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完大皇子,清沂又立刻來到冥界特使所處的房間,果不其然,特使就是那個可惡的小鬼——冥王的小兒子魯迪。魯迪與娑兒相對而坐,兩人都沒說話。他不說話,是因為七竅流血、緊張得說不出;而娑兒則是怯怯地望著他,不敢說,也無話可說。
「咳。」薛多代清沂咳嗽一聲:「本大爺來了!」
娑兒起身,高興地叫道:「爸爸!」
清沂笑著點點頭,然後看向魯迪。魯迪也反應過來,摘下兜帽,前額一綹頭髮立刻高高翹起,跟天線似的,還一晃一晃,分外喜感;他的瞳仁閃閃發光,電力很足,要是眼眶裡沒有流血就更好看了;他胸口依舊掛著一枚戒指,戒面是一個微型的藍色心型瑪瑙,這回清沂算看出來了,這玩意兒就是一個「死靈王者的意志」;他腰帶上斜插一柄短劍,劍鞘裝飾了許多冷色系的寶石,每一顆寶石都是死靈法師們夢寐以求的施法媒介。說來也怪,一看見清沂,這小鬼的血就止住了,他隨意擦擦臉,仰著頭(那綹頭髮又晃得和聽到蛇笛的眼鏡蛇一樣了),道:「尊敬的六月陽光陛下」
清沂笑著頷首。看來這小鬼長進很多嘛,沒有肆無忌憚地喊什麼「大叔」。接下來他是不是要代表冥界締結盟約呢?
魯迪頓了一下,堅定地道:「請您把娑兒公主許配給我吧!」
氣氛頓時僵硬。清沂和娑兒目瞪口呆地望著魯迪,一時失語。陪侍一旁的喬恩特總管臉部抽搐,竟然也沒能說些場面話、緩和氣氛。
薛多嚷道:「等等,那什麼,我沒準備好,你再說一遍?」它邊說著,邊將影子捏成一個漆黑人形,還讓它擺出坐著喝咖啡的姿勢。
「我說,請把娑兒公主許配給我!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聞言,黑色人形順利地噴出一團黑水,薛多裝出被嗆著的聲音:「咳,咳!小鬼你色膽不小啊——」
「好了,給我閉嘴!」清沂跺了一腳影子,正色道:「王子殿下,我先問你,這次出使冥界,得到死神的同意了嗎?」
「當然得到同意了,不然我早就死一萬次啦。」魯迪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蠢,語氣輕蔑:「神很欣賞大叔你,所以才同意冥界與黃昏帝國建交。」
「那為什麼派你來?你的哥哥們呢?」清沂反輕蔑。
「嫌我歲數太小?告訴你,我雖然保持這個模樣,但我也有三百歲了,可以妥善處理外交事務!」魯迪又看向娑兒,忍不住七竅流血:「而且,我個人覺得,我出使是最為合適的呵呵,呵呵呵」後面的全是含混不清的傻笑聲,笑得很有驚悚效果。
清沂扶額:「娑兒,你先出去,否則這小鬼沒法好好說話。」
當娑兒離場後,兩位死靈王者相對坐好。魯迪一下下踢著腳,雖沒個正形,但神情很鎮定,眼裡帶著自傲與淡淡的冷漠,這氣質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出來的。他慢悠悠地開腔:「大叔,原來你騙了我。」
「我騙你什麼了?」清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居然把美麗的、可愛的、高貴的、清純的娑兒公主稱為「施勞德&bull佈雷」!那是什麼垃圾名字啊我說!」魯迪驟然爆發,怒而拍桌。靈魂波長自掌下蕩漾,四面亂掃,掃得室內燈火險些熄滅。
清沂反而樂了:「小鬼,你知不知道,我是娑兒的父親?我覺得你說話很不客氣哎,娑兒純得像一張白紙,只能與說話客氣的人來往。」
魯迪愣了愣,忿忿道:「好吧,尊敬的六月陽光陛下」
「嗯,乖。我們說正事吧。」清沂見好就收,畢竟對方也是個死靈王者。「冥王想和我合作,是看上了乾坤世界的土地嗎?」
「不,冥界比整個乾坤世界要更遼闊,我們不稀罕土地。同樣的,死神不需要教義,也就不需要在乾坤世界傳播信仰。死者不需要金錢,不需要名望我們一無所求。」
「那麼,為什麼要和我結盟呢?」
魯迪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起身,道:「你和我去冥界看看,怎麼樣?」
清沂點點頭:「我早就想去了。」——
兩人來到世界樹的高處、那冥界傳送門的地方。現在傳送門變成方形,多了一個黑色木質門框,門框上刻著諸多骷髏,骷髏都捧著(實際上就是鑲嵌在門上)一顆靈魂寶石。這不單是藝術品,它還隱含著一個特殊陣列,能讓魔力與靈魂力量在寶石之間流通。門兩邊站著兩個披黑斗篷的傢伙,外型跟改造過後的「胚體8546號」相差無幾。它們紅彤彤的眼睛掃視一下清沂,便繼續目不斜視。
「這兩個雜兵負責看護傳送門,將實力低下的人擋在門外。總不能老是讓神明親自守門吧。雖然說這邊應該由你們安排人手,但你們現在也沒幾個准英雄級,就只好讓我們代勞啦。」魯迪笑道,一步跨進門去。
清沂看了看兩位守門的「雜兵」,相當無奈。目前帝國裡只有法蘭吉是准超階魔獸,而且它也不可能悶在這裡當個守門的,所以還真沒辦法反駁魯迪。冥界真是家大業大啊抱著這樣的想法,清沂也踏入傳送門。
這一瞬間,眼之所見皆為灰黑。當身子完全來到冥界時,清沂忍不住輕歎一聲:「好大」
眼前的是一望無垠的大地,廣袤無比。大地上沒有任何高聳得足以遮擋視線的東西,任何山脈、河川都只是地平線上的微微凸起。天空完全由死氣陰雲構成,所以天地之間陰慘慘一片,荒涼、寂寥。冷澀的風迎面吹來,其風力與風向都不會變化,簡直是永恆的風。流動,卻又永恆,這是個悖論。
身後是無數條巨大的黑色柱子,連接著天空與大地,風吹也吹不動。它們互相糾結、粘連、纏繞,就像是一條條形貌怪異的古生物化石,又像是邪神的觸手。它們緊緊抓著山石。這是世界樹的樹根,它們看似高於雲層,但雲層之上的部分卻長在乾坤世界。
雖然第一眼看見白骨海洋時,清沂也心生讚歎,但白骨海洋有黑石山谷作為界限,所以終究比不上冥界。就算是死靈王者,也會發現自己【靈魂力場】的覆蓋範圍僅僅是滄海一粟,從而察覺自身的渺小,放下驕傲、對冥界心生崇拜。
「若沒有代步工具,在冥界簡直會走到消散哩。」魯迪走向世界樹的樹根,用死靈古語吟唱:「睜開眼睛,世界劇變。多少理想、憧憬與美夢,耗在彈指一揮間。不願為往事悔恨,偏偏悲劇重演;不願被命運擺佈,幾度苦不堪言。回來吧,汝的心中可有眷戀?!」
隨著老氣橫秋的咒文,樹根上滲出許多藍色光離子,它們交融著,很快就形成一頭翼展五十米的巨龍虛像,並逐漸凝實。黑色的塵土飄起,組成一件特大的斗篷,覆蓋在巨龍身上。清沂能感覺到,這條巨龍雖是一個空白靈魂,其靈魂強度能與死靈王者媲美!另外,這種只召喚空白靈魂的召喚術簡直前所未見。
巨龍匍匐於地,魯迪跳上去,道:「上來吧。這傢伙也確實是個死靈王者。你聽過龍巫妖吧?這是一頭巨龍長老變成的龍巫妖,它經過長時間的鑽研,竟然也研究出「卑劣之血」與「星夜之門」,凝結了「死靈王者的意志」。這是龍巫妖中的巫妖王,找遍全冥界也只有這一條呢。我和哥哥都很喜歡它,所以要出遠門時都找它。」
龍巫妖中的巫妖王!清沂剛爬上龍背,差點沒摔下去。這種檔次的死靈王者絕對會是最強的死靈王者吧!「你們怎麼拿這個當坐騎?!」
「不行嗎?反正都死掉了。」魯迪不以為意。
「既然它已經死了,又怎麼會被你召喚出來呢?」
「這樣和你說吧,死靈生物和其他生物一樣,也有徹底終結的那一天。但和普通死靈生物不同,每一個死靈王者或觸摸到法則的死靈生物都擁有強大的精神烙印,這精神烙印難以抹消,在冥界末日來臨之前都沒辦法真正地逝去。爸爸擁有一本圖冊(這東西連哥哥都不能碰),將這些極道強者的精神烙印分頁承載,至今已記載了幾十億年。按照這個精神烙印,我們可以用靈子重塑它們的身軀。當然,它們只能像傀儡一樣聽命,無法自主行動。」魯迪又指指身後的世界樹樹根:「靈魂是靈子的集合體,世界樹就從冥界提取靈子,才能在乾坤世界點燃數量驚人的靈魂之火。要快速塑造一個「半神」級別的靈魂,就必須借助世界樹的吸力。」
龍巫妖是死去巨龍的靈魂凝結而成的,雖然毫無肉搏能力,但對龍語魔法的造詣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它們比一般死靈生物要更強大,正如魯迪所說,只不過是龍巫妖中的死靈王者,便擁有「半神」實力,足以主宰一個世界但這樣強大的存在竟然也隕落了,讓清沂不免有些唏噓。
「這就是我們的魔法體系,和你們的死靈魔法很不一樣,對吧?」
「很厲害。能教我嗎?」清沂想起死神那句「我的魔法只傳授給冥界生物以及你」,不由心癢癢的。一揮手就召喚出歷代的死靈王者,比【輪迴道&bull餓鬼道】與【骨塚之門】更帥氣啊,想一想就叫人興奮!
「唔,大叔,這不好辦啊,因為是唯一性技能」魯迪有些為難:「你早幾天來就好了,一個叫黑白二進制的來了趟冥界,已經學會這一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