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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漆黑恐怖大魔王 一百四十一章 低頭思故鄉 文 / 天衣有風

    一百四十一章低頭思故鄉

    此時廣場上至少圍站了上千人,五顏六色的一片腦袋看上去異常精彩,而就這樣被上千人注目著,易龍龍感覺有些不自在。她轉動腦袋,仔細地環視周圍,發現人群中,有各系的學生,有各位老師,甚至學園管理高層也都在其列。

    青騎士修,校長泰倫斯,歷史系的尼克學長,沙耶同學,就連瞇著眼打盹的睡騎士雅各,也被人架著領過來了。

    看清楚了人群,易龍龍才重新轉向翡翠:「這是怎麼回事?」她隱約有一種很不妙,很不妙的預感。

    翡翠並不回答,只偏頭問泰倫斯:「現在人來了,可以開始了嗎?」

    泰倫斯很有風度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易龍龍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臉色大變,但這時候在眾目睽睽下,想阻止也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幾名公證人依次走過來,檢查翡翠出示的戒指,確認這確實是迦南委託者的信物,而藏在斗篷下的,是管理迦南遺產的負責人。

    接著,泰倫斯讓隨從朝他釋放了個擴音魔法,均勻穩定的聲音傳入廣場上每個人的耳中,向廣大觀眾宣佈:迦南留下來的謎題已經持續了接近七百年,今天終於有人能夠解開,獲得迦南的遺產,包括學園百分之三十的所有權。

    而在此之前,還要完成一道儀式。

    圍觀人群再度分開一條道,幾個身材高大的戰士專業學生,抬著一方巨大的硯台,以及一管粗長的毛筆,緩步走了過來。

    硯台是由一塊完整的紫灰色水成巖雕琢成,呈現橢圓形,長度達一米半。高也有半米左右,硯台邊緣雕琢出如同水波一樣的紋路,乍看上去好像波紋隨著硯台內的墨水一起蕩漾。

    硯台內盛放著半滿地濃稠墨汁,飽滿的表面如同黑色的光滑絲緞,但是在漆黑之中,卻又隱約地透出來一種明亮的透徹感。

    硯台之後就是毛筆,用雪山野兔長毛製成的飽滿筆頭,一米多長的木製筆桿。即便是對成年人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掌握,更別說是現在的易龍龍。

    然而硯台和毛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在泰倫斯宣佈了通過證實,易龍龍是繼承迦南遺產的人選後,原本只是部分人看著她,現在所有在場者地目光,都匯聚在了她身上。筆直刺過來的視線夾雜著懷疑,猜測,敵意,妒嫉,羨慕……複雜得難以列數。混雜的議論聲也在此時嗡嗡地響起。

    翡翠緩步走過來,手臂化開一個優美的弧度,指向筆硯:「你現在要做的,是用這支筆和墨水。在石碑的空白處,寫出最後一句話。」

    易龍龍頓時頭皮發麻。

    她原本以為,不管是拿到迦南的遺產,還是證明她懂得石碑上的文字,都是牽涉非常小,最多有限範圍內幾個人知道地事,卻沒有料到,精靈一下子把局面弄得這麼大。現在幾乎是人盡皆知了。

    糟糕,她今後要怎麼在學校裡自處,又要怎麼向艾瑞克和他背後的公爵解釋這件事啊?

    再怎麼頭疼,那也是今後的事,現在的情形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要是現在不寫,說不定精靈就直接取消她繼承權了。所以儘管不情願。易龍龍卻還是不得不讓林琦抱著她走到硯台邊上。用兩隻手抱住塗上了珍貴芳香塗料的粗大筆桿,將雪白地筆毫探入漆黑的墨汁中。

    這是迦南當初的安排。不論硯台還是毛筆,都是他設計出來後,找人專門訂做,與他留下來的手書一起塵封在儲藏室,經歷七百年地輪轉,終於在這一天重見天日。

    被魔法保存得完好的筆毫飽滿地吸收了墨汁,易龍龍頓時覺得手上沉了不少,她示意林琦鬆開手,自己操控魔法飛起來,流動的空氣托著她緩慢上升,為了節省力氣,她還分了一個浮空魔法在毛筆上。

    經過龍語山脈中的勤奮練習,現在易龍龍使用這個魔法,已經不需要念誦出咒文,能直接以本身力量催動魔法進而實現。

    身體緩緩浮上半空,下方的人頭也逐漸縮小,成為一片色彩斑斕的圓點,易龍龍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身體更靠近石碑一些。

    高聳的石碑上段,三句詩文一共分作兩豎排,第一豎排刻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第二豎排則只有一句「舉頭望明月」,剩下地空位正好足夠填入五個字。

    長長地深吸一口氣,空曠的風灌入肺部,易龍龍強迫自己忘記眾多注目的眼睛,專注心神在眼前的石碑上。

    迦南留下來的詩句很簡單,只要是讀過兩年書的人都會背,易龍龍這個沒有正式上過學的也不例外,但現在的情勢鎮重無比,下筆之前,她還是小心地將閉著眼睛也能默寫出來地詩句又在心中重溫了幾遍。

    氣定神寧凝,巨大地筆桿重舉,筆尖輕落。第一個字是:低。

    微一用力,筆鋒柔軟地彎曲,拖邐著濃深的墨跡,在石碑上落下了第一劃。夕照地金色餘暉斜射過來,黑色濃墨上竟然泛起魚鱗般晶亮的光彩。

    而寫下第一筆後,易龍龍頓時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環境。

    夕陽的色彩驟然消失,身下的人群,四周的建築,也全都不見蹤影,天與地之間,彷彿就只有她,以及眼前悠悠佇立的石碑。

    第一筆寫下後,彷彿手中的筆被另一個更古老有力的精魄所主宰,自己擁有了生命,不需要怎麼使力,連貫著殘餘的墨跡,便流暢地接著一劃又一劃。

    而筆下的,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凝練了數千年的文化。

    屈原上下求索:「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劉邦擊築而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曹植七步成詩:「相煎何太急。」

    陶淵明采菊東籬:「悠然見南山。」

    江淹得五色筆:「黯然**者。」

    李青蓮縱酒放歌:「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白居易憶江南好:「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柳三變楊柳岸曉風殘月:「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蘇軾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

    那些輝煌的,壯麗的,低婉的,悠遠的,從四面八方而來,或者呼嘯,或者幽回,在心間縈繞不散。

    青山碧水間晨鐘暮鼓,明月大江上斯人于歸。

    絲竹管弦,墨色暗香。

    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精魄,在易龍龍的靈魂之中,激起波瀾起伏的壯闊歌聲,那聲音越來越高,響徹了全世界。

    最後一筆落下,筆尖輕輕地離開石碑,獨立的世界也驟然消散,易龍龍雙手抱著長筆,浮在半空中,周圍依舊是學舍,下方依舊是人群,而天幕已然換了接近漆黑的深藍色彩。

    萬籟俱寂。

    暗青色的石碑上,五個新寫上去的字行雲流水,靜靜吞吐著月色華光。

    低頭思故鄉。

    是的,低頭思故鄉。

    沐著夜月,清輝如水,易龍龍低下頭,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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