，要說他私設宗派，廣收門徒，甚至結黨營私，卻也是有的。可是要說圖謀不軌，他僧道衍一出家人，莫非還想當皇上不成？唔，開玩笑！呂卿家看來對僧道衍很沒有好感啊，可是他錦衣衛負責監察天下百官，若是言之過甚，卻也不應該。」
頓了頓，朱棣搖頭歎息到：「那東廠，卻是底氣不足。這心佛宗若是真的結黨營私也就罷了，報告給朕知曉，乃是他們的本分。可是措辭之間，軟軟弱弱，委曲求全，分明是不想得罪僧道衍。如此行事，何堪重用？」看了看只剩下一條獨臂的呂老太監，朱棣放緩了聲音，沉聲說到：「呂總管，明兒個就去兩份文書，一份叫呂卿家且不要和僧道衍正面為難，都是朝廷重臣，真要衝突起來，朕的臉面上不好看得。」
呂老太監點頭，躬身應諾了。朱棣沉默了一下，又說到：「第二份麼，就去交代東廠的李總管，這監察大臣卻又不想得罪那些大臣，哪裡能成事呢？朕把如斯重任交代給了他，他就要放開膽氣去做才是。」搖搖頭，朱棣隨手把那些密報放掌心中，雙掌一合，已經把那密報全部震成了粉碎。「哼，這些事情，看來朕還是要找僧道衍好好的說說了。」
呂老太監看著那碎屑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滿臉謙卑的笑容。
夜黑風高，月光全無，細細的雨點，從天上慢吞吞的飄了下來，把整個應天府弄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是厚厚的泥漿。野狗野貓也討厭起這該死的天氣來，龜縮了一個個黑漆漆的角落，做著一些愛做的事情。或許是某些貓啊狗的，做出了自己的伴侶不喜歡的動作，時不時的可以聽到某個角落裡發出的『吱兒』一聲慘叫，應該是那些粗魯的雄性，被抓破了臉蛋……
肥厚的青苔，則是趁著這夜雨飄蕩的時機，慢慢的爬滿了牆角、石階，努力的繁衍著自己的種族。或許有些苔蘚還譏嘲那些被伴侶抓傷面部的貓貓狗狗：「就你們那種繁衍的模式，落後！」他們溫和而又堅定的，趁著這濕漉漉的天氣，把自己肥厚、潤滑的身軀，鋪滿了應天府的大街小巷。一抹抹看不清的綠色，黑夜中蔓延著。
蔓延得快，加濃郁的，是那一股股刺鼻的血腥。上百條扭曲的黑影，滑膩有如泥鰍，輕巧有如靈蛇，貼著地面滑向了當朝少保府。幾個正坐門房中打盹的小和尚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裡黑光閃動，手上的佛珠已經做勢發出。可是立刻就有白亮的勁風從空氣中劃出，劈開了他們的動脈，把熱騰騰的鮮血彷彿廉價的河水一樣噴了地上。
『噗哧、噗哧』的響聲中，上百名值夜的黑衣和尚那些詭異的殺手劍下斃命。風聲中，這些殺手已經悄無聲息的控制了少保府的前後門戶，控制了一個個重要的制高點。這些勁裝大漢從背後的錦囊中抽出了沉重的勁弩，看那弩箭上一道道的符菉，看看那箭頭上升騰的金光，就知道這些人所使用的弩箭，都是經過道法加持的法器，非凡鐵可比。
天空中的雨水慢慢的旋轉起來，旋轉起來，少保府的上空慢慢的旋轉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碗一般的透明結界。一切可能發出的聲音都被阻攔了這罩子中，只看到越來越大的雨點衝進了這個結界，重重的打了地面上、屋瓦上，發出了『辟里啪啦』的巨響，掩蓋過了低聲的呻吟聲、刀鋒入肉的『噗哧』聲以及鮮血飛濺的『嗤嗤』聲。
呂風帶著羅蘭，渾身黑色勁裝，臉上也是黑紗巾蒙面，一指頭點碎了少保府的大門，緩步走進了滿地血水的少保府。那空中的結界卻是無賴，不僅僅攔住了院子內的聲音，就連院子內的積水都無法順著陰溝排出去了。呂風他們就踏著起腳踝深的血水，慢慢的走了進來。
站少保府正廳外的廣場上，呂風低聲說到：「學會了麼？如果只殺人，不放火的話，那麼好選擇大雨的天氣。雨天是很好的，大雨磅礡的聲響，可以掩蓋住很多不應該傳出去的聲音。當然，如果像是我們這樣有法力的人，可以用法術掩蓋住那些聲音。可是，這是基本的殺人的技巧之一，所以一定要記得，並且不管什麼情況下，哪怕自己的實力遠遠超過對方，也要選擇大雨天來殺人！」
羅蘭聽得似懂非懂的，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劈過，就看到呂風的臉被照亮了些許，那黑紗下的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可是那對鬼火一般充滿了殺氣的眼珠，卻嚇得羅蘭差點就跳了起來。「恐怖的中國人，恐怖的中原人，天，他們難道已經把殺人上升到藝術的境界了麼？哦，該死的上帝啊，我們一定不能和他們為敵！他們不過是襲擊一個貴族的院落，就可以出動三千多人，上帝啊，這我們歐洲，已經是一些小國大半的兵力了！……恐怖的中原人，誒！」
電光激閃，雷霆滾滾，巨大的聲響一浪一浪的朝著天邊滾了過去。三千多名黃龍門的高手，團團圍住了整個少保府，卻一個個鴉雀無聲，黑面巾下的臉蛋紋絲不動，就看到眼裡閃過了一道道嗜血的寒光。「來當朝少保府中，殺當朝少保，刺激，過癮！」一條條壯漢深呼吸著，肌肉發達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顯示出他們體內的熱血，已經暴虐的沸騰起來。
呂風回頭看了看，身後有兩百名法力強的門人，一個個以劍光護體，離地三尺懸浮著。呂風緩緩點頭，右手輕輕的揮動了一下。頓時呂一大步的走了出去，就眾目睽睽下顯出了原形！長達百丈的矯健身軀，帶著一道道刺目的電光，捲起了天上地下無邊的水浪，朝著那少保府正廳重重的一尾巴抽了過去。
羅蘭張大了嘴巴，眼珠子差點就從眼眶裡面跳了出來！他仰天翻了個白眼，低沉的嚎叫了一聲：「上帝，這個人是怪物！」堂堂一個黑暗理事會的高級成員，居然就被呂一突然的化形嚇得暈倒了過去！可是他剛剛倒地，卻又被呂風一腳踩了小腹上，一股尖銳，急速盤旋的勁氣衝進了他的身體，疼得羅蘭又慘嚎一聲甦醒了過來，抱著小腹，彷彿蛤蟆一樣地上跳了個不停。
淒厲的慘叫聲中，一條巨大的龍尾波光粼粼的砸了正廳上，頓時整個正廳化為粉碎，裹一層細細的冰晶中，漫天飛灑了出去。數聲慘叫發出，那正廳中潛伏的幾名光頭和尚也被這一尾巴砸了個正著，渾身化為血漿，凍成了冰塊，『颯啦啦』的落了地上。呂一空中一個優美的三百六十度大迴旋，重恢復了人形，大聲嚎叫到：「少保大人，你他娘的給老子滾出來！」
羅蘭低聲嘀咕了一句：「粗俗而又蠻橫的人啊，你們中原，老子是一個有特殊含義的詞，是不能亂用的。」他目光閃閃的看著呂風，本以為自己抓住了呂一言語中的漏洞，很是沾沾自喜。奈何呂風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就彷彿沒聽到他的嘀咕聲一樣。這呂一的年齡起碼十萬歲以上，估計著場的人，除了水元子外，他呂一見誰都能自稱一聲『老子』的。
少保府內幾棟高樓突然燈火通明，燈光從一個個窗欞中射了出來，漆黑的夜裡劃出了一道道明亮的軌跡。天空的雨點經過這些光帶的時候，被鍍上了一層明亮的光華，彷彿琉璃寶珠一樣慢慢的滑了下來。院子裡一時間悄無聲息，除了那密集的雨點落地聲。可是這密密麻麻的『啪啪』聲，反而顯得這個院子加的靜謐，加的幽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