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整裝待發,我一聲令下便開始了長途奔襲的步伐。浩浩蕩蕩,腳步聲就像天邊的悶雷隆隆震耳。一片煙塵在山谷裡蕩了起來。偵察兵先行,運糧車夾在中間,前後押運。
這日走入了河南地界,我們來到一個村莊前。我帶著一隊人走到村前潛伏在樹叢裡,打量了一番這古老的村子。村中大概有五十戶居民。街道是用石板鋪的。上面有狗和雞在溜溜躂達。一個婦人挎著一個籃子從村外走了進去,朝著一塊大石頭後打了招呼。這說明那後邊有人。那婦人說:「狗子爹,今天你當班?」
「去鎮上剛回來?」
「恩呢。」
「小心點兒,最近不太平。鬼子離咱這裡不遠了。」
「鎮上好多的鬼子兵。不過沒聽說他們禍害百姓。不說了,我回去了,你也小心點兒。」
婦人走後,我發現那塊石頭後冒出了青煙。鐵虎爬到我身邊,動了動鋼盔露出腦門說:「抽煙呢。我去打個招呼,看看能不能讓我們進村。」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心點兒。」
鐵虎放下狙擊槍,摘下鋼盔後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這邊三十個黑洞洞的槍口瞄向了他的周圍。我吩咐道:「沒有我命令,不准開槍。」
鐵虎先上了石板路,然後朝著村口走去。剛到村口就被兩個村民攔下了。用半自動步槍指著他問:「你是誰?」
鐵虎盡量放大音量,還要顯得自然。他舉著手說:「我們是**,迷路了,想在村子裡住上一宿。我還有幾百弟兄在林子裡呢。怕驚到老鄉,沒敢出來。先派我通報一聲。」
我聽到後心說,這小子夠奸猾。和張子房有的一比。他把這三十人說成幾百人,虧他想得出來。他對韻書說:「有鐵虎,何愁大事不成?」
韻書說:「你想成什麼大事?」
我摟著她的肩膀說:「你等著看吧。」說完看著她已經抹花的臉蛋說:「來,讓哥親一個。」
事實上,我是壯起膽子說的。這是我第一次和她開玩笑。
「滾蛋!還有心思想這個呢。」韻書把他推倒在地。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摸摸自己那歪了的帽子後重新趴在了那裡繼續看著鐵虎。
此時,一個村民走了。另一個站在那裡用槍指著鐵虎。鐵虎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村民接過煙後自然而然就把槍放下了。鐵虎為他點上後,大聲說:「咱這村子不小啊,大概有200人吧?」說著坐在了地上。
村民坐在他旁邊說:「連老帶幼221口。」
「你們平時也這麼嚴加防守嗎?看你們都有槍。」
「這地方一直就不太平。村裡的男人都有槍。沒有槍過不了安穩日子。經常有鬼子徒經騷擾。附近這是唯一一個沒有讓鬼子侵入的村子了。他和你們的軍隊不一樣。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
「怎麼不搬走呢?」
「倒是想過,可是搬到哪裡呢?這裡住習慣了,這裡有我們的土地。」
「種些什麼?」
這時候一個滿臉鬍子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鐵虎站起來看著他。那人說:「我叫劉山,是這裡的村長。你們是哪裡的軍隊?」
鐵虎說:「中國的,我們迷路了。只想住一晚上。」
「你們要去哪裡?」劉山問。
「我們去北方抗日。我們和大部隊分開了,回去的路被鬼子截斷了,只能向北走。另外弟兄們也沒了糧食,想向村子裡買一些。」
劉山說:「那裡有個廣場,你們今晚住在那裡,明天離開。我會給你們指路。中國的軍隊我還是信得過的。至於糧食嘛,村裡可以給你們一些。」
鐵虎聽完後朝著我這邊招招手。我就要帶領人下去。韻書拉住我說:「你先帶十人下去。」
我看看她,開始佩服起她的心細來。帶了十人走了下去。我見到劉山首先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用力握著劉山的手說著謝謝,他是我們的大救星。走進村子後,我安排人搭起了帳篷。過了一個小時後,韻書看並無異常,也帶著人走了下去。劉山帶人送來了一些糧食,還有鍋碗瓢盆。我們開始煮飯了。
吃完飯,鐵虎給大家開會說:「我給大家宣佈一條紀律,那就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李金喜笑道:「老鐵,你這不是一條紀律。加起來十一條了。還是共軍的紀律。」
「我宣佈的就是這一條。都記住了嗎?」鐵虎說。「甭管是誰的紀律,好紀律咱就要執行!」
「這還用說嗎?這是我軍的一貫作風,老傳統了。」王大山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說,「總說啥啊說,耳朵都磨出繭子了大哥,求求你快別說了。讓我們睡覺得了。好幾天沒睡好了都。」王大山是我新任命的三連連長,是一員難得的虎將。
要說王大山,我一直覺得他就是當年的樊噲,有著萬夫不當之勇。我說:「記住就好記住就好,誰也別犯規,不然軍法處置。」
王大山說:「處置吧,處置一個少一個。一共這倆半人,處置乾淨了也就省心了。你當個光桿司令看你怎麼玩兒。」
韻書操起身旁的鋼盔砸了過去,鋼盔一下被王大山接在手裡,戴在了頭上。韻書質問:「王大山,你怎麼說話呢?我命令你給營長道歉。」
王大山對韻書更是不服,言道:「我說的是實在話,愛聽不聽。你一個娘們兒算哪根蔥啊!甭和我指手劃腳!」
韻書眼看就要動怒,我趕忙說:「你個王八蛋,這是營長夫人!」
韻書一聽臉就紅了,低著頭不說話。
我趕忙大笑了起來,捧著韻書的臉說:「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然後又伸手拍拍王大山的肩膀說:「記住紀律就行。平時逗逗嘴也能解悶。」我在心裡這個恨啊:老子要有千軍萬馬,你這樣的早拉去槍斃了。不過王大山只是這個倔脾氣,他還是很忠於我的。這我清楚。
戰士們走後,我拉過鐵虎坐在自己身邊,給他倒了一杯村民送來的酒問:「我們明天動身。」
鐵虎笑了,「動身?幹嘛要動身?在這裡不好嗎?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們不走了。」
我說:「駐紮這裡是不錯,但我有更好的地方。」
鐵虎說:「連日奔波,弟兄們都吃不消了。追趕的**退了,這裡還算安定,我建議休整一下,不然遇到鬼子我們就要吃大虧。」
我說:「只是……」
韻書說:「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成大事不拘小節。你還想著成大事呢,就你能成什麼大事。」
鐵虎說:「等待機會,就在這裡。現在出去我們很可能就會全部死在鬼子的手中。在這裡起碼先活著。一旦機會來了,我們就如同猛虎一樣撲出去。無論如何也要賴下去,哪怕是低聲下氣,也要忍。」
我點點頭說:「忍我最在行了,在監獄裡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沒問題,我聽你的。」
鐵虎哪裡知道,我早有這個打算了。之所以這麼說,是在表明自己是個實誠人罷了。壞人是你當的,壞事也是你鐵虎出的主意。
鐵虎說:「亂世裡,能有一塊根據地最為重要。我們不妨就在這裡暫時駐防下來。機會早晚會來。我們先做著準備,只要機會一來,迅速抓住。撲出去,一路朝著你的更好的地方進發。」
韻書說:「我倒是看不出有什麼機會。」
鐵虎說,「沒有機會可以創造機會。你沒聽到嗎?鎮子上駐紮了日本兵。我們只要挑起村民和日本兵的矛盾,這機會就來了。」
我饒有興趣地欠欠屁股,伸著脖子問道:「鐵虎,你說說如何挑起矛盾?」
鐵虎小聲嘀咕了一陣,然後如狐地一笑。我大聲說:「這招太損了吧?」
韻書卻說:「辦法是好辦法,真的有點損。不過,到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這麼幹了。」
我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可是樂開了花。在我看來,這是一條毒計,更是一招妙棋。能夠迅速打開局面的妙棋。
第二天,劉山前來送行了。他還準備了一罈子自釀的燒酒,五隻母雞,一袋子大米,三捆旱煙作為禮物。我看著他笑著說:「村長,我們現在是疲憊不堪,還希望村長多留我們三日,十日八日後定走。」
劉山摸摸黑黑的鬍子,又看看我身後這群訓練有素的士兵笑了起來,問:「是十日還是八日?」
我說:「十日。十日再不離開,你可以槍斃了我。」
劉山心裡明白,趕是趕不走的。但留下就是個大炸彈。一旦日軍發現必定給村子帶來毀滅性打擊。再有就是,他知道,中**隊也是不好惹的。如果此刻強行將我們趕走,風水輪流轉,等打回來的時候,能善罷甘休嗎?
他命令荷槍實彈的村民把禮物放到了我面前。笑著說:「一言為定。這些就算是我犒勞兄弟們這十日的伙食了。十日後,臨行前,我還會有大禮相送。」
我一拱手,笑呵呵說:「那就多謝村長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