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中原道門似乎是知道我們南疆諸門派給他們的南征大軍找了些麻煩,所以派遣了使者要我們行個方便。這臉面麼,那是要賣給他們的,雖然說我有心和崑崙、中南他們爭論個高下,可是暫時還沒到時機,不需要倉促的撕破臉皮……趁著他們的使者還沒有找到盤古嶺來,先好好的折辱一下厲虎,甚至可以破去他的玄功,給中原道門一點厲害看看。」
一個老道會意的附和到:「掌門高見,如今我們可還沒有得到中原道門的消息,不知道他們要我們讓開道路。所以如今就算我們殺了厲虎,那也不過是因為他欺壓到了我烏玄觀的頭上來,算不得我們不給他們面子,是不是?」
一群老道同時發出了志得意滿的笑聲,得意洋洋的盯著那水鏡看了起來。水鏡的虛像中,丹心兒正扛著鐵棍,已經衝到了那些明軍士兵的面前,十幾個明軍士兵抽出了兵器,飛快的迎了上去。
北方的大雪還沒有消散,青色的鐵騎大路上狂奔的時候,馬蹄總是會踢飛一塊塊堅硬的積雪,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泥土來。風裡依稀帶著一點點綠色的氣息,可是卻被那些青色鐵騎身上的殺氣沖了個乾乾淨淨,天地中的肅殺之氣加濃厚了。以應天府為端點,無數的密探佈置成了一個扇形的偵察面,掐死了從祁連山通向應天府所有可能的通道。
遠離應天府的那一端還好,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大道上狂奔,尋找他們的主子要他們尋找的人。可是靠近應天府的這邊,數百密探正緊張的和錦衣衛的踶騎周旋著。呂風不應天府,可是不代表錦衣衛中就沒人了。總掌錦衣衛情報系統大權的徐青,察覺到了這些形跡詭秘的密探的行動,一時興起,對他們下了格殺令。數千悶了一個冬天的錦衣衛興致勃勃的大批不知來歷高手的幫助下,把應天府方圓兩百里內變成了鐵桶一般的,硬是把那些密探的監察網捅了一個大窟窿。
站秦淮河邊的錦衣衛總部後花園內,徐青笑嘻嘻的看著幾個同門師兄弟那裡設計機關埋伏,嘴裡哼哼有聲的說到:「蒼風堡就了不起麼?這裡是我們錦衣衛的地頭,你蒼風堡卻是三殿下的人手,我不給你添亂子,卻是去給誰找麻煩呢?……吩咐下去,抓得到活口就抓,抓不到活口就殺。反正有那百多名龍虎山、茅山、中南山的弟子相助,武林中的高手誰能應付得了他們啊?」
殺氣十足的命令讓原本就混亂的情勢加雜亂了。無數高手寬闊的原野中相互攻殺,偶爾還混雜著幾道奇怪的彩光閃動,鮮血塗抹了潔白的雪地上,但是立刻又被踐踏得烏漆麻黑,混雜了那些泥土之中,變成了護花春泥的材料。
一條寬闊的馬路邊,一座小小的酒家內,一身青衣的蒼風堡主面色極其難看的坐一張桌子邊,幾個蒼風堡的下屬屏息靜氣的站他身前,耷拉著腦袋,手指頭都不敢胡亂動彈一下。輕輕的把玩著手中那小小的粗瓷酒杯,蒼風堡主低聲說到:「掌櫃的,再來一斤老酒,加上兩斤牛肉上來……你這裡的老鹵滋味不錯啊,生意應該很好罷?」
那掌櫃的,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兒手腳麻利的切好了牛肉,打了一斤老酒,端著托盤給他送了上來。看到蒼風堡主桌前站著的那幾條彪形大漢,掌櫃的很小心的說到:「可不是麼,我這老鹵也是祖傳的手藝,方圓三十幾里地裡,也是有名的吃食。客官,您慢用,慢用。廚下有得是,您慢用就是。您要是喜歡點其他的什麼,要是牛尾巴、豬耳朵、豬頭肉什麼的,那邊也有得是。」
欠欠腰,掌櫃的就要退下去,卻聽得蒼風堡主淡淡的說到:「罷了,你說得那幾種吃食,也都給我來上兩斤。唔,倒是有很久沒有這樣吃過煙火食了……你們說,就這三五天之內,我們損失了兩百多人?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後一句話,卻是衝著他的屬下說的。那掌櫃的看到風頭不對,連忙縮縮脖子,退去廚房裡切肉去了。
居中的青衣大漢有點哆嗦的回答到:「堡主,兄弟們也沒有注意,那錦衣衛的大批人馬卻突然殺到,其中很是有些同樣以前道上開扒的,凶名昭著的人物。原本就這樣我們也不怕他們,哪個兄弟不是刀山血海中闖出來的?那幾個老不死的老魔頭,比起堡主您的威名,可是差老遠了,誰會害怕他們那?可是那錦衣衛做事卻是不按照道上規矩來的,見面就是一通強弩迸射,兄弟們實是擋不住啊。」
另外一條大漢立刻接口到:「強弩也就算了,我們做了些盾牌,倒也不怕他們。可是那群王八蛋,前幾年他們還道上混的時候,一個個都還去我們蒼風堡拜了堂口的。可是如今扒上了錦衣衛這個高枝兒,他們就翻臉不認人了。下毒、暗器、背後敲悶棍,他們可是什麼手段都用上了。我們堡裡應天府附近的勢力原本就不強,消息也來得晚,兄弟們都分散了,怎麼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蒼風堡主氣惱的皺起了眉頭,低沉的說到:「錦衣衛……哼,錦衣衛。他們是仗著自己是朝廷的鷹犬,所以不把我們放眼裡啊。不過,誰叫你們和錦衣衛起衝突的?給我把應天府附近的人手都撤回來,專門盯著祁連山這個方向就是。不要去招惹錦衣衛的人,我們蒼風堡勢力再強,有駐軍強麼?錦衣衛的那群小人,肯定會調動駐軍助戰,你們還不懂麼?」
他夾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裡,狠狠的咀嚼著。「叫兄弟們離開應天府,起碼離開他兩百里地。如今錦衣衛主事的人是徐青,他應該是一個上道的人,要是他趕殺絕的話,可就怪不得本堡主去找他的麻煩。退讓兩百里,這個面子我們是給得足夠了。再派個人去給徐青說,就說我們蒼風堡劫殺仇敵,請錦衣衛不要插手。」
一條大漢低聲說到:「堡主,就害怕徐青那廝知道我們劫殺的人是歐陽主管,那他們是肯定要插手的。」
蒼風堡主有點氣悶的一把把那筷子砸了桌子上,呵斥到:「放屁!當他們錦衣衛是神仙不成?這才幾天的功夫,他們就能收到信啦?歐陽至尊帶著秘谷內的三千多弟子叛逃,大隊人馬藏匿形跡還來不及,哪裡有空去聯繫錦衣衛?而且我們這張網是早就張下了的,只要是有武功的,一個人都別想從我們的網裡鑽過去,誰能跑去應天府給錦衣衛報信啊?」
他看了一眼廚房那邊,掌櫃的正笑嘻嘻的端著大堆的肉食走了出來。他不以為意的轉過頭來,沉聲喝道:「去,就這樣告訴徐青。就說一個賊子妄圖刺殺三殿下,我們蒼風堡劫殺那人。話不妨說得硬一點,就說如果錦衣衛賣了這個情面,日後我們定有報答。如果他們非要裡面橫插一刀的話,可就怪不得我們日後專門和錦衣衛對著幹。我蒼風堡潛勢力強大,他們無緣無故的多我們這麼一個對頭,也不好受罷?」
幾條大漢點點頭,魚貫而出,那掌櫃的笑嘻嘻的把那幾碟子滷肉放了桌子上,吧嗒了一下嘴巴笑道:「客官一看就是大貴人啊,小老兒這裡開店子也開了一輩子了,像您這樣威風的人物,還是第一次看到呢。」輕輕的拍了幾記馬屁,這掌櫃的笑吟吟的接過了神色舒暢的蒼風堡主打賞的銀子,退到了廚房裡去了。
幾隻白鴿從這小小的酒家後院內飛了出去,頃刻間就飛入了雲霄,不見蹤影了。前面的大堂內,蒼風堡主慢條斯理的咀嚼著一條豬頭肉,點頭讚歎到:「好風味呀!掌櫃的,你願意不願意去我府上做啊?本堡主重金聘用你!哈哈,你每日裡給本堡主鹵上幾斤好肉,剩下的事情本堡主也就不管你了,如何?」
那掌櫃的從廚房內探了個腦袋出來,滿臉笑容的連連點頭哈腰的說到:「唉呀呀,客官賞識小老兒,小老兒還有不願意的麼?可是,故土南棄呀!這一份家業,卻也是小老兒爺爺輩那塊兒傳下來的,小老兒還指望著靠這個店子養老呢,您看……」
蒼風堡主財大氣粗的揮揮手,一點不意的說到:「無妨,我每個月給你二十兩銀子,豈不是比你這大道邊做生意的好?你就去我府邸旁邊開個店子,每日專門給我鹵了大塊的好肉送來就是。家業麼,有了銀子,什麼家業不好置辦呢?我是王府裡做事的人,你這滷味的味道極佳,想必是王爺也會愛吃的。巴上了王府這條青雲大道,你的店子可就要紅火起來了。」他滿臉都是驕傲自得的神色。
那掌櫃的猶豫了一陣,終於喜笑顏開到:「哎呀,今日可是碰上大貴人了,您這麼賞識小老兒,小老兒還有不聽您吩咐的麼?唉,就按照您說的辦。不過,小老兒卻是沒有什麼積蓄,這換個地方開店子的話,怕是力有不逮呀。」他臉上露出了一副j猾的笑容,笑嘻嘻的看著蒼風堡主,幾根手指頭下意識的搓動了起來。
蒼風堡主看得有趣,只覺得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不由得大聲笑道:「罷了,你重開店、置辦一應物事的錢,本堡主都給你出了。唔,一百兩銀子,那是足夠了罷?至於鋪面的位置是不用你擔心,我王府邊上給你找個好舖位就是了。這些小二,一應人手,只要你想帶走的,都帶走罷。」他笑嘻嘻的搖頭晃腦的說出了這番話,自覺有了一點年輕時走動江湖的張狂意味了。
那掌櫃的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連忙跪倒磕了幾個響頭,笑道:「您可真真正正是大貴人呀!小老兒這就去給您挑選幾塊好的肉上來,您老等著啊。」他的腦袋縮回了那廚房的門簾子裡面去了,蒼風堡主也就沒有看到他臉上那一臉陰險的笑容。這掌櫃的原本就是錦衣衛的密探頭目,蒼風堡主卻自己送上了門去,這怪得誰來?混了一輩子的江湖,等到老來,卻陰溝裡翻船了。他以為請去的是一個精擅滷味的老頭兒,卻不知到是一條隨時可能咬他一口的毒蛇。
酒家的門簾子突然被挑開,一條渾身是血的大漢被風雪捲著送了進來。他剛剛進門就趴倒了地上,連滾代爬的朝著蒼風堡主爬了過去。另有幾條青衣大漢緊跟著他衝了進來,好容易才攙扶起了他,把他架到了蒼風堡主面前。
「堡主……丁字隊全軍覆沒,兩百多個兄弟都完啦……那,那群錦衣衛,他們不是人啊……他們就是一群瘋狗,一群野狼呀……他娘的,他們根本就不和我們正面對敵,全部是從後面放暗青子,把兄弟們全部給放翻了呀……那個該死的『大小紅袍』,我操他們兩個的祖宗,五年前他們還我們蒼風堡的總堂喝酒,現就幫著錦衣衛對我們下刀子了啊。」
那大漢喉嚨裡面抽了幾口氣上來,一口血噴了出去,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陣,再也沒有生氣了。一條架著他的大漢沉聲說到:「堡主,丁字隊是距離這裡不到二十里的白楊窪遇襲的,錦衣衛的那群雜碎,他們的暗器上全部都淬毒了呀。娘的,『大小紅袍』、『青梅老人』、『黑木劍客』,這群有名有姓的老魔頭,什麼時候都被錦衣衛給網羅進去了?下手狠的就是他們啊!」
蒼風堡主的臉色很難看,他丟下了一張銀票桌子上,飄身而起。「你們留下兩個人來,幫著這個掌櫃的去把店子遷移到王府去。唔,這家店子的滷味極是地道,本堡主倒是挺喜歡的……剩下幾個人,跟著本堡主去白楊窪,我要去看看,誰敢我們蒼風堡的頭上討野火。哼,那幾個不成器的老東西,綠林道上也是有名的人物,怎麼臨老了卻被錦衣衛給招安了?」
他帶著幾條大漢衝出了這個小小的酒家,迎著漫天的風雪,踏著厚厚的積雪,朝著西邊的白楊窪快步而去。冷風中,依稀可以聽到一個青衣漢子說到:「堡主,您不知道這幾年道上的情形。他娘的,錦衣衛可是花了大本錢,好多江湖好漢都被他們給買了進去了。別的不說,就說我們綠林道上以及黑道上排名前兩百的高手,起碼有七成人物都進了錦衣衛了。」
蒼風堡主不屑的哼了一聲:「一群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何足論到呢?」冷峭的聲音隨著寒風飄出了很遠很遠,一直飄到了一個胖乎乎的老道耳朵裡面。那老道笑嘻嘻的看著蒼風堡主他們一行人,又看了看他們身後遠遠近近跟著的幾十條青色人影,點點頭,突然拔地而起,直接飛到雲層裡面去了。『嘩啦』一聲,地上飛起了一團積雪,彷彿是一頭大鳥剛剛踏地起飛一樣。
白楊窪內,橫七豎八的也不知道躺了多少人的屍體,清一水的青色身影,就看不到穿其他衣服的人。一個青衣大漢突然尖叫起來:「天呀,我,我的丙字隊也玩了……我要他們這裡收拾兄弟們的屍首的啊,那群該天殺的錦衣衛,他們還反過來咬了我們一口。堡主,堡主,我的丙字隊也玩了啊……他娘的,那群錦衣衛的雜碎哪裡?給老子我滾出來!」
那大漢已經有點發狂了,看到那些躺地上的青衣大漢,他眼裡流出了兩顆滾燙的眼淚。蒼風堡主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看著地上的屍首,一眼就看出這些屬下的精壯漢子,全部是沒有抵抗的情況下,被來自後面的歹毒暗器給暗算了的。看看他們身體上的窟窿吧,一個個碗口粗的窟窿是那樣的猙獰可怖,彷彿被野獸撕咬過一樣。一攤攤的血跡被凍成了冰塊,那雪地裡顯得好不刺眼。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蒼風兄,好久不見啊。蒼風堡主傲蒼風,呵呵呵呵,你建立了蒼風堡,讓他成為江湖第一堡之後,居然連自己祖宗的姓氏都改了。傲蒼風,好名字啊……不過今天吹的是西北風,不知道你能不能傲起來啊。」
一個渾身裹紅色長袍內,就露出了一張慘白色的臉蛋,有氣無力彷彿快要死去的人物突然出現百十丈外的一個小土包上。他咳嗽了幾聲,懶洋洋的說到:「兄弟,還不起來?蒼風老兒來了!唉,我還能計算著他的第一句話呢:大小紅袍,虧我們也是同道,也有不淺的交情,你卻為何要下殺手對付我的門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