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進退維谷（5）
沉重的撞擊聲中，這一擊沒能徹底穿透車頂，但被攻擊的位置上，如同被粘上了污垢般，留下了一個拇指大小的黑點。
見到攻擊奏效，另外兩隻怪物也埋頭向下刺來。但此時，庫默比絲突然發動車子，巨大的慣性將三隻怪物向後甩去。怪物不算尖銳但卻和頭部一樣堅硬的腳爪死死抓在車頂，在被甩下去的同時，在車頂上抓出了幾道讓清晰視野消失的黑色劃痕。
「六，六六，六六六。」
聽到錢笑的第一個字時，庫默比絲已經操作車子向右讓去，但後面錢笑口吃般的一串六讓他出現短暫的迷茫，一邊保持著側轉的動作，一邊自己去看屏幕上的顯示。
後方的光學影像上，雙品字形的六枚導彈正急速接近，庫默比絲快速判斷著可進行的迴避方式，然後以近乎和思維同步的速度，控制車子作出一個個驚險的躲避動作。
前三枚導彈有驚無險的躲過，但在他的判斷裡，這三枚導彈不過是用來限制自己的規避空間，真正的威脅來自後面三枚。
第四枚導彈迫使庫默比絲將車子從弧線軌跡上停了下來，旋轉的慣性正好被反向力量逼停。沒有噴射引擎的車子根本無法用瞬間的橫向加速來躲避第五枚導彈。
庫默比絲低罵出了一個相當通俗的字後，從車後放出了些東西阻擋在了第五枚導彈的路線上。劇烈的爆炸衝擊將車子足足向強推出了十多米，還來不急穩定下來，最後的導彈也緊臨而至。
錢笑隨時注意著庫默比絲的狀態，見在第五枚導彈過後，這個車技算得上出神入化的高手臉上已經出現了絕望的表情。錢笑心中歎息著，將手背到了身後……導彈在接近到距車不到十米的位置時，突然在半空中發生了爆炸，而爆炸的力量卻如同撞在了一張無形的牆壁上般，火焰張牙舞爪的湧向其他方向，唯獨無法從後方接近車子。
長長吐出一口氣，錢笑偏頭左顧，九尾半個身體懸於虛空中，手上的金色光霧正緩緩消散。
「那是什麼？精神類文明的力量？」前一刻還滿臉絕望的庫默比絲興奮的大吼著。
錢笑的心情出奇的好，擦汗答道，「比那高級多了。」
秋羽虛弱的按著額頭，「我可能有點暈車……不，重點是，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快饒到前面那個山丘後面去。」
庫默比絲快速看了眼地圖，從剛才的攻擊方向來看，如果要找個遮蔽物的話，秋羽所指的山丘確實是視野中的最佳地點。
全速行駛下，在新的導彈出現前，車子便順利到達了山丘之後。但即使如預料般，只要導彈不會轉彎，就能利用這裡進行躲避，但是能躲避的也僅僅只有導彈。一波又一波的怪物，不厭其煩的跳躍著攻擊這個因為多處破損，已經無法完全做到光學隱形的破車。
庫默比絲就像一根越繃越緊，隨時可能斷掉的弦般，在直徑一百米的範圍內作著高強度的規避動作。
劇烈的搖晃中，秋羽接通了九尾的通訊器，「讓李凝風給我們套幾個盾。」
「用我來嗎？」通訊器的另一頭，九尾所在的車子狀況明顯相當好，說話的聲音如同在悠閒飲茶般平靜。
「不，你的粒子迷霧防禦強，但是消耗性也高，對付小蟲子，還是李凝風的實用些。」
幾秒後，李凝風從十多米外的虛空中探出腦袋。
對方主要的攻擊都是放在秋羽幾人的車上，但對於其他車子這種明顯是要幫助前者的舉動，自然不能容忍。
李凝風才張望了不到兩秒，他所乘坐的車子便立刻引來了狂潮般的攻擊。在他身後，奧多尼奧的重力領域一展既收，把還來不急擺好姿勢的李凝風推了出去，然後立刻關門遠遁。
手忙腳亂的庫默比絲都還來不急想清楚，怎麼才能把這個可能是來幫助自己的人接進車裡。僅僅依靠本能的控制向李凝風靠近了一些，就立刻被怪物在車底戳出了幾個大大的黑點，於是又在本能的指引下向後避開。
一系列動作完成後，庫默比絲才猛然意識到，對於那個援軍，現在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目送他掉進戰鬥生物的海洋中，順便祝福他可以在感受到痛苦之前便死去。
可惜的是，這個祝福並沒有應驗，那個可憐的人掉進戰鬥生物群中以後，不幸的砸在了一隻戰鬥生物身上，卻更加不幸的讓過了那只戰鬥生物豎起的腦袋。另外兩隻戰鬥生物揮頭掃向了他，他又因為太過恐懼而低頭，再次讓過了這次攻擊。跟著，又是一隻戰鬥生物撲向了他……庫默比絲心中替他感到巨大的悲哀。明明注定了死亡，卻被恐懼折磨著無法立刻死去，這是一種多大的痛苦啊。可是這個第十四文明的可憐人卻一輪又一輪的經歷著死亡恐懼的折磨，是的，一輪又一輪……兩隻戰鬥生物向他交叉逼近……四隻戰鬥生物進行跳躍攻擊……六隻戰鬥生物圍殺他……十多隻戰鬥生物組成了對上第三第四文明時間才用的梯次跳躍攻擊陣形……庫默比絲突然反應過來，任何事情如果反常得過頭，便不可能是自己以為的那樣。
這個第十四文明的人似乎不是在被死亡的恐懼折磨，而是……而是他在折磨那些戰鬥生物？
小小光屏上顯示的景像已經不足以支持庫默比絲的判斷，甚至讓他忘記了現在的自己也是停留在死亡的邊緣，一邊用著盲控讓車子進行閃避，一邊透過有少許模糊的車壁，把目光死死盯在了李凝風的身上。
看起來庫默比絲有些過於反常，但要知道，雖然第三第四文明中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殺死一大片戰鬥生物，但是他們的戰鬥血腥而直接，只要用眼睛看上那麼一眼就能知道情況的走向。可是李凝風的戰鬥詭異、沉靜，假如不是一直盯著他，只是偶爾的向他看上一眼，那麼每一眼都會得到一個相同的信息——他馬上就會被幹掉。
可是一眼一眼又一眼過後，他卻依然生存著，如果要用運氣來解釋的話，恐怕宇宙會在下一秒就毀滅的幾率也比這個高。
那麼，既然不是運氣，就是他有確實擁有著不被戰鬥生物殺掉的實力。而且，幾十秒的時間裡，他根本沒有為了緩解身旁的壓力，去殺死哪怕一隻戰鬥生物。
凡是戰鬥過的人都知道，要殺死對方，只需要比對方強上一點便足夠，但只是躲避卻不反擊，實力至少要比對方強上幾倍才行。在被戰鬥生物包圍的情況下，就是第三文明的人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在庫默比絲看來，李凝風現在的舉動，不但是在用自己的強大鼓舞己方士氣，也是在用這種就是不動手，也不會受到一點傷害的絕強姿態羞辱對方，如同在說，這種無力的攻擊就是來多少自己也不在乎，只要自己願意，可以輕易進出任何地方，幹掉任何想要幹掉的人……能在這場遊戲中生存到現在的，既不是商人、科學家，也不是政客、白領，而是以鐵與血斬開荊棘之路，勇往直前的戰士。
崇拜強者，崇拜身先士卒的強者，是戰士的天性，這與科技和武器都無關。即使強大的星艦，也不過是戰士手中的武器，進行控制的戰士才是一切武器的靈魂，而戰士本身卻既是武器又是靈魂，是一切強大之源。
第四文明依靠高科技的裝甲作戰，雖然沒有人否認他們的強大，但那是一種可以找到借口的，理所當然的強大。
第三文明沒有能給他們帶來強大力量的裝甲，可是他們那種模式化的強大，也是被生物技術賜予的。
因為穿上高科技的裝甲而強大，和打幾針基因藥劑帶來的強大，在本質上都一樣。雖然會讓人畏懼與嚮往，但卻無法讓名為戰士的人崇拜。
而現在的李凝風，既沒有裝備高科技的裝甲，也沒有為適應戰鬥而被改變過的身體結構。再和車內這些同樣和他來自一個文明，卻一點都看不出厲害的人作對比，可以確定，他的強大並不是生物天賦。排除了這一切，還原出的便是一種最純粹而真實的強大。
在戰鬥效果上，這種強大和後天武裝起來的強大沒有絲毫差別，但在戰士的眼中，卻是天地之別。
第三第四文明方面依然沉默著，但是李凝風的戰鬥景象，卻被周圍的其他車輛紀錄下來，在庫默比絲的第八文明內瘋狂轉播。如果要說有什麼東西可以像音樂一樣觸動人的靈魂，那麼眼前的景象便是答案——戰鬥。
嚴格遵循著計劃行動的第八文明，在這一刻，屬於戰士的熱血被徹底點燃。
一片片的怪物被突然撞飛或壓死……幾隻戰鬥生物組成的天羅地網向一個折翼的天使撲去，觸及血肉的感覺明明已經由尖銳的頭部傳遞進了他們的大腦深處，但下一刻，它們突然發現自己，以及與自己同時發起攻擊的同類，全都飛舞在了天空中……兩名第四文明的人因為能量耗盡，背靠背的站在一起，靜待死亡的來臨。他們知道，在幾十米，或者十幾米外，就是隱藏著的第八文明車輛。但車門打開導致的顯形，已經讓一輛車被戰鬥生物群砸成了碎片，他們不可能再冒風險來救自己兩人……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種捨棄都是正確的……可是……當六道白色的光門同時從空中開啟的時候，兩人被裝甲遮蔽的淚腺突然崩潰，連他們都不知道這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的興奮……攻擊庫默比絲車輛導彈的發射區域已經被計算出，剛才還在以這個區域為中心四散躲避的第八文明車輛，紛紛湧向這裡，去進行珍貴情報的收集……第一文明飛碟的殘骸處，一輛停在這裡猶豫了很久的車輛中，白色的光門徐徐開啟。因為在下方有著高能量源的反應，或許可以找到一個完好的的艦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