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旅途（2）
「睡覺了，睡覺了。」
黑暗中，庫侖如同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拉著秋羽的胳膊走進了帳篷中。
秋羽拿出了手電想照個亮，但手電的光剛出現在帳篷裡，傑克和庫侖同時大叫起來，「關上，快關上。」他們只是這樣叫著，但卻不解釋原因，彷彿連解釋的時間也不願意浪費。
「沒事的，現在的光就是再強一倍也透不出這個帳篷。」
秋羽的話讓傑克愣了片刻後，起身到帳篷外看了下，見光確實一點都沒透出去，才又安心的走了進來。
「真不知道你怎麼有這麼多好東西，要是這些都是從你來的地方生產的，恐怕我們聚居地的科學家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了。」傑克一下子躺到了帳篷自帶的柔軟地毯上。
秋羽笑了笑，把手電的光柱調成了照向四周的電燈模式，「這些可不是生產的，而是拿東西換的，在我們那裡，這些東西的製造技術和條件都被別人壟斷著的……還是只有自己能做出來的，才真正算得上是自己的東西。」
「那倒是。」庫侖也學著傑克躺到了地毯上，「誰先看著外面？」
「守夜？」秋羽搖了搖頭，「應該沒必要吧，外面漆黑一片，就是有微光視覺的動物也根本看不見，我們守外面也同樣什麼都看不到吧？」
「真正的夜晚可還沒有開始，你還是趁現在多睡一會兒吧，不然後半夜就不一定能睡著了。」傑克已經對秋羽的無知習以為常。
「好。」秋羽是個非常願意接受別人建議的人，特別是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所以在應了一聲之後，立刻躺下就睡。
「把燈關了，節約點電吧。」
秋羽，「好。」
不知睡了多久，秋被一整整如同狼嚎的聲音吵醒，但睜開眼睛後，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
在秋羽的感覺中，似乎有無數並不針對自己，但卻異常濃烈的危機感存在，下意識的把手摸到了手電的開關上，但這個動作本身卻帶給了自己比前面更強烈的危機感，所以秋羽終止了這個動作，換用了另一種更安全的方式。
感知的觸覺如同滴到紙上的液體般，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
帳篷裡，庫侖依然沉沉的睡著，傑克則把槍拿在手上，半個身體支出帳篷小心觀察著前方。
秋羽稍微約束了下散向四周的感知，將感知蔓延的主要方向轉向了傑克視線所對之處。
隨著感知不斷向前的延伸，秋羽腦海中的世界如同遊戲裡的戰爭迷霧般，被驅逐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幾塊早已佈滿裂縫的石塊終於經受不住再一次的寒冷，一點一點蹦壞為更小的石塊。
石頭的縫隙中，無數奇形怪狀的東西正呼呼大睡著，掉到身上的小石塊完全無法把它們從深眠中喚醒，但一些其他動物走動的腳步聲，卻能把他們驚得一群一群的跑掉。
石塊更下邊的泥土裡，一條條小蛇般的蚯蚓不停掘動著泥土，將埋於其中的任何有機物連同周圍的泥土全都吞進肚裡，不過這些少量的食物遠遠滿足不了它們的胃口。隨著向地面的接近，那些對地面動物異常敏感的沉眠者卻無法應對這些突然發生的地陷，盡數成為蚯蚓的美食。
也有一些明明能跑掉的動物，專門進入到蚯蚓的身體中，似乎把那裡當作了舒適的移動餐廳。
這些小動物間的戰鬥在秋羽感知範圍類多得難以計數，更遠一些的地方，戰鬥的數量急劇減少，但規模卻越加大型。
這些動物間的戰鬥已經不限於利爪和獠牙，身體上的一切皆為武器。
一隻無法判斷是貓還是狗的生物凶狠的與一隻比老鼠還要大上幾圈的巨狼搏鬥著，無論是體形、力量還是攻擊能力，那只奇怪的生物都要處於下方，可它偏偏不逃跑，一次又一次的主動衝向巨狼，一蓬蓬的鮮血如同不要錢般在空中揮灑著。
失血必然伴隨著體力的流失，那只動物終於被巨狼抓住機會，從其身上狠狠咬下了一大塊肉。但十多秒後，得意的吃下這塊肉的巨狼身體開始抽搐，在連站立的力量也失去後，沉沉的倒在了地上。
似貓似狗的生物對身上的猙獰傷口毫不在意，只是優雅的走到巨狼身邊，也不急著終結巨狼的生命，而是直接在巨狼驚恐與痛苦的目光中，從其大腿處開始大口大口的啃食起來。
在秋羽感知能力的作用下，這一進食的場景如同近在眼前，而一口口被吞食的血肉也彷彿是撕裂自自己身上，在幾秒的拚命堅持之後，蔓延出去的感知像倒放的電影般，瞬間全被收回了秋羽體內。四周再次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熱鬧還沒開始你就醒了？」
秋羽自認完全沒有弄出什麼動靜，但剛剛確實是睡著了的庫侖卻用沒有絲毫倦意的聲音說著話。
秋羽點了點頭後才想起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外面好像有光啊。」
傑克支在外面的身體死死壓住了周圍的帳篷，所以光不是由外面透進來，而是秋羽在自己的感知中「看」到的，不過「看」得並不清楚。
「我倒寧願外面沒有光。」庫侖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遠了點，似乎是爬向了傑克的位置，「怎麼樣？」
聽到庫侖的聲音，傑克把身體縮了回來，「還好，這次的中心點距離我們這個位置很遠。「「中心點？什麼中心點？」秋羽在憑藉著記憶和兩人的聲音，挪到了帳篷邊上。
「就是晚上變異動物們在一定區域裡尋找食物的中心點，當初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相當吃驚。你要看嗎？」
傑克掀起了帳篷的一角。一個超越秋羽相像的世界就透過這個狹小的縫隙映入了他的眼裡。
無數綠色的線條在黑暗中不停跳躍著聚集到了一起，在聚集的中心處，最先到達的綠色線條劇烈扭動起來，三四條，甚至數十條湊在一起組成著各種抽像的變換圖形，只有少部分的圖形能持續很長時間，更多的則是以線條為單位，一條條的斷裂開來後，迅速消逝在了黑暗中。
「那些是有夜光的動物，可不止一種。他們用自己的光吸引獵物，也因為光而成為其他動物的獵物。所以這些夜光動物出現的位置很快就能引起一場大混戰，就看誰能在被吃掉前，先一步吃飽離開。」
明，那些綠色的線條急劇減少。這不是他們死亡了，而是很多不發光的動物被吸引，在加入這場地獄的聚餐之後，遮擋了幾人的視線。
十多分鐘過後，綠色的線條已經要過很長一斷時間才能看到一眼，視覺的驚奇由此轉為了混雜的聲音。
雖然秋羽無法在黑暗中判斷出發生這一切的位置距離這裡有多遠，不過單憑感覺來看最少也有兩三公里。但源自動物的怒吼聲，受傷的哀鳴聲，垂死的悲呼聲，地面的震動聲，全都清晰可聞，如同自己就置身於一個不停殺戮的戰場中央。
「這……這樣的規模，要是發生在我們周圍，我們的幾把槍會有用嗎？」秋羽的聲音中滿是後怕。
「所以才要人守夜。」傑克現在已經不再壓低聲音，反而要盡量大聲一些，才能讓秋羽聽清他的話，「如果發現最先出現的動物聚集到我們的周圍，就要立刻驅散，驅散沒用的話我們就跑。只要一開始就離開這些會發光的動物，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在黑暗中，他們可比我們醒目多了。」
「哦……」秋羽靜靜的看著那片充斥著血腥氣息的黑暗，半天後沉沉的吐出一口氣，「正常的捕食不行嗎？為什麼這些動物非要拿命來拼一頓飯？」
「因為他們是習慣黑夜的動物，但卻無法習慣現在這種絕對的黑夜，只有這樣一個對大家都公平的機會，才不至於讓所有動物在各自的躲藏中因無法與對方相遇而餓死，否則，這是將是對食物的巨大浪費。但是，這個看起來的公平是建立在不公平之上的。弱小的動物最先來引發混亂，希望在強大動物的衝突中撿到便宜，但在四周都是食物的情況下，強大的動物間總是很有默契的避免衝突，所以成為食物的往往還是那些企圖撿便宜的弱小動物。其結果就是強大的動物飽食而歸，相對強大的動物帶傷而歸，而大半的弱小動物則成為了食物，真正能撿到便宜的弱小動物相當之少。可即使是這樣，這些弱小的動物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依靠這樣賭命的方法，來延續自己的生命。因為這就是他們在巨變之下，未找到適合自己生存方法之前必須的付出……」
庫侖充滿哲理的話，讓秋羽一瞬間就本能的把這些內容套用到了這場遊戲之上，模糊的視野突然變得清晰，不是因為看到了東西而清晰，而是因為清晰，而能看清將來會出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