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納悶,看起來余石匠也不是那樣莽撞的人,他不會真的為了幫二釘頭他們發財,就忘了五鬼運財的大忌吧。
一般我們所習的五鬼運財法都很簡單。就是先設一密壇,罈子前供五碗米,然後在米裡放上求財人的指甲,毛髮和生辰八字。選個好日子,點香起壇。連續供七七四十九天,天天催咒燒符。符咒曰:「天蒼蒼,地蒼蒼,五鬼在何方?太公押來五方鬼,押來五方生財鬼,拜請五方生財鬼,拜請東方生財鬼,拜請西方生財鬼,拜請南方生財鬼,拜請北方生財鬼,拜請中方生財鬼,鬼是鬼,神通大無比,威靈顯五方。專營人間運財事,運來東西南北中方財,日月財,月月財,年年財,五路五方財,有財來,無財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如果法術成功的請來了五鬼,那麼密壇裡是有動靜的,比如桌子自動震動,香爐冒火星星,米自動跳來跳去等等。到這個時候就表明法術生效,可以來財了。萬一做法過程中,要是出現啥子奇怪點的事情,比如出現香爐起明火,酒杯歪倒在一邊,或者五鬼神位東搖西晃等等,此時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害怕,要不動聲色,調整好繼續祭拜如常,千萬不要心浮氣躁胡亂猜疑,更不要口無遮攔,亂說話。這是五鬼在試探你的誠心,你祭拜如常,它自然就曉得你是誠心誠意求它的,會自動幫你,要是一看到這些情況,就亂了陣腳,胡說八道,甚至還罵咧咧的,那就犯了大忌,別說求財,只怕人都還要出點事才能了結。
但是,有一點最重要的是:五鬼運財法靠的是符法來催動五方鬼神,強迫鬼神遵從人的意志做事,去用各種手段搬來錢財。所以一旦求財人貪心不足或者不知善待五鬼,那麼一旦五鬼運財術法力失效,五鬼必定瘋狂報復人們強迫它們運財的仇,所以不但求財人在得財後要好好供奉五鬼,更要行善做好事,來彌補自己違背天理強行取財的罪過。
正因為如此,一般人都不肯輕易給人做這個法術的。人心隔肚皮,哪個敢保證求財的那個人會只要一點小錢就滿足,或者說他們能按照做法人說的那樣瑣碎的供奉五鬼。如果求財人一有了錢就忘了自己姓啥子,那不僅是他要出事,連給他做法的陰陽先生也跑不脫。所以我覺得余石匠應該不會這麼莽撞吧。
「二釘頭,我和老大先到你屋裡去歇會兒,你去找個十字路口,把這個瓶子埋到十字正中間,埋深點,至少挖一米深的坑。莫偷懶,這關係到你們丁家會不會再出事……聽到沒得?」快到二釘頭家門口的時候,余石匠這樣吩咐二釘頭。
「要得……那你們先進去歇到起……我去拿把鋤頭……」二釘頭說完,從余石匠手裡接過裝著人形木頭的玻璃瓶子,將它小心翼翼的拿著,然後又朝著屋裡喊道,「哥哥,余師傅和何老弟回來了,你出來給他們吆(喝)下狗。」
屋裡大釘頭應聲而出,他看到我們,臉色有點怪怪的,這里餘石匠臉色也是卡白。我一時有點不曉得哪門說話了。
因此,進了屋,我默默的坐在一邊,余石匠一副累得很的樣子,坐到那一句話也不說。大釘頭有些木訥,他很明顯有話要說,但是又不曉得哪門開口。
「丁大哥,你剛才是不是在屋裡碰到啥子奇怪的事情了?」我主動問到,我猜是剛才從人形木頭裡把那個釘子的時候,他在屋裡也和二釘頭一樣腦殼痛了的。果然,他好像有些懷疑我們本事,又不太敢確定一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們的臉色,才吞吞吐吐的說:「我……剛才……哪門覺得……腦殼上長的那個東西……就像被人在使起勁扯了一樣……痛得很……」
「呵呵,丁大哥,是不是只痛了那麼一下?」我笑著問道。「嗯,就那麼一下,痛得很……你不曉得,我眼淚水都痛出來了。」大釘頭頓了頓,又道,「是不是……是不是剛才你們去的時候,碰到啥子大麻煩了?」這話估計才是重點,他大約認為我們好心幫了倒忙,本事有限,沒做成事,所以才惹得他腦殼痛,不過又不好直接開口這麼說。
我走了那麼遠的山路,又做法,雖然不如余石匠那麼累,但是也不想多說話,尤其是和大釘頭這樣對陰陽先生有些成見的人說,一時半會肯定說不清楚。「這個事情,等會丁二哥回來和你慢慢說哈……我想瞇會兒(小憩)。」我說。
大釘頭顯然不好意思再問,連忙說:「那你和余師傅到鋪裡去睡……」「不用,不用,我就這麼瞇會就得行了,可能等下師叔還要喊我做事。不麻煩了。」我擺了擺手,說。大釘頭還要和我客氣,堅持要喊我們去鋪裡睡,正在這時候,二釘頭扛著鋤頭回來了。
「哥哥,你和何老弟在說啥子?」二釘頭還在地壩裡的時候就扯起喉嚨問。我一看二釘頭回來了,連忙說:「丁二哥,都埋好了吧?」「嗯,好了。」他把鋤頭放到屋簷下,兩步走進來挨到我坐下。看得出來,他心情好得很。
「何老弟,多謝你們……我現在覺得一身輕鬆。」二釘頭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是謝謝你們……」我笑笑,看了看余石匠,示意他小聲點。「哦……沒看到余師傅正在休息……」他自嘲的笑笑,小聲的說。「對了,丁二哥,剛才你哥哥在屋裡有一下腦殼痛,你來給他說下是哪門回事,我只會也想瞇會。」我說。
「瞇會?那走鋪裡去……」二釘頭熱情的說。「不用了,你趕快給丁大哥說下哪門回事吧。莫和我客套哈……」我說完,也不管他們,就趴在桌子上打盹。二釘頭只好把大釘頭拉到一邊去說話。
我迷迷糊糊的,正要睡不睡的時候,余石匠煞風景的把我喊醒了:「老大,老大!」他搖著我的肩膀。「啥子事……」我費力的睜開眼睛,「師叔,啥子事。」「趁到今天我們都還有點時間,剛才我說的話,就順便給二釘頭他們做了。」余石匠的臉色還是沒有血色,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隱忍著啥子痛苦一樣。他脾氣太乖張,我只能當做自己沒看到。
「二釘頭,你們趕快去給我和老大煮飯炒菜,我餓得很了……快點哈,把你屋裡的臘肉多煮點,莫拿出來挑兩筷子就沒得了。」余石匠忽然又似乎興致好了起來,竟然和二釘頭他們開玩笑,不過……他眼睛裡還是有些不捨和痛苦的神色。
「哎呀,余師傅,你這話說到哪裡去了,我二釘頭是那樣小氣的人嗎,硬是……你和何老大先坐會,我馬上和大釘頭進去弄菜。」二釘頭大概已經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大釘頭了,所以此時大釘頭也是滿臉喜色,喜滋滋的跟到二釘頭進去煮飯。
堂屋裡現在只剩下我和余石匠。「師叔,你不會是要用五鬼運財術吧?」我試探著問他。「五鬼運財?」余石匠嗤笑了一下,「那個玩意兒,我就算要用,還怕二釘頭他們消受不起呢。」「不用五鬼?」我曉得余石匠怪法偏法多,頓時來了興趣,「那要用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