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忽然辭職並沒引起什麼大波瀾。這人性情溫和,與同事的關係不遠也不近,所以大家頂多是感歎幾聲,卻沒人幫他搞離職慶祝會。若果露西沒去度假的話,離職慶祝會還是有可能辦成的。
下班回家,清沂打開電腦,瀏覽論壇。除了競技大賽外,最重磅的消息與黃昏帝國有關。黃昏帝國推出了「死靈租賃契約」,持有該道具者可與死靈生物簽訂僱傭契約。當然,牧師和聖騎士除外,出於職業模板的原因,他們決不能和死靈生物沾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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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會議後,清沂留下布瑞恩與狄塞爾。
「狄塞爾,將那份東西拿出來吧。」
「什麼東西?」技術總監也有些好奇,看了一會兒,呵呵笑了起來:「死靈租賃契約?是狄塞爾你寫的嗎?很合理,很簡潔,毫無破綻。但是……太驚世駭俗了吧?黑暗教會與教廷一定會跳出來反對。」布瑞恩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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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前來看,「死靈租賃契約」還是挺受歡迎的,不過死靈法師玩家怨聲載道,覺得這玩意兒太破壞平衡了,完全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金錢至上,清沂懶得管這幫奴隸主的死活。至於那些眼紅別人有「死靈租賃契約」的神職者,清沂直接無視。
在吃披薩的時候,清沂挑了些競技大賽視頻來看。「福音」玩家的在youtube上隨便就能搜,可是其他服務器的只有大神視頻。不過這就夠了,對現在的清沂來講,看一般玩家的比賽只會覺得索然無味。他特意挑選了和他有過接觸的大神,因為比起那些不認識的,他起碼能看懂一點。
御清鋒大神的風格是奇正相輔。他時而站定不動,只以六把飛劍縱橫亂擊;時而手持寶劍,欺身刺殺;時而堂堂正正、有板有眼;時而劍走偏鋒,出其不意。但無論如何,每一次劍招與劍招之間的轉換都流暢到了極點(用玩家的話來說就是毫無硬直時間),在旁觀者——甚至是敵人——看來,簡直是藝術享受!這種極之流暢、毫無破綻的戰技,就是他霸佔全球第一寶座的最大資本,「起承轉合」。他的臉雖然不特別帥,但每當他揮灑劍光時,都會吸引全場觀眾的視線。
白夜流光大神依舊霸道無倫。他無時無刻都貫徹「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這一理念,以雷霆劍光劈斬、摧壓、掃蕩,將敵人的信心徹底擊潰!他隨隨便便的時候便已無人能敵,當他稍微提了一點興趣,他就會在三秒內滅殺敵人,連半秒鐘都不會超出。當他揮出霹靂時,全場鴉雀無聲,好似這雷鳴壓倒一切聲音。
在活動區域較小的場合,搖滾扳機的重狙擊槍毫無用武之地,但到了這個地步的人,還有誰會特別依賴外物嗎?就算白夜流光拿在手裡的只是一把新手劍,三轉以下的傢伙也別指望能打贏他。搖滾扳機正是拿著兩把小手槍,準確地打中敵人的眼睛、咽喉,完成一擊必殺。他結束戰鬥的時間,取決於敵人能堅持不露出破綻有多久,遺憾的是在「抽像」之下,三轉以下的職業者全身都是破綻。
……
這些比賽是如此精彩,以至於清沂看完時,發現手上披薩已不再可口。他再看看時間,已經八點,這可比平常晚了太多!於是他無心繼續欣賞賽事,立刻解決食物,戴上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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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營地。
人們忙忙碌碌,或整理裝備,或做熱身運動。想提高大戰中的生存幾率,這些準備工作都是不可或缺的。
忽然之間,一陣歡歌由遠及近地傳來。那是由女性柔美嗓音演繹出來的,讓這片營地憑空多了一抹柔情。戰士們紛紛向歌聲傳來的方向投以目光,只見一隊面生的精靈款款而來。這些新來的族人分外傲慢,或捏著手帕摀住鼻子,或小心翼翼地踮腳而行,總之就是將「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不知怎的,暴露在新族人視線中的精靈戰士都自覺地整理起儀容儀表,彷彿頭髮亂了就會挨批評似的。
為其引路的精靈戰士快步來到精靈老人面前:「長老,王庭來的特使到了。」
精靈特使是一位女性(唱歌的就是她),她走在隊首,又穿著觀賞效果大於防護效果的碧色絲綢裙子,一望可知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她柔順的頭髮向後梳,就如一條淡金色的瀑布;以青籐結成額環,平添幾分空靈;鵝蛋臉和略厚的嘴唇,使得她富有古典氣息,宛如從陶器上走下的仙女。從外表是看不出精靈的年紀的,但這位特使沉靜的眼神告訴別人,她已經有一定的年紀和閱歷,可不是能被糊弄過去的小女孩。倘若清沂在場,他一定會覺得這個精靈很面熟。
「您好,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本次援軍的最高負責人,謹代表王庭和長老會,前來參戰。」特使雙手交疊在胸口,優雅地行了精靈族的禮節。「剛才看到浴血奮戰的戰士們,就忍不住為之歌吟一曲,請勿見怪。」
不苟言笑的精靈老人也如此回禮:「您好,我是『綠野』的族長,現為部隊的最高負責人。不過……」
他手一指遠處坐在扶手椅上的沙灘裝男孩:「那個才是最高指揮官。」
「哦?『騙子』白頭鷹,本人也略有耳聞,果然人不可貌相。」精靈特使瞧了白頭鷹一眼,便對老人笑道:「這森林還不錯,不知哪裡是準備給我們的休息處呢?我帶來的三十位都是精銳呢。」
「我這就讓人帶各位前去。」
「謝謝您的周到。啊,本人素來喜歡僻靜的地方,還請您多操心了。」特使卻不開步。
「您客氣了。」被特使一動不動地盯著,老人只好道:「還是我帶您前去吧。」
「有勞您了。另外,麻煩準備一些熱水。我們舟車勞頓,都需要好好地放鬆一下。」
「呃……這裡其實不只我一個負責人,您不認識一下——」
「本人很疲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特使微笑。
等這些人離開後,營地裡某一棵樹上傳來冷笑聲。那是一個坐在樹幹上削木頭的高大精靈男子,他赤著上身,僅著一條描著藍色荊棘條紋的暗綠色短褲,頭髮隨意紮了個馬尾;他有深深的眼袋,以及比任何鷹隼都要銳利的眼睛;他面上有幾道狹長的傷疤,雖然不至於毀容,但足以讓愛美如命的精靈自殺;他的胸口、後背、臂膀上也都有著一條條陳年舊傷,真不知他是否曾從刀山滾落。一句話來說,他不像個精靈,而更像獸人。他是蠻荒秘境的精靈首領。
靠坐在樹下、整理背包的千上仰臉:「您笑什麼?」
「那個特使大人連正眼都沒瞧過我,好大的威風!『本人很疲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擺架子擺到『福音』來了,哈哈!」馬尾精靈男子手腕一抖,木頭已削成十餘根木箭。他一笑就舔嘴角刀疤,眼瞳在黑暗環境中變大,顯得野性十足。
「沒想到您和她這麼不對路。」千上摘下帽子,將上面的木屑撥開。
馬尾精靈男子將木箭排在腿上,又開始削新一批:「我倒無所謂,是她嫌棄我才對。」
「這就是所謂中年男女的情感糾纏嗎……」
「放屁!我和她才第一次見面!」從精靈口中還真難聽見這種粗俗的罵人話,不過看馬尾精靈男子的口吻,顯然是到了順手拈來的地步。
「隨便啦,反正我又不關心大叔大媽的私生活。」千上伸了個懶腰,嚷道:「白頭鷹!今天的比賽你看了沒有?」
他連續嚷了三遍,白頭鷹才道:「一群戰鬥職業者的好勇鬥狠有什麼好看的。」
過了一會兒,精靈老人才回來,他素來冷硬的臉破天荒地有些扭曲,呈現的表情應該被稱之為「哭笑不得」或是「啼笑皆非」。他來到白頭鷹身邊,道:「聽聞我們這邊開戰,王庭派出人數不到五十的精銳,每一個都是高級精英,還有幾個都是有名氣的人物。」
「的確都是些人物,不過眼高於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馬尾精靈男子不知何時已來到倆人身邊。他的腳底不知是否有貓科動物的肉墊,因為他走路無聲無息,連草葉都不會為他發出輕響。
「『餓獸』,你不是會說風涼話的人。」老人道。
「老伯,你知道,我討厭他們,但我不能幹掉他們。對於不能幹掉的人,我連說說風涼話的權利都沒有嗎?」馬尾精靈男子舔舔嘴角的刀疤,笑道。
「從王庭來的,嬌氣也是難免……不像我們啊。有機會選擇的話,我也想出生在世界樹下。」
馬尾精靈男子收起笑容,出神地望著虛空:「誰不是呢?」
一個小小的精靈營地,已經集結了「福音」部落戰士、蠻荒秘境精英以及王庭精銳這三方勢力,而且三方之間並不能說是鐵板一塊,儘管他們都是根正苗紅的精靈。這對白頭鷹來說並不算是大問題,畢竟他是戰爭大亨,「讓各兵種協同作戰」算是基本功。真正的問題是,《乾坤》就如現實世界,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新的棋子加入棋盤不見得就是好事。
唯一可知的事實是:這盤棋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