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頭盔,清沂伸了個懶腰。
今天是星期六,本該去看心理醫生,不過他臨時取消了預約。無論是談話還是演講他都不能耽誤。不過演講收效甚微,看來他果然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說到演講,他著實記住了那些鬧事者的靈魂波長,他可以派出怨靈,讓那些混蛋精神衰竭,但他沒有這麼做。那些蟲豸不是他的敵人。他不在意演講成果,倒是在意起敵人們。
這次出訪搞得聲勢浩大,可敵人們為什麼不衝過來截殺自己呢?他們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
亞斯坦特,首都,招待所的一個大套間裡。
「「候補聖徒」太侮辱我了。換成「聖徒」吧。」瓊尼道。
主教和審判騎士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不能換,瓊尼團長!」
「怎麼,我還不夠資格嗎?我殺了白骨暴君,又殺了陰天歌者,難道我的功績還比不上那些只殺了一條龍的聖徒?」瓊尼語氣還是要死不死的,但他的眼縫裡閃過冷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睜開雙眼,恐怖的時刻便會來臨。
「不,您的功績夠了,但您還沒得到主的肯定。再耐心地等一等吧」
「沒得到肯定?你憑什麼這麼說呢?」瓊尼像來了興致,甚至露出微笑,身體前傾,擺出認真交談的姿勢:「我都晉陞為神罰騎士了,能代替主制裁異端,你居然說我「沒得到肯定」?我還要等?凡人,小心你說的每個字。」
主教被盯得有些心慌,但還是據理力爭:「晉陞為英雄,只是證明您的實力,但目前沒有神諭能證明您的聖徒資格!有很多人聲稱自己擁有「聖痕」,但大部分都不被主承認!」
「那麼,我的「聖痕」是贗品?」
瓊尼伸手,似要展示手背「聖痕」一般,慢慢地去揪主教的領子。他動作慢得簡直是蝸牛爬,但那個主教被氣勢震懾住,連動都動不了,遲早會被揪住!就在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另一隻手攔住——是副團長。
副團長大汗淋漓,強笑道:「團長,有話好好說。」
趁著瓊尼轉移注意力,主教這才得救,身子往後一靠,大口大口地呼吸,彷彿剛才要溺亡似的。即便這樣,他還是堅持道:「我沒有說您的「聖痕」是贗品,因為我眼力拙劣,無法判別。我的等級和職位都很低微,無法得到神諭。但是,只要樞機處一天不宣佈您為「聖徒」,您就不能自稱「聖徒」!」
「我真不明白,這是我和主之間的事,為什麼閒雜人等都要插手?」瓊尼的視線又掃了回來,這次他挨個挨個地看著屬下與主教,被視線掃到的人如芒在背。
「瓊尼團長,您對主抱有虔信,所以您必須服從教皇的旨意。」
神罰騎士笑了:「教皇?他憑什麼?」
「因為他是主在俗世的代言人,為主傳播教義,為主——」主教下意識地解釋起來,說了半截,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反問句。瓊尼團長不是不懂教皇的資格從何而來,他只是明確地表達:他質疑教皇的權威!
一個神職人員,居然敢對教皇質疑!在座的沒有蠢貨,全都大驚失色。往輕裡說,該神職人員心懷不敬,必須齋戒祈禱三天;往重裡說,這是褻瀆、扭曲教義,必須剝奪該人員的光元素,並逐出教廷!可相形之下這些都很次要,因為該神職人員不僅是英雄,更是鐵蹄騎士團的團長!能想像嗎?這些鐵石心腸的騎士是樞機處的武器,最不可能質疑教皇!
瓊尼有氣無力地道:「彆扭曲概念。我對主的信仰一如既往、永生不變,我只是質疑教皇而已。我可沒收到神諭,說那個人適合當教皇。」
「夠了!」主教吼道。
瓊尼雙眼睜開!
副團長喊道:「團長冷靜一些——」話沒說完,一個拳頭便橫砸而來,打得他跌飛出五米,背撞在牆上。他再爬起來,剛想開口,身後牆壁轟然粉碎,塵埃從身後飛起。這時他才驚出一身冷汗。團長掌握了「粉碎」法則,如果剛才那拳帶了殺意,自己早就成了一灘爛肉。
「總之,我要去薩拉門羅,成為聖徒。別攔了,你們也攔不住我。」
所有主教齊刷刷站起來:「我們不會阻攔,但我們要把消息反饋給樞機處。你要背叛教廷嗎?背叛指導你人生道路的樞機處,背叛養育你、訓練你的審判廳?」
瓊尼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副團長心裡一喜:團長猶豫了!是啊,這麼大的罪名壓下來,任誰都要斟酌一番。團長為人處事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總不會大大方方地說「我要脫離教廷」吧!趁這時候只要說幾句好話,他就又會乖乖服從樞機處呢!
「我不會背叛教廷。」瓊尼沉默許久才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畢竟若一個英雄脫離組織,就是大事件,對教廷的名聲和利益都會造成損壞。然而後半句讓審判騎士也都跳起來了:
「我要進行宗教改革。對聖徒不利的教義,我要把它擯棄。」——
在瓊尼說出「宗教改革」時,同在亞斯坦特首都,災民們排起長龍,等待救濟。這些災民有的被死氣和酸雨深深傷害、失去勞動能力,有的則是家裡經濟支柱遇害、無力餬口。國王開了國庫,要保證每一個災民都有飯吃。
「偏執狂」正義舞曲手執湯勺,將麥片粥舀起,再倒在災民的碗裡,然後還要說一句「願主保佑你」。他的等級已經落到40級,沒辦法,若無他的「神聖之血」,這些災民多半還要躺在床上咳血等死。包括無神論者在內,大家都把他稱為聖人,可見他的名譽有多高。優雅之蘭斯洛特派出學生,與他一起賑災,明顯是對他青眼有加。
都是死靈生物惹的禍。
正義舞曲一邊分派食物,一邊想道。
死靈生物是自私自利的種族,其強者尤甚。像陰天歌者普蘿汀,她之所以救治奧利弗,不是因為她有多博愛,而是因為她無聊。照顧一個人,只不過是死靈生物漫長生命中的一點消遣。一旦到了生死關頭,死靈生物就不惜拉上所有人陪葬,可見其冷酷無情。六月陽光亦然,他一定會口口聲聲說什麼「尊重生命」,其實骨子裡還是殺人狂。不可輕信其花言巧語,必須認清其本質。
等我,六月陽光。忙完這邊的事情,我就去找你,一秒都不會耽誤——
畢格鮑沃,首都,皇宮。
國王搖了搖鈴鐺,召來情報部部長。部長先交待了一下六月陽光在畢格鮑沃境內的行動,然後遞上一份文件:「這裡是六月陽光重生前的資料。」
「終於拿到了?」國王拿起一看:
「六月陽光,67級,人類,利劍戰士,擅長武器為大劍,持有靈魂裝備「狩獵季節」。出生於薩拉門羅新手村。一轉導師為中級,二轉導師為高級。」
「六月陽光擔任團隊「思樂冰」的隊長,隊員的資料現為:「百科全書」乾無咎,人類,男,空間魔法師,69級;「白蠍子」阿瑪尼老闆,人類,男,刺客,68級;「披羊皮的狼」千上,精靈,男,魔弓手,67級;「暴力狂」墮落咖啡,暗元素生命,女,70級。目前該團隊排在大陸第五位,綜合實力較強。」
國王搖搖頭:「千上?這名字真怪,不合語法。這些人與六月陽光還有聯繫嗎?」
「一直沒有。」
「給我調查清楚:他們到底還是不是六月陽光的夥伴?如果是,那就不用理會;如果不是,邀請他們為我工作吧。看到昔日的隊友對自己出手,六月陽光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國王又搖搖鈴鐺,喚來皇家總管:「備車,我要去探訪浪淘沙先生。」
一駕普通馬車隱秘地從皇宮側門離開,不快不慢地駛在道路上,沒人知道車內坐著國內最尊貴的人。大約四十分鐘後,馬車來到一座官方開設的招待所,這裡的環境、服務都比一般旅店好多了,因為招待的客人非富即貴。
國王走進招待所,逕直上二樓,敲響走廊盡頭的門:「浪淘沙先生,我來了。」
「進來吧。」屋內人應道。
這人全身裝備華光閃爍,光看這賣相就知道,其中每一件的屬性都不錯。他眉眼裡都是精明,配上這極好的裝備,簡直像個暴發戶。他三十歲左右,面容端正,不胖不瘦;他黃膚黑髮,似是東方人;他嘴角常翹,眉目常開,未說話便先帶三分笑意,讓人無法惡語相向。他的錢一定很多,因為他腰間繫著三個錢袋——能讓他把額外裝備欄都用光,錢鐵定少不到哪兒去。
他坐在搖椅上,手持一張魔法卷軸,也許剛才在研究魔法。一見畢格鮑沃國王,他便笑得極其燦爛:「陛下,談完生意了嗎?」
「談完了,先生。讓您久等,真是抱歉。」國王對他倒是很有禮貌。
「沒事沒事,我也剛才上線而已。不過我可閒不住,得到處走動才行。」
「先生打算在畢格鮑沃逗留多少天?」
「多的話兩個月,少的話一個半月。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辦到,不就是把礦石和裝備的價格壓低嘛。」
國王趕緊道:「不只是壓低這麼簡單」
「我知道我知道,壓得要有技巧,邊沽出邊買入、空頭多頭同時做嘛。看來有人把你給得罪狠了啊,居然要這麼對他,我都替他可憐。啊,放心,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誰,我只負責辦事。」
國王點頭:「事成之後,少不了先生您的報酬。」
「呵呵,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人笑得更開心了,見牙不見眼的,竟透出一股子俗氣。
「對了,我碰到一個人,他說他是「持有樂章之人」。」
「他也是?」這人錯愕,收起笑容,若有所思:「這不好判斷啊。要是能和他見上一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