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早上,視線很好,一場大雪把空氣中的塵埃和懸浮顆粒都帶到了地上,雪後的天空顯得特別的蘭,空氣也很清新,用鼻子使勁吸一口,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息直透肺腑,舒坦。.|com|
這時候從遠處天邊傳來了一陣陣的嗡嗡轟鳴聲,一個黑點從幾朵白雲之間鑽了出來,隨著轟鳴聲的接近,黑點越來越大,終於看清了,原來是一架雙引擎的大肚子螺旋槳飛機飛了過來。
這架飛機飛的不快,也不高,但肯定是在步兵輕武器的射程以外,在宜川、瓦字街以及岔口山一帶的上空不住地盤旋,一圈一圈又一圈,連著盤旋了好幾圈,飛機的引擎哼哼著,就好像在哭他死了的親爹老子一樣,但見硝煙散去,戰場上死一般的沉寂。
在飛機靠窗戶的位子上坐著一個穿著國民黨上將軍服的中年男人,這個人臉上的肌肉不時神經似地痙攣一下,從窗戶裡死死地看著下面白雪皚皚,溝壑縱橫的大地,許久許久一句話不說。
飛機不住地盤旋了幾圈以後,這個人回過頭來,輕輕地對身邊的了句:「告訴機組人員,咱們回西安。」
這個男人說完後,慢慢的坐正了一直都在傾斜著的身體,把腦袋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注視了好長時間機翼下大地的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飛機拐著彎轉了個身子,掉轉機頭向天邊飛走了,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小,漸漸地什麼也聽不見了。
這個身穿國民黨上將軍服,坐著飛機來巡視戰場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國民黨的西北王,去年進攻延安的統帥,蔣委員長的好學生,黃埔一期的畢業生,陸軍上將,胡宗南胡司令長官。
宜川戰役,彭老總和習政委指揮西北野戰軍英勇奮戰,以劣勢的武器和裝備,一舉全殲國民黨七個整編師加一個旅,共記八萬餘人,取得了新式整軍活動開展後的第一次大勝利,為扭轉西北戰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場大的戰役過後,瓦子街和岔口一帶的山川,敵屍遍野,武器輜重丟的滿山都是,山川溝壑一片狼籍。
打掃戰場的時候在二十九的軍部兼兵團司令部附近發現一具身體肥胖,個子不大的屍體,屍體已經被炮彈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不過從樣子和身上還剩下來的衣服來看,像是國民黨的一個高級軍官。
接到報告後,彭老總帶著一部分人來到現場,讓醫生把屍體上的血水和泥土擦乾淨,再用針線把面部縫合好。
彭老總仔細端詳了一會,又讓幾個認識劉勘的俘虜過來辨認,終於證實,這就是國民黨整編第二十九軍的軍長兼兵團司令,中將劉勘。
堂堂的中將兵團司令,死在這幾十里都看不到人煙的大山溝裡,說起來也是夠可憐的,接著戰士們又把整編第九十師的中將師長嚴明的屍體找到了,這哥倆不能同生卻同死了,這樣也好,也不枉倆人交情了一場。
看到兩人的屍體,彭老總很興奮地對野戰軍司令部的人說:「抗戰初期,我就同這個劉勘和嚴明打過交道,沒想到十年後又在這裡見面了,官都當到中將了,也不容易,就讓西安的胡宗南給他們開個追悼會吧,不管怎麼樣,這兩人也是打過小鬼子的,劉勘和嚴明雖然反動,但他們抗日還是有功的,把屍體保管好,不能草率處理。」
部隊遵照彭老總的命令,用一丈八尺的家織土白布裹了劉勘和嚴明這兩個國民黨中將軍長和師長的屍體,又從老鄉家裡買了兩口上好的棺材把屍體裝進去。
過去的農村,到了年紀的老人都有給自己打造棺材的習慣,不過這兩具板材都在一巴掌厚的上好棺材卻便宜劉勘和嚴明了。
國民黨的部隊攻進陝甘寧邊區以後,因為交通不便,部隊補給很困難,每到一處都是大肆搶掠,更有甚者,不但把糧食全搶走,還把老鄉家裡窯洞的門窗都拆下來當柴燒,豬馬牛羊是見什麼搶什麼。
又因為對陝北的地理情況不熟悉,到處找當地百姓給他們當嚮導,可是當地的百姓受『共產』黨的教育多年,早年又跟著劉志丹和謝子長兩位將軍鬧紅軍,用國民黨的話來說,就是從腦袋瓜子到腳底下都讓『共產』黨給赤化透了,沒有人願意幫他們,帶路更是別想。
這一下又讓國民黨的士兵對當地百姓打罵甚至槍殺,這就和以前八路軍鐵一樣的紀律和行為行成了鮮明的對比,在當時,『共產』黨執政的邊區政府真是做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
因此當地老百姓對這些國民黨的軍隊恨之入骨,管他們叫白軍、白匪、頑固軍、遭殃軍。
本來按老百姓的意思,這些被解放軍打死的國民黨軍官和士兵的屍體直接扔大溝裡就行了,讓餓狗餓狼給啃了,省得他們下輩子再出來害人,想要棺材?門都沒有。
但當地百姓還是看在八路軍首長的面子上賣了兩口棺材,裝了這兩個國民黨的將軍,不但掩埋成墓,還立上了標牌。
不久,我陝北新華人民廣播電台,受野戰軍前線司令員的委託,廣播了劉勘和嚴明的死亡消息,並通知其家屬和親友:「屍體已由本軍掩埋在宜川城西,羊道村,村南三里的山地中,家屬及親友如果來運屍體,解放區軍民一定會給予方便和大力協助。」
過了幾天,劉勘和嚴明的家屬通過宜川解放區的縣政府轉來一封信,稱人民解放軍是仁義之師,文明之師。
這件事讓胡宗南很是下不來台,儘管胡宗南非常難堪,可是為了安撫部下和死者家屬,還是不得不派人把劉勘和嚴明的屍體遠了回去。
胡宗南派人到宜川接回了劉勘和嚴明的屍體,由他親自主持開了個隆重的追悼大會,在追悼大會上胡宗南號召三軍將士都要向劉勘和嚴明學習,向黨國的英雄學習,向**的楷模學習,殺身成仁,捨身取義,接著又向南京的蔣委員長呈請為倆人追授陸軍上將軍銜。
胡宗南打了個大敗仗,不但丟了七個師加一個旅八萬多人,又丟了戰略要地宜川,還痛失了劉勘和嚴明這兩個很能打仗的將軍,都是經過抗日戰場鍛煉過的將軍。
從抗戰這一角度來說,他們倆也確實是有功的,這一點連『共產』黨領導下的西北野戰軍的首長,彭老總和習政委也是承認的,正在胡宗南驚魂未定的時候,一架飛機從南京飛了過來。
西安的機場和周圍的公路在飛機到來之前就已經全部戒嚴,一群群的高級官員和部隊軍官穿戴整齊,軍裝齊整,皮鞋烏亮,戴著雪白的手套,坐著汽車到機場迎接。
飛機在機場的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後機頭一低,緩緩地在機場跑道上降落了,飛機剛一停穩,一群全副武裝的衛兵馬上把這架飛機圍了起來,然後工作人員把一條紅地毯鋪到了飛機旋梯下面,接著艙門一開,走出了幾個穿中山裝的人員。
在這幾個穿著中山裝的人員後面緊跟著走出一個身穿青灰色長袍,拄著一根文明棍,腦袋上亮光光的人來。
誰呀?還能有誰,在當時的中國能讓西安的軍政長官們搞出這麼大動靜來的只有一個,國民政府的總統,陸海空三軍大元帥,自己號稱是中山先生的追隨者和接替人,抗日戰爭時期中國戰場的統帥,蔣介石蔣老先生。
不過這都是國民黨方面的稱呼,解放軍的官兵還管他叫蔣該死,蔣禿子,蔣光頭,蔣頑固,嗯,還有一個稱呼叫「運輸大隊長」
戰士們經常開玩笑說,你們也別老說蔣介石不好,如果不是他從美國要來這麼多的武器彈藥,咱們解放軍怎麼辦?你再厲害也不能赤手空拳打天下呀。
蔣介石已經被胡宗南徹底激怒,宜川戰役讓他以前還很自信的陝北戰場徹底陷入了困境,毛澤東說解放軍向渭北、攏南進軍的門戶已經洞開,這話一點都不假,得到宜川被解放軍佔領的消息後蔣介石的整個臉都變型了。
陰沉著臉走下飛機的蔣介石看都沒看一眼低著頭站在飛機旋梯旁邊的胡宗南,隨即拄著手裡的文明棍鑽進了一輛黑色的小汽車裡,這輛小汽車在同樣是十幾輛的黑色小汽車的簇擁下迅速開走了。
見了面一句話沒說,這在胡宗南和他的校長幾十年的校長和學生間的感情中還從來沒有過。
胡宗南呆楞了一會,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快步走了過去,拉住一個和蔣介石一起從飛機下來穿著中山裝的人,然後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老弟,校長來之前都說了點什麼沒有?給老哥哥我透**,日後感激不盡。」
這個穿著中山裝的人看了看周圍,只見周圍的人都很知趣的掉過腦袋,或者緊走幾步離開他們倆人一段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