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巫族老人(上)
清晨，雪片飄飄，朱登、朱任、呂風子三人灰溜溜的被趕出了應天府。朱登、朱任帶著不到五百人的護衛，呂風也就帶了五十名錦衣衛，三人站城門口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朱任終於第一個開口了：「厲……哈，呂大人，你以前還是義子，如今可是正式的過繼給了呂家了，日後飛黃騰達，自然是指日可待了。」
朱登、慕容天旁邊冷笑，一臉的鄙夷之色。呂風改姓呂，正式把自己連同師弟厲虎投入呂老太監膝下為子的事情，文物大臣中偷偷摸摸的傳得厲害。朱登是看不起這樣為了陞官發財不顧一切得人，所以原本對呂風的一點戒心，此刻都消泯無蹤了。
呂風瞇著眼睛看著朱登、朱任二人，笑吟吟的說到：「兩位殿下何必拿我出氣呢？本人叫呂風也罷，叫呂風也好，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啊。誒，三殿下，你府裡還有好幾個美女，可是我呂風送去的；二殿下，不要忘記，我師弟可是戰場上救了你兩次啊。我們沒必要鬥成這個樣子罷？我呂風忠於大殿下，忠於皇上，二位殿下又何必口出譏嘲之言呢？」
朱登看了看城門的方向，發現沒有礙眼的人，頓時惡狠狠的說到：「你忠於父皇我不管，但是你忠於老大，嘿。呂風，你要是轉投我的麾下，憑借你的能為，這皇位鐵定是我的了，到時候，我封你為王。」
呂風乾巴巴的看著朱登，跳上馬背撥轉馬頭就走。寒風中，留下了他低聲的咕噥聲：「我腦袋有病麼？放著大殿下這正統的繼承人不輔佐，去幫你爭皇位？放著現鍾不打，我去煉銅，當我呂風的腦袋壞掉了？」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恰好可以讓朱登朱任聽了個清楚，兩人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呂風嘻嘻哈哈的一陣狂笑，朝著朱登他們後看了極其張狂的一眼，帶著五十名錦衣衛狂奔而去。隱隱約約的，寒風中可以聽到他的抱怨聲傳來：「這下可便宜那老不死的了，年關要到了，皇宮裡多少好吃的啊，可便宜他了。這麼天寒地凍的，我們卻是要被發配出京，實是冤枉……哎呀，這神仙的靈丹果然不錯，我身上的傷都好了。」
朱登他們看著呂風遠去的身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良久，朱任才低聲說到：「二哥，恐怕你的那些弓箭手，根本就沒有傷到他。昨日他還躺床上裝死，今天就可以奉旨出京了，豈不是笑話麼？」
一個巨大的豬頭從城頭上砸了下來，把朱任砸得趴倒雪地上半天動彈不得。水元子的喝罵聲從城頭上傳了過來：「誒呀呀呀，這大明朝的燒烤豬頭都成精了，都會從手上跑掉了。古怪，古怪啊……臭小子不相信爺爺我的丹藥靈驗麼？我打你這個狗頭。」『颼』的一陣疾風響處，朱登他們抬頭看的時候，城頭上哪裡還有水元子的身影？就一個燒得通紅的豬頭模樣可笑的趴雪地上，朝著朱任擠眉弄眼的。
朱登氣得一腳踏了地上，喝道：「走，我們也走。」
呂風去杭州三地督造寶船，小貓也連夜出京去燕京城整頓軍務，只好把水元子、徐青、周處、藺軾、呂安等人留了城內，輔助朱僖。有了水元子這個老怪物城裡呆著，恐怕天下還很少有人可以傷到朱僖吧？
皇宮內，朱棣輕鬆的躺靠椅上，懷裡抱著一隻肥嘟嘟的大白貓。他低聲說到：「呂總管，呂風已經正式認你為父，改姓呂了吧？」
呂老太監乾癟的臉上立刻蕩起了開心的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朱棣也微笑起來，看了看呂老太監笑道：「你跟我征戰了一輩子，如今總算是有了後人了。唔，朕也明白，太監，天下人看起來，這出身和名分都是不怎麼好的。呂風認你為父了，他是要讓朕放心，他沒有二意。朕的確放心了不少啊，否則以他的能力，僖兒日後是制不住他的。」
呂老太監連忙行禮：「陛下請放心，風子他絕對不敢有任何二心的。」
朱棣滿意的笑起來，心裡思忖到：「這麼說來，那天武殿受襲的事情，和呂風脫不了干係。少少，他也是收到了消息卻沒有給朕匯報上來，嘿，嘿嘿。不過，既然他拜呂總管為父了，事情可就算是解決了。他多囂張跋扈一些，多私下裡來點貪贓枉法的事情，可是他想要干政，卻是不行了……唔，妙！」
「太監的名聲，百姓、百官心目裡，可都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呂風這麼做，他放心了，朕也放心了，好，手段夠高明。」
輕輕的撫摸著懷裡的大白貓，朱棣沉聲說到：「呂總管，傳旨下去，因呂風之大功，朕特加封他三代，這事情，你就操辦一下吧。呵呵呵，呂風原本無父無母的，現就只有你這個義父，這封賞，就封賞你呂家的頭上吧。你跟了朕一輩子，功勞、苦勞都有了，也該享受點福蔭了。你的父母姓甚名誰，自己操辦吧。」
呂老太監歡喜得臉上都是紅光燦爛的，連忙跪倒了地上，磕頭謝過了朱棣。他下面那一截沒有了，不能貪圖美女，太監也不能加官進爵的，他也只是想要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再來麼，就是封賞一下祖輩，光宗耀祖。如今他都好幾十歲的年紀了，總算是達成這個目標了。
寒風呼嘯，呂風帶人沿著長江急奔的時候，那個從懸崖下飛出的少女，已經慢吞吞的到了崑崙山脈的邊緣處。不捨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群山，她歎息了一聲：「一元宗實是太故步自封了，和崑崙雖然勉強有個同門的干係，卻也因為祖師爺的緣故，兩派的往來並不是太多。現想要找一個援手，卻也是難得的了。」
正說著呢，兩道紅光從她的面前激射了過去，看他們御劍的手法，正是崑崙正宗。少女眉毛一揚，右手一伸，頓時『呼嚕嚕』的一長串七彩虹光射了出去，兩道紅光面前捲起了漫天的花雨，彷彿屏風一樣。她嬌聲叫嚷了一聲：「兩位師兄請留步，一元宗趙月兒有禮了。」
兩道紅光停了下來，兩個黑鬚老道面色不善的停了空中。左邊的那個老道沉聲喝道：「哪裡來的妖女，自稱一元宗的道友？看你的施為，哪裡是一元宗的道家正統法術？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一些旁門異術，就擅自稱自己為一元宗門人？」
右邊那個老道是語氣冰冷的說到：「一元宗青雲坪前立下石碑，宣佈閉關百年，哪裡又會有門人弟子出現？爾是何方妖女，自己報上名字來……西崑崙門下，劍下不斬無名人氏。」
趙月兒心裡連珠箭一般的叫起苦來，西崑崙的修道士，脾氣就和他們的掌教一樣，倔傲無比，很有點天下就老子第一的味道。他們氣不過東崑崙的同門是崑崙掌教的身份，一心就想奪下總掌門的位置，為此修道界他們也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凡是妖魔鬼怪一類，不管是好是壞，碰到了他們，有道理都說不清楚的。
左邊那道人逼上前了一步，怒目喝道：「妖女，報上名來。方纔你放出的那一串彩光，卻是什麼幻術？」
趙月兒肩膀上的那隻小青鳥跳著腳罵了起來：「兩個有眼無珠的禿驢，你們是崑崙門下麼？嗯？嗯？是不是？你們的祖宗原始天尊見了本姑娘也要客客氣氣的，你們算是什麼東西？敢姑娘我面前叫喚？看姑娘怎麼教訓你們……什麼叫做幻術？你們自己有眼無珠，連『九蓮升神術』都認不出來，你們的眼珠子，還不如讓烏鴉啄了吃了。」
小小的鳥兒，翅膀不過一寸長短，輕輕一抖，卻是捲起了羊角一般的颶風，趙月兒還來不及阻止它，兩個西崑崙的老道已經是一聲『苦也』都沒有叫嚷出來，就被颶風捲起了兩千多丈高，重重的砸了山崖之上。
左邊的那個老道氣得鼻子發歪，暈頭轉向的爬起來之後，他張手就是九道閃光的靈苻劈了出來：「妖女，還有你這隻鳥精，你們受死吧。『太靈降妖陣』。」九道靈苻空中一個環繞，頓時射出了無數道金光，籠罩了趙月兒和那青鳥的身上。
趙月兒看著就打了起來，無奈何的搖搖頭，右手一晃，整個身體化為一團彩光，連同那青鳥一起，『碰』的一聲，瞬息間已經到了千里之外了。兩個老道目瞪口呆的看著趙月兒化身為氣，瞬間千里的無上法力，已經說不出話來。
這邊，呂風第一站就趕到了杭州，他騎高頭大馬上，看著謹慎小心的躬身站身前的杭州府的府台大人，冷笑到：「這位大人，這寶船的建造可是皇上擔心的事情，你沒有從中撈取好處罷？嗯，據說一根上好的巨木就是幾百兩銀子的價錢，你有沒有虧空啊？」
不僅僅是杭州府台，整個杭州府的所有官兒都趴倒了地上，渾身哆嗦著不敢出聲。呂風瞇著眼睛陰笑了幾聲，擺足了譜兒後，這才懶洋洋的叫他們起身，眼都懶得朝著他們看一下，用一種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溫和口氣說到：「罷了，都起來罷，本官又不是你們的上司，並不是吏部派下來清點的大臣，不用對本官如此恭敬。」
也不顧那些官兒尷尬的表情，呂風直接撥轉馬頭朝著杭州城行去。「天寒地凍的，諸位大人莫非有意此過夜不成？還不進城卻是等什麼？年關就到了，本官大概要杭州府過年了，還有勞諸位大人幫忙操辦一番。本官身無長物，這坐下馬匹都是從軍營借調過來的，呵呵，單獨過年可是冷清得厲害，還請大人們多多過來聚聚。」
幾個杭州城的官兒也不敢上轎子，就這麼跟著呂風的馬屁股往前走，臉上滿是小心謹慎的笑容。瞧呂風這話說的，分明就是還沒進城，就開始討賄賂了。馬匹是借來的？軍馬也能出借？開什麼玩笑？重要的那句話就是：『本官身無長物』。所以，想要拍馬屁的官兒，就趁著過年的時候，給這位錦衣衛的大統領，督造大臣身上塞一點點的長物罷，好是金色和銀色的。
通往杭州的大道邊也滿是積雪，一棵棵乾癟癟的樹幹寒風中哆嗦著，憑空增加了幾分的蕭瑟感覺。呂風坐馬上，輕輕的揉動著雙手，隨口問到：「現你們的工場裡面，那船做得怎麼樣了？」
一個地方官連忙跑上前了幾步，點頭哈腰的說到：「大人，現天寒地凍的，實無法開工啊。工場都城外幾十里的地方，挖了溝渠直通大海，船的龍骨就海水上架著，現天氣太冷了，工匠們沒辦法下水。只有等開春暖和了，才能繼續開工的。」
呂風『哦』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耷拉下了眼簾子，他嘀咕著說到：「這麼說來，陛下倒是真的有心了。這麼早就把我們幾個人趕出京城，怕是害怕我們再應天府燒起一把火頭罷。唔，罷了，就這裡過年好了……唔，張龍啊，你帶著兄弟們，每天去工場巡視一番，不要讓人偷了器械，燒了木料就好，我就衙門裡面休息了，沒事不要打擾我，明白了麼？」
前天還傷得奄奄一息，如今卻是生龍活虎一般的張龍應諾了一聲。他有點不解的看了看呂風，尋思著：「去城外工場走動一番，倒也可以散散心，師祖他這麼悶衙門裡面直到開春的話，怕是會悶出病來呢。不過，想必師祖的修為是比我們要高深多了，能坐那裡練上三個月的氣，倒也說不定。師祖，果然就是師祖啊。」
一行百多人朝著杭州城門而去，呂風坐馬上，擺出了一副閉目沉思的模樣。造船的工場哪裡，他根本就不關心，距離海邊有多遠，他也根本沒有興趣知道。他只要保證寶船按時按質量的交貨，他的任務就完成了。監工這樣的事情，張龍他們已經足夠應付了，朱棣派自己出京，可不是要他來監工的，而是來讓朱登他們放心的。
「也許，等皇帝他御駕親征了，我偷偷的返回應天府也沒有人理會了。誰會把我的動靜告訴皇帝呢？錦衣衛？開玩笑……東廠？嘿，那我可就要和小李子好好的談談了。不是我的大力保薦，他有機會攤上這麼一個好機會麼？」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路邊的樹林子裡面慢吞吞的走了出來，這是一個雙目深陷，大鷹勾鼻，面色焦黑，彎著腰，兩隻手直接垂到了膝蓋下，有氣無力的，每走動一步渾身都晃蕩一下的古怪老人。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吧，也不知道他那衣服是什麼年代的貨色了，形式古怪不說，是破爛得說不出來了。大街上任何一個乞丐的裝束和他比較起來，大概都可以算是華服了。
他就這麼哆嗦著，慢吞吞的朝著呂風的馬隊走了過來，隨後一腦袋栽倒了呂風的馬頭前。他的手臂有點吃力的揮舞了一下，喉嚨裡面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唉』的聲音，身體抽搐了一陣，似乎就這麼昏死了過去。
呂風坐下的馬兒輕輕的嘶叫了一聲，自動的轉了個方向，從這老頭兒的身邊繞了過去。這匹血統極佳，傳說是西方汗血寶馬後裔的傢伙，高傲的看了看這個委頓地上的老頭兒，彷彿看著一堆垃圾一樣。它有這個資格去鄙視這老人，因為它身上的一個馬鐙子都價值上百兩銀子，足夠這樣的老頭兒吃喝十年以上了。
呂風看了看地上的老頭，老頭的眼睛半張著，渾濁的眼珠裡面，透出的是一股淡淡的死氣。呂風有一種錯覺，這老頭兒似乎已經看透了數千年的風雨，生死輪迴，都不過是落葉一般的自然。自然，呂風古怪的笑了笑，他為自己心裡冒出的這個突兀的念頭感覺到很吃驚。這個老頭兒，這個分明要飯的老頭兒，能讓自己感覺到自然麼？
幾個杭州府的捕頭衝了過來，就要拎著這老頭扔到路邊去。如今天下流民依然不少，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每天要凍死多少人，沒必要為了這麼一條『老狗』就耽誤了欽差大臣的行程，擾了欽差大人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