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相互攻訐(上)
大雪飄飛,呂風卻是換了一身黑色的儒衫,上面灑了幾點銀花,顯文士風流。他蹲地上,小心的看著面前的紅泥小炭爐,不斷的用手去撫摸上面的紫銅水壺,測試水溫。呂老太監翹著個二郎腿坐旁邊的太師椅上,老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很高興、很欣慰的看著一門心思給他泡茶的呂風。
屋子裡面很靜,都可以聽到外面雪花落地上的聲音。呂風泡好兩盞茶後,先是端了一盞給呂老太監,然後才自己面前放下了一盞。聞了聞空氣中的裊裊香氣,呂風讚歎到:「父親哪裡弄來的這般好茶?卻是難得的了。」
呂老太監瞇著眼睛笑起來,腳尖一點一點的說到:「這茶葉麼,不就是下面那些溜鬚拍馬的官兒送給陛下的?為父的就順手從庫房內掏了一半出來!反正陛下也不喜歡這淡巴巴的茶葉,他寧願喝那苦得死人的貨色。這些好茶遲早也是要賞賜給大臣的,還不如我們父子兩先享用了再說。誒呀,近你下面的事情還好罷?嘿,你的油水是越撈越足,白白便宜了那群小崽子。」
呂老太監那個得意啊,呂風是自己的義子,隔三岔五的就給宮裡的大小太監送去大量的賄賂銀子,那些大太監、小太監,誰不一口聲的說呂風的好處?呂老太監深知宮廷內的勾結關係,看到呂風這麼受整個後宮太監的歡喜,他心裡也歡喜。「要說以後也是大殿下繼位的,那小李子,說不得要接了為父的這位置。可是他一個小太監初來咋到,這宮內的事情,還是把持其他的主管太監手上的。」
他點點頭,讚許到:「你現能和那些大太監打好關係,就算以後為父的不了,這宮內起碼不會有人給你使絆子了。這是好事啊,不過你以後送銀子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些,尤其不要當著馬和那小崽子的面送,幸好他現去督造寶船了,否則他是看不得我們收錢的。」
呂風抿了口茶,笑吟吟的說到:「父親您起碼能活一百歲,說什麼以後不了的話呢?馬公公麼,是我一向仰慕的人了,自然不會去觸他的霉頭的。至於宮內其他的公公,和我倒是很是交好,日後倒也不怕他們反戈一擊,跟著那兩位殿下找我的麻煩的。」
呂老太監陰聲笑了幾聲,放下二郎腿,端正的坐太師椅上閉目沉思了一陣,隨後才把身體斜著探過了桌子,看著呂風低聲的說到:「那,你可知道那兩位殿下如今地方上作些什麼事情麼?你總要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住了,這才方便行事的。」陰暗的油燈光芒閃動,呂老太監的聲音彷彿鬼怪低語一般。「風子,你可要小心點,那位二殿下可不是一個肯放過人的。嘿,公公我……為父的可是聽說了一些風聲的。」
呂風心下恍然,朝廷中有官兒掛靠著呂老太監呢,所以把一些該說不該說的東西都洩漏出來了。他點點頭,也是壓低了聲音說到:「唔,多謝父親提醒。嘖,那二殿下軍方倒是很有勢力,可是朝廷文官方面,還是我們那位主子強一些,要說起來,他除非也起兵造反,否則這皇位,倒也輪不到他的。」
呂老太監冷笑了幾聲,他縮回了身體,抓起茶杯胡亂的喝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到:「怕就怕他還真的敢起兵,你可要注意著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風子,還有你那師弟厲虎,都是陛下寵愛的大將,也立下了不少軍功。可是你一定要記著,整個朝廷的武將,能絕對的站你們這邊的,只有馬和。除了馬和,其他的武將都是二殿下的人。」說完他立刻閉上了嘴巴。
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太監緩步的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碟子的花生米。呂風接過花生米,把他斥退後,呂老太監親自跑過去關上了房門,這才回到座位上坐好。又倒上了一杯茶,呂老太監,手指頭捏著一顆花生米搓掉了上面的薄皮,隨手丟進嘴裡咀嚼了起來。他含糊的說到:「唔,這花生不錯,大冬天的吃點花生,可是有好處的。花生,核桃,都可以潤肺止咳,老人吃是好不過了。」
呂風心裡暗笑,呂老太監雖然也是六十開外的人了,可是早就進了先天之境,這身子骨怕是比三十歲的青壯年還結實。他也就是臉蛋看起來老,其實體力可是太好了。不過既然他自己面前撞老人,那自己就好好的孝順一下吧。當下呂風接口到:「這倒是真的,如今天氣寒了,您可得注意點身體。趕明兒孩兒叫手下的人弄點上好的蜂蜜過來,給您調配幾丸丹藥,您吃下去保證受用。」
老太監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他連連點頭的說到:「好,好,嘿,你小子給皇帝送了一份修道的口訣,他可是要長生不老的……呵呵,得,一樣的口訣也給為父的來一份。咱家也得陪著陛下是不是?要不然陛下他長生不老,永掌天下大權,要是沒有咱家陪著了,可不是寂寞麼?」
呂風心裡暗驚,這老太監是從哪裡知道自己給了朱棣修道口訣的?朱棣每夜裡修煉的時候可都是極其隱秘的,唯一能夠洩密的,也就是大草原上自己給他口訣的那時候。唔,看樣子皇帝身邊,老太監都安排了不少的高手護衛啊,居然能隔著這麼遠,聽到自己和朱棣帳篷裡面的說話。他笑著點點頭,應諾到:「這是自然。不過給陛下的那份口訣,自然是不能給父親您的。」
他笑得如此的和煦,很是體貼的說到:「孩兒說句該掌嘴的話,父親的身體有些欠缺,這修煉的功法自是不能和常人相同。孩兒這裡好容易才弄來了一篇『九陰訣』,乃是至陰的心法,正好符合您哪!」說完,呂風懷裡掏摸了一陣,從乾坤袋裡掏出了一本老舊的卷軸。
呂老太監深愛呂風,倒也不以呂風言語中的某些形容生氣,他很興奮的接過了哪卷軸,撫摸了老半天呢,這才笑吟吟的說到:「罷了,還是孩兒你有孝心。哼,那些小崽子,一個個就會送一些金銀珠寶上來,公公我雖然也喜歡錢財,可是太多了也就沒有意思了啊。」
小心翼翼的把那卷軸放懷裡收拾好了,呂老太監這才得意的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顆大東珠放手心摩擦起來。他緩緩的說到:「近修煉一門的功夫,這掌力卻是越發厲害了,等得修練成了修道之人的真元,怕是為父的這門『凝心掌』的威力可是連神仙都打得死。不過,這掌力卻是要不斷的吸納珍珠才能練成的,至今已經消耗了兩斗珍珠了。」
呂風會意,連忙說到:「這有何難?區區珍珠罷了。孩兒的記名弟子中,有幾個珠寶大戶的子弟,要他們每個月進貢三斗大珠子就是,孩兒多拿幾個官職和他們交換,大家各取所需,倒也快活。」
點點頭,就看到呂老太監掌心裡有寸許白色的斑紋閃動起來,那顆大東珠『啪』的一聲碎成了粉末,螢光閃閃的珠粉全部被吸了進去,頓時拿白色斑紋的光芒又稍微的增加了一點點。呂老太監陰沉的說到:「剛才說到哪裡了?那二殿下,你還沒有進世子府的時候,就已經跟隨著陛下上過好幾次戰場了,乃是那時王府下第一勇將。」
「軍隊的事情,你也清楚,只認交情,才不管你進之人的軍職多高,權力多大。你和張玉、跦能他們交好,但是只要二殿下一封書信過去,他們立刻就不會再理會你。兵部的人馬就是以前燕王府的那批人,所以兵部和二殿下勾結緊密,這也是你知道了的……風子,你可要當心了,好的辦法呢,就是架空了張玉跦能他們,讓他們屬下的將領都變成你的心腹,那就萬事妥當了。」
他陰狠的笑了笑,抬起雙掌得意的看了看,點點頭說到:「至於那兵部的人,你能設計讓他們意外身亡的就身亡,能夠讓他們出點風流韻事被陛下廢黜的,也可以進行了。總之呢,軍隊手中了,什麼都不怕了。大明朝的上百萬大軍,你和厲虎加起來也就掌握了不到十萬,要和二殿下鬥,沒有軍隊可是不成的。」
呂風低著頭,一副純真般的問到:「二殿下乃是皇子,怕是不會起兵作亂罷?」
呂老太監端起茶杯一飲而,眼裡綠光一閃,低聲咒罵到:「狗屁,皇子又怎麼?我們大明朝的開國皇帝,還是地頭上的地痞出身呢。仁義道德、天理倫常的,可不要和他們朱家的人說這些。要是天理倫常對他們朱家人有用,太祖皇帝會殺了常遇春、藍玉他們?陛下他會起兵趕走朱允玟?哼,不要信這些。」
他很神氣的低聲說到:「總之你要記住一件事情,你就要盤算著張玉、跦能這些大將會和你作對,盤算著他們就要從你背後捅刀子了。所以呢,你現就要準備著把他們都給害死,他們死了,天下就是你大,到時候你還怕什麼?要是你掌握了軍權,嘿嘿,雖然你認公公我為父了,你到時候想要幹什麼,還不是一樣可以干?」
說到這裡,呂老太監滿臉猙獰,哪裡還是白天的那個忠君的總管太監?他拍拍大腿,翹起二郎腿哼哼到:「等你掌握了軍權,要是你不想做那勾當,那你就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就是,反正你修道有成,活個三五百年不成問題,做官不耐煩了,把權力送給自己放心的人,到時候走就是。」
他舔舔嘴唇,很是不屑的說到:「不要說什麼張玉、跦能和你有交情,風子啊,這交情可是不可靠的,不是我們自己人,那是絕對不可靠的。這天下,公公我相信誰啊?能相信誰啊?也就你小子一個人了,所以公公我能不為你打算麼?」他冷哼一聲到:「你啊,有時候還是太心慈手軟了。我們做人,不能等著別人來害我們啊,我們先害死他們了,不就天下太平了麼?」
「總之呢,能威脅我們的人,以後可能威脅我們的人,都要殺掉。公公我這一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起碼踏著上千個人頭,才爬到了王府總管的位置上。如今到了皇宮總管了,就今年呢,進的小太監就打死了三百多個,那些選進宮的宮女也杖殺了一百多……告訴你啊,當官可不容易,尤其是我們,我們手上有權的官兒,難當啊。」
搖頭歎息了老一陣子,呂老太監笑著拍了拍呂風的腦袋,點頭說到:「你長得和為父的年輕的時候真的很像,當時你剛進王府覲見王爺的時候,公公就楞了一下,就好像年輕時候的我啊,面對面的走進來了。嘖嘖,要不然怎麼說公公這麼和你投緣呢?所以,這些好話你一定要記著,終生受用不啊。」
他哆哆嗦嗦的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張紙片,隨手放了桌子上,陰險無比的說到:「聽為父的沒錯,那些文武大臣,肯給孩兒你做牛做馬,給你做孝子賢孫的,你就扶植他們往上升。那些位置比你還高,不聽你話的,就想著辦法整死他,這樣你的官位才能保住啊……尤其軍隊的那幾個大將,你可得注意嘍,可不要讓他們先動手坑害了你。」
呂風虛心的受教,拿過了那紙片看了起來。呂老太監哼了一聲:「這是公公我宮裡,皇后啊、貴妃娘娘她們身邊安排下的人手,以後呢你要他們幫你幹點什麼,就直接找他們好了……這世上什麼東西管用啊?枕頭風啊,嘿!陛下是神武之君,不過他怎麼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逃不過女人的手掌兒心的!」呂老太監很得意的笑著。
「這暗地裡的權力呢,遲早一步步的交給你,你先試著。公公我經營了幾十年,這暗地裡的手腳可不少,一時半會也和你說不清楚。唔,就好像那騰龍密諜,還分內外兩組呢,你現掌握的是外組,趕明兒,就把內組也交給你,嗯?」呂老太監挑了挑下巴。
呂風連忙站起來謝過了他:「孩兒實是惶恐,這……」
呂老太監又高興起來了:「罷了,只要你有孝心,就比什麼都好。得了,天色也深得厲害了,你還留宮裡面也不好看……唔,你現功力極深,也不要從大門走了,直接跳牆出去罷,省得被禁衛們看到了,說我們內臣外臣勾結太多也不好。」呂老太監突然沒有正經的邪笑起來:「嘿,公公我可告訴你啊,你現功夫好了,皇宮裡可沒人能制住你,你可別半夜跑進來偷那些進的宮女,這可不行。」
他擠了擠眼睛,呂風卻是神色絲毫不改的笑道:「得了,您又拿孩兒開心呢。這皇上的禁臠,孩兒敢碰麼?您好好的休息罷,那九陰訣,您可以開始練了……孩兒告退。」呂風抱拳行禮,小心翼翼的把那紙片放了袖子裡,這才大步的走了出去。
一邊走,呂風一邊思忖著:「義父說得也有道理,這張玉、跦能手下的兵馬可比我多太多了,要是他們真的和二殿下勾結了,萬一陛下有個三長兩短、走火入魔什麼的,那可就……唔,也該及早佈置了,不是說天下黑的地方就是帝王家麼?不想陪著我們主子一起死,就只能讓別人死了……誒,明兒還得去找找僧道衍他們,怎麼說我也是護法弟子,不經常打個招呼也說不過去。」
臉上露出了一絲絲陰險的笑容,呂風看了看左右,就只有呂老太監的四個心腹後面送自己,頓時也不多話,身體一閃,化為一道青煙就掠過了圍牆,直接衝出皇宮去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巡邏禁衛哪裡看得到他的身影,就這麼被他大搖大擺的從宮牆上跳了過去。
水元子坐高高的大殿屋頂上看雪,突然間看到呂風的身影遠遠的飄了過去,不由得咧開嘴笑起來:「好啊,還以為就沒人陪爺爺我玩了,沒想到這小子也沒睡覺啊。嘿嘿,找他去好好的熱鬧熱鬧,呂小子手裡總是有好酒,可不能放過他了……娘的,居然要老子給那小皇帝護法,他自身的真氣修為都快到了凝丹期了,還要我護法幹什麼?去,死了活該,換個皇帝也好玩!」
說到這裡,水元子拍拍屁股就跳了起來,緊跟著呂風衝出了皇宮。可是他老人家的動靜就太大了,幾個禁衛牽著幾條狼犬正巡邏呢,他老人家從宮牆上一掠過去,那狼犬莫名其妙的『吱兒』一聲就少了一條,頓時禁宮聳動,不知道多少禁衛衝了過來……遠遠的就聽到他的哼哼聲穿了過來:「一黑二黃三花四白,誒呀呀,大黑啊大黑,你別掙,水爺爺帶你玩好玩的去,好好的用火頭給你烤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