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租賃契約」雖然是個賺錢的大項目,但也從側面體現出黃昏帝國的國庫有多捉襟見肘。
很多人以為,六月陽光當上死靈王者,就能向各領地收稅,錢財源源不斷,實際上死靈王者都和公會會長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窮鬼。別以為勢力發展要花錢,而維持勢力就不花錢了,用錢的地方多的是,所以到現在除了「輔助王朝」等幾個大型公會能維持穩定盈利外,其他公會都只是勉強維持開支。很多人笑稱「《乾坤》的公會系統就是專門騙有錢人進坑的」,雖然偏激,但也不無道理,因為若會長管理能力不好,就只有用金錢進行補救,否則公會遲早散架。
黃昏帝國撐過多少風風雨雨,這才有了今天的規模,既成為大陸主權國之一,又有上千萬的資產,讓不知多少人眼紅。可這上千萬都是不動產,六月陽光沒有動過一分錢,每每有盈利就將錢砸下去,讓屬下們放手去建設,使得90%流動資金都立刻變成不動產。要不然怎麼美化「等待之城」?要不然怎麼鋪設天網蜘蛛交通系統?要不然怎麼短時間就讓死氣沉沉的白雪城重現昔日盛況?說到這兒,布瑞恩不得不欽佩陛下——很少有冒險者能在上百萬、上千萬金幣的誘惑下無動於衷的。
縱然六月陽光沒動過國庫一分錢,但打輸貿易戰就足夠讓黃昏帝國從殷實變得破落。為了填補財政缺口,黃昏帝國推出「死靈租賃契約」,不惜把子民都賣給別人當牛做馬。低級子民滿心只有對王者的服從,對這個契約逆來順受,而中、高級子民則遵從自願原則,還可以視等級得到60%——80%的提成。
由資本家提供生產資料,勞動者出賣勞動力,在雙方都同意的前提下,高度利用了生產力,也調動了勞動者的積極性。布瑞恩曾聽陛下說過,「現實世界」裡計算薪酬也採用這種合同,可見是一種很科學、適用性很高的契約模式。雖然對於冒險者們並不鮮見,但「死靈租賃契約」一面世便對原住民造成極大的衝擊。
此時,施勞德?佈雷便切身地感受到這衝擊的力量,然後找布瑞恩興師問罪。他喉嚨咕咕作響,臉都快被滿溢的憤怒撕裂,看他的架勢,彷彿立即要撲上來用鷹鉤鼻啄死布瑞恩。他有理由憤怒,因為他是黃昏帝國的幕後大老闆(無論是別人還是他自己都如此認為),大部分金融項目都得他先過目,而「死靈租賃契約」卻瞞著他推廣。
「為什麼不事先知會一聲?啊?」任誰都覺得這個商人已瀕臨爆發,他卻硬生生忍著,重複了剛才的問話。
布瑞恩沉吟一陣,道:「施勞德先生,我們需要錢。」
「需要錢?我給你們的還不夠多?現在你們欠下的一屁股債是誰在還?是我!」施勞德用手指戳著自己胸口,戳出咚咚的響聲。
前一陣子黃昏帝國和畢格鮑沃簽訂「碎銀」軍備買賣合同,雙方都暗中較勁,結果黃昏帝國還是輸了,不僅賺不到錢不說,資金鏈還斷裂了。為了這場貿易戰,黃昏帝國向民間開放融資(說白了就是借了很多錢),可資金鏈斷裂導致大筆債務無法償還,同時一些有心人特意隱在幕後、操縱著債權人現身,向黃昏帝國催討債款,火上澆油。在這個時候,施勞德?佈雷與六月陽光簽訂新契約,以得到黃昏帝國所有未來收益為代價,替黃昏帝國償還契約。
然後,黃昏帝國一下就還掉不少國債,這等財力讓畢格鮑沃的操盤手們心驚不已,於是貿易戰正式劃上句點,蠢蠢欲動的對手再度潛伏。
「我已經和親愛的陛下說了——」施勞德一伸手,就將並無任何抗拒動作的布瑞恩拽到面前。他嘴角扯得極開,白森森的牙齒不住磨動,很可能忽然咬殺布瑞恩。濃郁的硫磺氣息從他口中噴出,熏得布瑞恩分外難受,然而更讓布瑞恩難受的是突如其來的咆哮:「玩經濟,你們根本不夠格!你們是卑劣的死靈生物,是腦子里長了蛆蟲和大便的廢物,別自作聰明!我一直對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你們可以一次次挑戰我的忍耐力!你們是棋子啊,棋子就該有棋子的本分,不要給我惹亂子!」
「您先冷靜一下。」布瑞恩將手搭在施勞德手上,雖然沒用力,但也很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在你把手鬆開之前,我拒絕進一步談話。
施勞德用力一推,將布瑞恩推開幾步,領口、袖口、鼻子裡冒出大量的蒸汽,緩緩平靜下來,就像是一片丟進水裡的烙鐵。他也不需要作色,只道:「你不怕死?」他並不是一個普通商人,他相信布瑞恩也很清楚這一點。在歷史上敢和巨龍作對的只有英雄,而這些大無畏的英雄裡有八成是失敗案例。
「怕。但是,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主席的名言),所以我不介意死亡。」布瑞恩道。
「你真的很聰明,也夠勇敢,但自古以來,既聰明又勇敢的人死得最快。」施勞德搖搖頭,反而笑了:「好吧,我就再容忍你最後一次。以後『死靈租賃契約』的收益按時上繳,之前的收益也全給我吐出來。不要做假賬,我敢說你就是改動了一位數字,我也能看得出。」
說罷,施勞德便沉默著離開。
兩秒一下、兩秒一下,布瑞恩調整好靈魂之火的頻率,忽然長出了一口氣。他召來一隻天網蜘蛛,趕向聯合科研中心,雖然他的今日日程表裡暫時還沒輪到這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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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斯坦特,首都。
陰天歌者帶來的風波已經慢慢平息,而總有災厄伴隨的鐵蹄騎士團也離開此地,首都居民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在不久前,守護英雄、優雅之蘭斯洛特開門授課,這個消息就像有奇效的藥膏,立刻撫平了居民們的創傷。
此時,蘭斯洛特府邸裡,許多少男少女坐在一個寬敞明亮的廳堂中,聆聽老師的教誨。老師坐在竹簾後,從不展現其真面目,顯得很神秘。
優雅之蘭斯洛特和其他神射手不同,教導時從不親身出現,教學生怎樣調整站姿、怎樣瞄準。他上的全都是理論課,而實操課由以前收的學生來指導。
「節奏感是弓箭手最重要的東西,一旦失去了自己的節奏,弓箭手就無法掌握局面、陷於被動,若戰爭中弓箭手部隊毫無章法地射箭,必定會走向敗亡。我們亞斯坦特以射術立國,歷代先皇都非常重視『如何抓住戰場節奏感』的問題,因此才有了對節奏感極端敏感的鳴笛射手。可以說,就算陷入【狂化】,鳴笛射手也比精靈月華射手更能掌握分寸。你們都有不錯的資質,若好好學習的話,足以成為鳴笛射手。」
聽了這番話,有的少年若有所思,有的少年趕緊做筆記,但沒有人竊竊私語。別看他們這麼乖巧,最初也是很調皮的,畢竟同學那麼多、老師就一個,而且老師還躲在竹簾後,難免有人開小差。優雅之蘭斯洛特名滿天下,當然不可能和幾個小孩子為難,他也不說什麼,只是讓開小差者的父母將之領回家,並拒絕其回到課堂,算是委婉地將之開除。從此,再沒人敢上課走神。
「我一直以來只教授你們理論,是為了幫你們打下基礎,因為射術再怎樣嫻熟的弓箭手,也得有敏銳的感知能力作為前提。」老師溫和地道:「你們要用心聆聽,聽風的歌唱,聽人們的交談,聽那些瑣碎的、平常不被注意的聲響。當你聽得久了,你會發現這個世界就像是個大舞台,每個人、每種事物都各執己見地發出自己的聲音,有著自己的節奏,能把你帶入無限的混亂中。也正是在這混亂中,你們會找到內心的聲音,找到只屬於自己的節奏感。」
「然而,我不能指導你們更多,因為當我說了太多的時候,你們內心的聲音,其實不過是我聲音的回放。我的思想固然能讓你們立足在世界上,但卻不能讓你們走向雲端。你們的學長奧利弗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我希望你們能走得比他更遠。因此,我在這裡宣佈,你們的課業終結了。」
這一下,一直不敢開小差的學生們騷動起來:「老師,您不要我們了嗎?」「老師,我感覺很多東西還沒完全掌握,可以讓我再留多一段時間嗎?」「老師,別趕我走,我爸會打死我的!」
「我雖然答應了陛下,要培養一個新英雄,但英雄從來都不是在小小溫室裡長成的。」蘭斯洛特的語氣依舊溫和,不過大家都知道,他的溫和也代表了堅決,說出口的話便落地有聲,就算陛下也是無法求他收回的。「學長會將你們引薦給軍隊,希望你們好好把握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