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咿呀咿呀」搖至淝水中間,忽然吹起一陣風,把蓋著籮筐的那塊葉子一下吹飛了,小販想伸手抓回也來不及|com|
籮筐原來是裝滿了青棗,青綠青綠,個個飽滿,都是剛剛才摘下的,十分鮮美。
商人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好鮮的青棗!小哥,你這青棗是賣的?」
小販笑道:「正是,小人剛摘得一籮筐青棗,就想連著這筐胡椒到對岸的市集去賣個好價錢,官爺要不要試試味兒?」
「好!怎樣賣?」
「自家種的,很便宜,只十文錢一袋。」
楚楓一聽,心中一怔,十文錢確實十分便宜。
「好,給我挑一袋嘗嘗。」那商人道。
「好哩。」小販取出一紙袋,挑了十來個裝好遞給那商人。商人拿起一個放入口中一嚼,點頭道:「果然不錯。」說著又連吃了幾個。
小販對農夫道:「大哥,要不要也嘗嘗?」
農夫連忙擺手道:「我鄉里人可吃不起。」
小販又轉頭對楚楓道:「公子,要不要嘗一口?」
楚楓一見那青棗,早流了一船口水,連忙道:「好,也給我挑一袋。」
「好哩。」小販又取出一紙袋挑了十數個給楚楓。
楚楓接過,隨口問:「小哥,你常挑東西到對岸市集去賣麼?」
小販笑道:「是哩,那邊村子大,人也多,能賣得好價錢。」
楚楓取出幾個,遞至農夫跟前道:「老哥,你也嘗嘗。」
農夫一怔,連忙擺手道:「不,不,老漢……不愛吃。」
楚楓還是遞著手道:「老哥不用客氣,就拿兩個嘗嘗吧。」
農夫還是連連擺手搖頭,倒有點不知所措似的。
楚楓也不勉強了,拿起一個放進嘴裡一咬,果然清脆味甜,忍不住一連嚼了幾個,忽然覺得有點目眩,跟著兩腳一軟,「啪」的癱倒在地,手中那一袋青棗灑落一地。
小販站了起來,笑吟吟看著楚楓,農夫也站起了身子,微微笑看著楚楓,那邊老船家也停止了搖櫓,把斗笠一扔,一下站直了身子,哪有半點駝背拱身,慢慢向楚楓踱過來,商人卻是張嘴一吐,一口青棗「蓬」的吐了出來,原來他根本沒有吞下。
楚楓愕然看著他們,終於明白自己是著了道兒,不由苦笑一下,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那老船家笑瞇瞇道:「嘿嘿,早猜到那四丑拿不下你這小子,怎及得上我們逍遙四活寶足智多謀!」
楚楓苦笑道:「你們為了擒我,真是煞費苦心!」
商人笑道:「說實話,我們武功還不及那四丑,連四丑也拿不下你,我們四活寶要硬取,更加徒勞無功。不過我們會動腦子,不像那四個醜怪愚笨。」
「看來你們是在青棗裡下了藥?」
「沒錯!」
「難怪我剛才請老哥吃,老哥一個勁兒擺手。」楚楓望著老農夫。
農夫笑道:「你這小子,硬塞棗子過來,把我弄得幾乎失了方寸。三弟能把青棗藏在嘴裡,我可沒這能耐。」
小販笑道:「二哥,早叫你跟三哥學一學這活兒,剛才差點而露陷了。」
四人不由哈哈笑起來,頗為得意。
楚楓對小販道:「你為何不索性挑兩籮筐青棗來,為何要挑上一籮筐的胡椒?」
小販洋洋得意道:「這就是我們高明之處。我們聽說你這小子鼻子靈得很,我們這特製的麻藥雖說無色無味,不過還是怕你聞出來,所以……」
楚楓恍然道:「所以你就把一籮筐的胡椒放在旁邊,這樣濃烈的辛辣氣味就完全把麻藥氣味遮蓋住了。」
「算你這小子還不很笨。」
「如此說來,那些所謂要湊足人數、付雙倍銀子、小哥挑擔追趕都不過是在演戲了?」
「那還用說,如果不逼真點,怎讓你這小子上當。不過看開點,你也不是第一個著我們道兒之人。」
說著四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楚楓苦笑道:「不過我還是有一樣不明白,如果萬一我沒有興趣買你們的青棗吃,那你們熱烘烘弄這一台戲豈不是白做了?」
小販笑道:「沒關係,就算你不上當,我們一樣演得很開心,只是看著你一步一步上鉤,我們更加高興。不過你放心,我們只想瞧一瞧藏天靈珠,至於你嘛……哎,三哥,你說怎麼辦?把他一刀宰了如何?」
「這個……不好,我剛好沒有帶刀在身。不如一扁擔把他砸了。」商人道。
小販看了看手中扁擔,道:「這可不行,我還得靠這傢伙挑擔子,萬一砸斷了怎辦。不如二哥一掌把他劈了。」
農夫連忙擺手道:「我這手還要種田,還是大哥一腳把他踹了。」
老船家為難道:「我這腳風濕病犯了,不太好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如何處置楚楓,卻討論了半天得不出結果。
楚楓聽著好笑,道:「我看你們不如把我直接拋下淝水餵魚算了。」
小販一聽,道:「好主意,這樣乾淨利落。大哥,你說要不要給他捆一塊大石頭?」
老船家思量道:「一時之間也不好找塊石頭,就這樣把他拋下淝水算了,淹不死算他命大。」
楚楓笑道:「哎,我看這淝水不太深,水流也不急,恐怕不容易淹死我呢。」
小販忽的一拍腦瓜道:「哎呀,我們怎麼忘了,聽說這小子被打落漢水都淹不死他,這樣把他拋下淝水豈不等於送他離開。」
「那你說怎辦,不如用繩子把他捆住。」
「這主意不錯。不過去哪找一條繩子?」
「哎,四弟,你這籮筐不是就有繩子。」老船家說著就動手去解籮筐的繩子,小販扁擔一擋,道:「大哥,我這籮筐繩子解了,怎樣挑回去?要解就解你船頭的繩子。」
船家卻擺手道:「這可不行,繩子沒了,我這小船還怎樣停靠?一陣風就把它吹個無影無蹤!」
商人道:「算了,他現在手軟腳軟的,就是把他拋落水中,他也泳不動,還不是等餵魚,何必多此一舉。」
小販道:「三哥說得有道理,那三哥就把他踢下水吧。」
商人果然抬起了腳,虛踢了幾下,道:「我是使慣刀的,不好出腳,還是大哥來踢。」
船家又為難道:「我都說我這腿風濕病犯了,不好踹踢,還是四弟一扁擔把他掃落淝水。」
「這可不行,我這扁擔脆的很,萬一掃斷誰賠我一根?還是二哥來動手。」
四人又你推我讓一番,總得不出結果。
楚楓笑道:「不用爭了,不如我自己跳下去如何?」說著徑直站了起來,走到船邊「撲通」一聲跳入了淝水。
船上四人看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四弟,他怎麼還有力氣跳船?」老船家問。
小販也是一臉茫然道:「按道理他應該連站起了的力氣都沒有……」
「哎呀!」商人驚呼一聲,道:「藏天靈珠還沒到手呢?」
小販連忙道:「大哥,你快下水把他撈上來,把靈珠取到手再說。」
老農夫也說:「是啊,大哥快下水撈他上來,別漂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眾人正催促著船家下水撈人,「嘩啦!」一條人影破水而出,「噗」的落在船上,哈哈笑道:「不用勞煩老船家了,我自個兒上來了。」
四人驚愕地望著楚楓,道:「小子,原來你沒有中毒?」
「你們說呢?」楚楓微微笑道。
「我們明明看著你吃下青棗……」
「蓬」楚楓張口一吐,把一口青棗吐入了水中,望著商人嘻嘻笑道:「我也曉得把青棗藏在嘴中,怎樣,還過得去吧。」
「原來你一早看出來。小子,你是怎樣看出來的?」
楚楓撓撓頭,道:「這個嘛……其實破綻挺多的。我剛上船時,問老船家,在這渡河很多年吧,你們船家老大就說已有三十年了……」
船家道:「那又怎樣,有什麼問題?」
楚楓道:「這個確實沒什麼問題,不過後來這小哥挑著擔子上船了,我問了一句,『你常挑東西到對岸市集去賣麼』,小哥答『是哩』……」
「這又有什麼問題?」小販碌著眼道。
「那當然有問題!既然船家在這裡已經渡河三十年,而這小哥又常挑東西到對岸市集去賣,應該十分相熟,但小哥與船家完全不相識似的,且一開口就問渡河要多少銀子,這就有點奇怪了。」
四人對望一眼,楚楓繼續道:「但是這樣還不足以說明什麼,不過後來我聽到這樣鮮好的青棗只要十文錢一袋,這也太便宜了點。小哥還說是要挑到對岸市集賣個好價錢,怎麼開價會這麼低,分明有蹊蹺,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買了一袋,還將幾個青棗送到農夫三哥嘴邊,農夫三哥卻一個勁兒推辭,神情有點古怪,尤其是望著青棗的眼神,不太自在,這就更讓人奇怪了。」
老農夫道:「原來剛才我還是露出了馬腳。」
「當然,這仍然不能說明什麼,不過我又想起,剛才小哥挑著擔子上船時,按理說,一籮筐的青棗和一籮筐的胡椒,怎樣也不輕吧,這小船起碼要一沉,但小船隻是輕微晃了一下,這就奇怪了,除非籮筐並不是整筐都是青棗胡椒,下面只是用乾草之類墊著。」
小販看著手中扁擔道:「整籮筐的青棗胡椒,我這扁擔可吃不消。」
楚楓又道:「還有一樣,我一直在偷偷留意商人大哥吃棗子,發現商人大哥嘴是在嚼著,咽喉卻一直未動,這就說明根本沒有把棗子吞下去。這樣幾處加起來,我還能不生疑麼?」
「唉,想不到我們精心策劃這台好戲,居然有這麼多破綻。」
「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既然你一早看出來了,為何還要故意癱倒在地,想尋我們開心?」
「呵呵,我是看著你們表演得如此有趣,忍不住也配合了一下,還真是好玩,有好幾次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好你個小子,原來想耍你一通,卻反被你給耍了,想不到你這小子比我們還會裝模作樣!」
「過獎了。不過,其實要不是四丑臨走前跟我說了一句話,我也根本看不出你們在演戲,更不會留意到這些破綻。」
「哦?」
「你們知道四丑臨走前跟我說了一句什麼話麼?」
「什麼話?」
「他們說,如果你要渡水,最好湊齊一個商人,一個農夫,一個小販。後來還果真來了一個商人,一個農夫和一個小販。」
「哼,原來是那四個醜怪出賣了我們!膽子真生了毛,看我們不把他們揪出來狠狠揍一頓!」
楚楓翹著手笑道:「現在我人就在這裡,你們想怎樣?」
四人對望一眼,道:「這話應該是我們說。我們現在人在這裡,你想怎樣?」
楚楓哈哈笑道:「算你們還有自知之明。這樣吧,你們就渡我過河,這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你不殺我們?」老船家道。
「哈哈,我為什麼要殺你們?我還要謝謝你們,我被追殺這麼多天,還從來沒有今天這般開心有趣!」
船很快就渡過了對岸,楚楓跳上岸,回頭道:「四位大哥,你們心地都不錯,何必幹這害人勾當。」
四人激動道:「小兄弟,我們雖然幹這勾當三十餘年,但自問從未害過一個好人。」
楚楓點頭道:「如此也不枉我喊你們一聲大哥。」
說著轉頭要走,老船家喊住道:「小兄弟,你能不能把藏天靈珠讓我們看一眼,這樣我們也不至於讓四丑笑話。」
楚楓哈哈大笑,伸手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