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營造總監(上)
青油坊是個名副其實的地方,近百座油鋪、油坊座落其中,空氣中都飄著一股滑膩粘稠的香油味道。這裡人員複雜,流動速度極大,是個真正的龍蛇混雜的地方。每日裡起碼有上千輛馬車出入,帶來了各種原料也帶走了各色成品,天南地北的貨商也聚集了這裡,正是一個潛藏大批人手的好地方。朱登秘密派遣應天城的武林高手們,就有一大半藏匿於其中的一個百年老字號的油坊中。
帶著小貓、水元子慢慢的行走青油坊正中的大道上,呂風輕輕的撫摸著臉上的傷痕,嘴角掛著陰冷的笑容:「這個地方不錯啊,一道真火打下來,怕是附近三五條大街全部都得點著了。唔,這裡這麼多得油,燒起來一定很壯觀的。」
水元子橫了他一眼,撇著嘴冷哼到:「你小子不怕日後天劫加重個一百倍,把你打得魂飛魄散的話,就管這裡放火。水爺爺我敢打包票,你這裡點一把火,小半個應天府都會著起來,起碼可以燒死十萬人。嘖嘖,反正你手上的人命已經不下十萬條了,再加上十萬條性命倒也不算什麼的,啊?!」水元子毫不掩飾他的那股子惡劣的趣味,拚命的教唆呂風趁風放火。
乾笑了幾聲,呂風懶得理會水元子。沒錯,他呂風殺了不少人,可是那些事情要麼是奉旨殺的,要麼是征戰時殺的,罪孽可不算他的頭上。可是如果真的應天城內主動的放上一把大火,怕是自己的罪孽就可以和『罄竹難書』掛上勾,老天爺說不定看自己不順眼,就連續幾百道天雷轟下了。這種犯忌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
所以,呂風只能乾笑幾聲,這大清早,石板上還帶著露水的大街上突然聽到呂風的乾巴巴的笑聲,那些忙著裝載或者卸下貨物的夥計、幫工驚恐的退到了自己的店面中,怯弱的朝著呂風等三人彎下了腰。身穿極品武官袍色的呂風和小貓,尤其是呂風身上那錦衣衛獨有的袍子,就足以讓整個天下九成九的老百姓聞風遠遁,或者是戰戰兢兢的跪他的面前。
幾個似乎是保鏢一類的武林人路邊交頭接耳的低語著:「這就是錦衣衛的大統領呂風吧?聽說他用的是一手華山劍派的劍術呢!嘖嘖,武林人能爬到這樣的位置,也不枉了這一輩子啊!」他們欽羨的語氣,崇拜的眼神,讓呂風都不禁飄飄然起來,看來自己某些人心目中,還是偶像一樣的存嘛。這一點意外的發現,讓呂風很是興奮了一下,他仔細的看了看那幾條壯漢一眼,準備讓屬下好好的提拔一下他們。
數十條黑影從大街兩側的屋頂上掠過,他們手裡提著沉重的軍用硬弩,這是錦衣衛中的高手。不僅僅是這一條街上,附近的數十條大街小巷,有總數超過了一千名的錦衣衛攜帶著強弓硬弩,從屋頂或者從地面朝著『李氏油號』包圍了過去。再往外一點的地方,數千兵馬已經包圍了整個街坊,嚴禁任何人出入。一股淡淡的殺氣,開始青油坊瀰漫開來,那些嗅覺靈敏的商人,已經驚恐的關上了自己的店門。
繼續前行百多丈,水元子突然雙眼張開,兩道精光一閃:「唔,那元聖做了什麼?整個應天城內的修道人全部撤走了。想必他威嚇了一下他的那兩位同夥,把屬下人等都撤離了麼?爺爺我倒是真的奇怪,這元聖到底玩的哪一出呢?前幾日,他還一副要應天城和那兩位拚命的架勢,可是現他卻搞出了這等玄虛來……高深莫測啊。」
呂風淡然說到:「一點都不難測,這廝明白自己的腦袋不管用,所以,本大人回應天府之前,他只能用暴力威嚇右聖和左聖。但是本大人回到了應天城,那應天城的一切都我呂風的掌控下了,他需要作的,僅僅是給我掃清障礙就可以。所以,他逼那些修道人離開應天城,那是聰明不過的選擇。」這話,他是傳音給水元子和小貓的。
小貓皺眉,有點擔憂的說到:「那,他就真的太聰明了。唉,不過風子,就憑一個僧道衍,他難道放心僧道衍可以控制你麼?」這話,也是傳音過去的。小貓很有點狐疑,憑什麼那元聖就如此的信任呂風呢?
呂風陰笑,掛著『李氏油號』匾額的油坊大門口停下了腳步,冷笑到:「若我受他控制,那自然是好,他自然是進退自如,隨心所欲的行事了。可是就算呂風我背著他有什麼其他的動作,你認為,就憑他眼高於頂的德行,難道還會害怕我呂風做出什麼事情來麼?根本就與他無損呀!他元聖會損失什麼嗎?沒有,他什麼都不損失。」
頓了頓,呂風解釋到:「多多,我呂風奪得了大的權力,把僧道衍給殺掉。可是就算僧道衍死了,與他何干?元聖屬下的主要力量,是青龍白虎他們,僧道衍也不過是他的一個卒子,他隨時可以指派多的卒子進來。不僅僅是元聖,就是右聖和左聖,朝廷裡的一番作為,也就是方便他們中原行事的一個輔助手段而已。勝固欣然,敗又何妨?這,不過是一盤棋,他們把我們都當作棋子呢。」
水元子含糊不清的咕噥了幾句,大意無非就是他水爺爺可不是任憑人擺佈的棋子云云。呂風看了看他,故意的挑撥到:「所以你沒有發現麼?元聖修煉的是魔功,對於正派修道人,應該有天生的惡感。可是除了對中原道門有點忌憚外,他根本就沒有注意我們的水前輩啊,甚至每日裡還和水前輩把酒言歡,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根本就沒有把水前輩放眼裡。要麼就是他認為水前輩實是太弱小了,不堪一提,要麼……」
不等呂風這句話說完,水元子已經是氣得暴跳起來,狠狠的瞪了呂風一眼後,張手就是一掌朝著那『李氏油號』的黑漆大門給推了過去。「裡面藏頭縮尾的龜孫子咧,給爺爺我都出來吧!」『**』的響聲中,一道丈許方圓的青色掌影從水元子手上破空飛出,轟碎了那大門,擊碎了後面的照壁,粉碎了三層大廳,震碎了後面的住房,撕碎了後面的圍牆,直接把這個四進的院子給劈出了一條平平整整的大馬路來。
一掌之威,讓那些已經附近高樓上埋伏好的錦衣衛們張大了嘴巴,半天反應不過來。這些人可不是呂風黃龍門的弟子,都是一些真正吃皇糧,藉著錦衣衛名頭禍害百姓的角色,他們何曾見過修道高手的出手?這一掌要是折算成武林人的內力修為,沒有三十個甲子的苦功,起碼也有二十九個甲子的火候了。
『轟』的一聲,一間被震歪了大半的廂房突然倒塌了,整個李氏油號內數百號牛高馬大的大漢同時舉起了雙手,發出了驚恐的嚎叫聲:「我們投降,我們投降……不要動手,不要動手啊!」方纔他們中十幾個功力高,武學出眾的高手正大廳內議事呢,可是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道狂飆捲了進去,**直接被震成了肉醬四散飛濺。這一掌,可是已經把他們的膽子都給嚇碎了,哪裡還敢反抗?
掄著鐵棒正準備衝進去廝殺的小貓不滿的朝天咆哮了一聲,憤憤的看了水元子一眼,狠狠的把鐵棍朝著地下砸了過去。『噹啷』一聲巨響,整個院子抖動了一下,棍風捲起了一道黑色的狂飆,朝著院子中間衝突而去,足足衝出了二十幾丈才停下,一條深一丈、寬五尺的巨大溝壑眾目睽睽下被小貓一棍擊出,那院子中的數百號武林高手同時驚呼一聲,驚恐的跪倒了地上,不敢動彈了。
呂風氣惱的哼了幾聲,喝罵到:「來人啊,把他們都給大人我綁起來,封了他們的武功,有敢反抗的,格殺勿論。徹底的查所有的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犯禁的物事。抓捕李家的一應老小,全部給下進錦衣衛的大牢去。告訴刑部、應天府、大理寺的官兒們,就說……就說我們李家的油號內發現了私通元蒙的武林敗類,問問他們是否有興趣一同開堂會審呢?」
步伐聲緊,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衝進了油號,把那些高手都給綁了起來,隨後胡亂的他們丹田上踢了幾腳,封了他們的武功。自然有出手稍微重一點的,直接就震毀了人家的丹田要穴,看得有幾十條大漢就這麼口吐鮮血,委頓的被拖了出去。
抖動了一下寬大的袖子,呂風轉身就走。小貓氣惱的提起鐵棍,嘰裡咕嚕的朝著水元子抱怨了幾句,達成了嚴禁水元子再次出手的協議後,兩人這才笑吟吟的跟著過去。依稀可以聽到水元子討價還價的聲音:「我知道你的狗場裡面養了幾百條黑狗,這回可要拿出一半來,否則爺爺我就照這裡辦理,不讓你有出手的機會了。」
可是接下來的幾個據點,兩人都沒有出手的機會了。呂風摸著臉上的傷痕,一肚子的邪火全部發洩了那些倒霉的武林中人身上。沒有任何的警告,沒有任何要求他們投降的聲明,凡是被包圍的院落,呂風都喝令上千的弓弩手把密集的弩箭傾瀉了進去。慘嚎連連,經過兩個時辰的奔波,足足有兩千多名武林人被呂風的錦衣衛肆意的屠殺,把人頭都裝進了麻袋,準備獻給朱棣。
幾個據點內的抄查也有了很大的成果,足足掃出了一千三百張軍用的強弩,兩千多套純鋼的鬼頭刀、皮甲等物,從那些兵器的工藝上來看,很顯然,這些東西都出自於大明的軍工作坊,全部都是軍用品。呂風有意無意的授意下,一些和朱登、朱任撇不清干係的標誌也被混雜了裡面,這些物品立刻就被當作罪證,被交給了刑部、大理寺等衙門,而錦衣衛也把相關證據登錄入案後,直接送交給了朱棣。
處理完了這些事情,呂風支開了水元子,讓小貓陪著水元子去滿天下的找黑狗去了,自己則是去見了呂老太監。那地下的密室內,呂風朝著斷了一條左臂的呂老太監跪拜到:「義父,孩兒呂風回來了,只是事務繁多,所以沒能及時的來探望義父,還請義父原諒。」
看到了呂風,呂老太監乾癟的臉上立刻就浮現了一股子的血色,整個人的精神可就上來了。他大咧咧的揮揮手說到:「無妨,知道你的事情多,回京了第一件事情肯定是要見皇上的,所以不來探望為父的,也是應該的。怎麼著我們也是給皇上效力的,皇上的事情可就重要了……唔,知道我這條左臂怎麼失去的麼?」他咬著牙齒,臉上那個凶厲的神色,讓呂風都覺得有點心寒。
直起身體,飄落了身邊的一張蒲團上,呂風淡然點頭到:「已經有了結果了。派遣人去刺殺你的,要麼是二殿下,要麼是三殿下,不外乎他們二人。所為的,也不過是剪除孩兒宮中的勢力,日後方便對付孩兒罷了。不過不論是誰派遣的刺客,這並不重要。」
呂老太監陰笑了幾聲,重重的點頭稱讚到:「果然是我的好孩子,的確,不管是他們二位誰派的刺客,我們只要收拾了他們,這不就了結了麼?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發出了連串張狂的笑聲後,呂老太監的鼻子抽動了幾下,問到:「你身上有血味,剛剛殺過人麼?」
呂風點頭,攤開雙手歎息到:「沒奈何呀,其實孩兒也自知殺孽深重,本想吃齋念佛幾天,消泯罪過的,可是,偏偏皇上下令要孩兒把應天府的閒雜人等都給清理掉。所以呢,孩兒一大清早的就帶著人到處忙碌,倒是殺了不少不長眼睛的蟊賊。想必那兩位殿下,心裡會很心疼的了。尤其是三殿下,他手上天武殿的高手,也就是以前蒼風堡的那些星君們,這一次就被剷除了二十九個。」
呂老太監猛的張大了眼睛,仔細的問到:「是皇上親自下令,要你把他們都給誅殺的麼?」
呂風點頭,笑道:「可不是麼?皇上可沒有給二殿下任何的機會,把他留了大殿上商議事情,就把孩兒給派遣出來殺人。二殿下的屬下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就被孩兒堵他們的巢穴內殺了個乾淨,想必二殿下如今正大殿上偷偷的抹眼淚呢。」突然間,呂風也有點醒悟了,他抬頭看著呂老太監問到:「您這麼問,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一張乾癟的三角臉上滿是笑容,呂老太監嘿嘿樂道:「罷了,是我回宮的時候了。嘿嘿,陛下這是有意的剷除二殿下和三殿下的勢力呀,看樣子,陛下心裡已經有了決斷了。嘖嘖,想來三殿下一定會後悔派人刺殺公公我的,怎麼說公公跟隨陛下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居然敢有人進皇宮刺殺公公,這是分明不把陛下放眼裡呢,按照陛下的脾氣,怎麼可能容下這樣的事情?」
呂風眼裡一亮,連忙說到:「可是,就算陛下不知道到底是誰派出的刺客,可是一定猜得出來不外乎那兩位,所以……」
呂老太監嘿然笑道:「所以,你投靠的那位主子,可是無緣無故的佔了大便宜了,陛下想必是已經有主意讓他繼承皇位了,否則怎麼可能這麼明顯的讓你放手打殺那些嘍囉呢?這是陛下給他們的一個警告,但是卻也給了我們一個提示,陛下心裡到底想著些什麼,可就**不離十了。」他得意洋洋的笑著,吹噓到:「所以,風子啊,這等揣摩上意的事情,你可要仔細的學著,保你一生受用不呢。」
做出了一副俯首受教的模樣,呂風和呂老太監密談了好一陣子,把近朝廷裡的一應事情都給分析了一次。剛剛說到僧道衍的事情,呂老太監就不屑的說到:「僧道衍麼,雖然是有功的,可是卻是犯了一個大忌諱,想要自立教門,佛宗、禪宗的那些和尚,會讓他成事麼?尤其他招攬的那些門人弟子,都是朝廷大員,陛下都不會放過他的呀!所以根本不要理會他的什麼心佛宗,他自然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