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是結局亦是開始
「玄…咳咳，暉」李修之的聲音從龍攆裡傳來，帶著嚴重的病弱聲，這樣的聲音讓他少了些冷漠多了些人氣，但這樣的聲音聽在耳裡，卻讓人覺得心酸，這還是那個威嚴沉穩的帝王嗎？
謝玄暉連忙策馬來到龍攆旁，恭敬的應著「皇上…」
「還，還有多久，才到…」
每說幾個字就要咳嗽一聲，李修之的身體在小九走的那一年，便整個垮了下來，一點也沒有習武之人的健壯，比起平常人還要弱上三分，如若不是有皇宮的御醫用天下最好的藥養著，只怕…這一年一次的大漠之行就會要了他的命。
「回皇上的話，再三個時辰，今天天黑之前就能到了。」對於這段路，謝玄暉可是萬分的熟悉，每一年都是如此，他想不瞭解也不行。
雪白的狐狸毛的大衣將李修之包裹的嚴實，但同時也襯的李修之更加的病弱，此時的他受不得一絲風寒，聽到謝玄暉的話他還是忍不住掀開簾子看著面前的雪白的世界…
小九，十年了，我在大漠堆了十個雪人了，你看到了嗎？如果看到了你會原諒我了嗎？如果原諒了我，那麼來看我一眼好嗎，只一眼便足已…
小九，十年了，我知道我對你的傷害不是幾個雪人可就彌補的，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會一直堆下去，每年每年直到我死了，無法再來為止，我相信終於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等你原諒我，如若今生不夠，那就來生…
「皇上，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到了大漠，未將會來告訴您的。」看著沒有一絲血色的李修之，謝玄暉開口勸說著。
也許皇上自私，也許皇上任性，但是謝玄暉明白，他辦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似乎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能好過一些。
李修之也不勉強，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到冬天就不行。「好」輕應了一聲，便配合的坐進了龍攆裡面，今年的他特別的虛弱，也許回京後是得要好好的調養一下。他還想要多活幾年，在這大漠裡多堆幾個雪人，他相信總有一天小九看到，然後原諒他…
風繼續吹著，大雪繼續飄著，一行人繼續在這冰天雪地裡走著，沒有人再多說一句，天地間似乎只餘腳踏雪的吱吱聲…
「小九，真的不把爹娘接過去和我們一同住嗎？」
同樣是大雪飄飄的日子，小九與陌離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剛剛從英吉利看望肖家夫婦回來。
小九輕輕的搖了搖頭。「不了，他們在英吉利很好，雪彌大帝待他們不錯。」
不是她不接父母回來，而是…她怕相處久了，他們會發現肖九已死的事情。以前佔著肖九的身體沒有什麼感覺，但面對肖家夫婦時她心裡總會有些愧疚，總會想起被血臍吸走時，肖九那掙獰的面孔。
更何況在英吉利他們有自己的地位和家園，當初為了她，他們放棄了在大唐的一切，現在她又怎麼可能自私的讓他們放棄在英吉利的一切呢？
小九的糾結，陌離也許知道一些，所以他也只是說說…「這樣也好，我們每年去看他們一次，或者他們偶爾來看看我們。」
「恩…」小九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就任陌離護著她走在雪地裡。
大雪紛飛的日子兩人依就是一件白色的單衣，風呼呼的吹著，白衣墨發好不美麗…
兩人一路走著，一路閒聊著，不知何時突然扯到大漠，小九突然想到。
「陌離，我記得我當初說，要我原諒你除非你去大漠給我堆個雪人是嗎？」年階三十，但小九容顏依就如初，除了更加的成熟與有韻味外，沒有其他…
看著懷中的嬌顏，陌離輕輕一笑，眉眼間更加的沉穩與大氣。
「好，我們現在就去…」淡淡的寵溺，讓人心裡暖暖的。
「算了，孩子們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呢。」小九的眉眼間閃過一抹溫柔，那是身為母親特有的…
是的，她和陌離終於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樣也讓她那顆受傷的心稍稍得到了彌補。
「沒關係，他們呀…放心了，有子傾在，不會有事的，我們就去大漠堆個雪人。」說話間陌離一帶，將小九帶向另一個方向，通往大漠的方向。
小九沒有拒絕，只是任陌離護著她，在小九眼裡有陌離的地方就是家…
而與此同時，有一隊軍隊正從另一條路往回走，他們就是李修之一行，這一年他們剛剛在大漠堆好了雪人，正準備回京…一去一回，小九和陌離與李修之一行就這麼的擦肩而過…
馬車緩緩前行，小九與陌離飄然而行，明明隔的這般的近，可卻無法碰觸…
「咦，這裡怎麼會有一個雪人？」小九看著面前的雪人，不敢相信的說著。
而當小九說話間，陌離已經站在那裡看著…這個雪人好眼熟，雪漸漸的化了，但依稀看得出這是一個女子的樣子，而這個女子…不知為何，陌離看了一眼小九。
李修之是你嗎？你聽到了小九的話，然後在這裡堆了個雪人嗎？
小九的聲音讓陌離回神，擁著小九輕聲說著。「是呀，有人比我早一步。」
語氣有著淡淡的笑意，你似乎總是都比我早一步，可是那又如何？把握得住機會才是王道，李修之…再一次你與小九擦肩而過。
如若你知道了，你會不會後悔死？陌離壞心的想著。
小九輕輕的靠在陌離的懷裡，語氣有著淡淡的傷懷。「是他，對嗎？」
陌離發現了這個雪人的特別，她又怎麼會沒有發現，語氣有著些許的無可奈何，李修之，你這是何苦呢。
陌離與小九之間從來不會有隱瞞，當然這次也不例外，陌離點了點頭。「除了他，我想不出這世間會有誰來這裡堆雪人，而又有這個能力。」
這世間也只有一個小九，會想出如此刁鑽的問題，大漠堆雪人，真不知小九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而這世間，能有本事在這裡堆出一個雪人的，不多，真的不多。而會如此做的就更不多了。
小九輕輕的靠在陌離的懷裡，此時他們已經失了在這裡堆雪人的心思，一切只因面前這個雪人。
那人，明明那般的身不由已，可卻來到這裡。
半響，半響過後，小九輕輕的拉了陌離的說。
「我們回去吧，孩子們還在等我們呢。」
這一次陌離沒有勸說，任小九拉著往回走…大漠呀，也許真不應該來的。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言語，好半天，好半天後小九才對陌離道。
「聽說他的身體不太好，如果路過京城時，你去看看他吧…」這是小九認為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
陌離的心情陡然變好，很是爽快的答應下來。「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他原本還以為小九會去看他一眼，不會就好…
「回家吧。」小九輕笑，大唐皇城呀，有生之年她都不會踏足…
「好，回家．」
雪繼續下著，風繼續吹著，寒冷至極，可一句回家卻讓萬物歸春…
「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皇兄，皇兄…」
耳邊傳來太監宮女的驚呼聲，還有十三王爺李易之的哽咽聲，場面情似乎有幾分混亂。可此時引起這騷亂的男人卻躺在龍床上一動不動，李修之則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帶安詳，該交待的他都交待了，該做的他都做了…
這一生終於結束了，他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可惜今年不能再去大漠了，今年無法再堆一個雪了，小九…你原諒我了嗎？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卻不來看我一眼？小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我只想看一眼如此而已…
很想知道小九有沒有原諒他，很想再等一下也許小九下一秒就會出現。可惜此時的他卻是無能為力了，這一生他已別無所求，但死前卻很想見小九一眼，他想看看小九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碆會是如何美麗。
可惜，今生無望了，深深的閉上眼，李修之任自己陷入無邊的黑暗中，除了沒有見到小九外，其實死亡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不是嗎？
陷入黑暗中，李修之想著他這一生，從皇子到王爺再到九王至尊的帝王，他這一生可謂的享受人間富貴與權勢，要是他這一生卻也孤寂與黯然。
他是大唐最為成功的帝王，在位的數十年將大唐帶上了另一個全盛的時代，建下千秋萬世之功業，文武百官無不真實折服，稱他一句明君。
可他也是大唐最為失敗的帝王，因為他每年每年大雪紛飛時的勞民傷財，因他身為帝王卻一生無妃無子。
他這一生在世人眼中是毀譽參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一生是失敗的。身為男人他無子無妻…身為帝王他任性不顧天下百姓生死，只為換紅顏一笑，悲愴的一笑，李修之告訴自己如果有來生，他寧用這滔天權勢換他平凡一生，那一生有心愛的妻子，有愛人生的孩子…
…
「王爺」林慕青的有些一拐一拐的走進了書房，對著坐在書桌前深思的男人叫喚著。
書桌前的男人正是李修之，大唐年輕有為的八王爺，可此時他的雙眉卻是緊皺，似乎沒有聽到林慕青的聲音一般。
是的，李修之困惑了，此時的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他記得自己明明享年六十，當了皇帝然後駕崩了，他還記得十三弟跪在他床邊那兩鬢白髮，他還記得他叮囑十三弟，好好教導新皇…他還記得他說今年無法去大漠了，他還記得死前他說他終於解脫了，他還記得他說他是個失敗的男人…
可是，這是什麼情況，一眨眼他居然醒來在自己的書房中，而且還是自己年輕的樣子。
看到林慕青此時的衣著和語氣，他想起來了，這應該是他大婚後沒幾天的事情，可是這些算是什麼？他好像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所有事情，因為這些事情他都已經經歷過了。
可是，這到底是上怎麼一回事，他在做夢嗎？又或者上天給他機會重來一次？如果是這樣，那麼不論是夢境還是重來，他都不希望自己這一生再次遺憾。
沒來及多想，林慕青已到他的身邊了，盈盈的扶著一杯茶，雙腿有些不自然的走著，他似乎記起來了…
「王爺，你怎麼了？先喝杯參茶養養神。」林慕青關切的語氣是那般的直誠與自然，可是此時聽到李修之的耳朵裡卻覺得做作與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