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余石匠、木經書(一)
它先是在人的肚子裡慢慢吸取精血噬咬骨肉,慢慢長大。中蠱的人看起來就像懷了個小娃兒在肚子裡,到最後,中蠱人稱了皮包骨頭的架子,他肚子裡的蠱長大成蠱王,會硬生生的從他肚子裡鑽出來……沒有人能收服得了這樣的母子蠱。所以你看再狠再毒的人,都沒有人敢煉母子蠱……」「師傅,木蓮派的人一天到晚就學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哦,他們哪門都是這麼嚇人的玩意,一個比一個嚇人,我聽都聽害怕了。」我說。
「是,木蓮派的人是有些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們大多都受過別人欺凌,被人打壓得一直都沒有翻身的機會,所以他們為了報仇,才去加入到木蓮派中。萬事不能完全,他們學了這些厲害邪門的法術,可以找人報仇,讓人一聽到他們的名字就嚇得睡不著瞌睡。但是,除此之外,他們不可能有什麼權利金錢好名譽。一是木蓮派有森嚴的幫規,嚴禁門徒貪財好功名,一旦發現有這利用本門絕學的投機取巧得錢財功名的,只要是木蓮派的人,或者和木蓮派沾點關係的人都可以隨時隨地,出手清理門戶。二來養蠱本來就是有違天理的事情,蠱師遭天譴,也不可能諸事順利……所以你看木蓮派裡的都是一些清清白白的窮光蛋,曉得養蠱,但也不敢隨便就養。只有那些確實想報仇得很的人,或者那些對於法術非常癡迷的人,才會養……至於我養螞蝗蠱,一是好奇,想試下手腳,看養不養得來。二來也是歲數大了,覺得凡事沒有牽掛,就算出事,自己也還能控制,才敢養的。」
看來木蓮派小氣雖然小氣,邪門歸邪門,做事到底還是有些不貪財好權勢的古風在。聽師傅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對木蓮派的厭惡少了一些。
「師傅,聽你這麼說起來,木蓮派也不是壞得啥子規矩都不要的嘛。」我說。「老大,你這個娃兒,我只是說木蓮派的人邪門,小氣,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殺人放火傷天害理。曉得不?」師傅對我有些無奈了。「我曉得我曉得,師傅,那木蓮派把家畜養成蠱,這是不是非常厲害的一個本事?你看嘛,把蛇啊什麼的,那些野生的凶殘動物養成蠱,自古一來都有人會。但是家畜,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說到這裡,我的好奇心又來了,「那他們怎麼養的家畜蠱呢,師傅你曉得不?」「這個家畜蠱嘛,說它難也難,說不難呢,練得成的也沒幾個人。」師傅忍不住有些得意的說,「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就算是木蓮派裡的大人物,曉得怎麼養家畜蠱的人也不多了。」
「師傅,你吹牛哦,你有那麼厲害?我哪門不曉得,人家木蓮派的秘訣連你這樣的外人都曉得了,他們自己本身反而還不懂?」師傅有時候是有點吹牛,不過無傷大雅,反正我都當奇聞異事來聽,再說,我們這行,不吹點牛,不合理誇張一下法術的高超,反而還被人認為是你技術不到家。
「切,老大,你跟到我幾十年,我有好多時候在你面前吹牛的撒,這個家畜蠱,首先,它是蠱種難得,不管是要練豬蠱還是牛蠱或者其他什麼東西蠱,第一要找到做蠱種的王。這個『王』,比如練牛蠱,最好是要找到牛王,就是肚子裡有牛黃的那種。要是沒得的話,那就麻煩了,你必須找一頭凶悍的牛,不管它是牯牛還是沙牛(母牛)黃牛還是水牛,總之你必須讓它在你試圖用蠱統轄的範圍內,打敗所有的同類,把它們打怕……」「等等,師傅,你說什麼『用蠱統轄的範圍』?我還有點弄不明白呢。這是哪門回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養一隻蠱,用來幹啥子嘛?當然是幫你做事,家畜蠱也一樣,可以幫蠱主統領一些範圍內的同類畜生。說白了,你的家畜蠱就是一個王一個皇帝,掌握著它地盤裡那些畜生的興衰生死。而且有家畜蠱王統治的地方,一般那些家畜都長得還可以,不容易得病。因為要是有些流行的瘟疫之類的玩意,蠱王會幫它們抵擋。」師傅說。「哦,我明白了,就是像狼群裡培養一個頭狼出來一樣。哈哈……師傅,我想起了個問題……哈哈……」
我邊笑邊說,「你看木蓮派的人,這是什麼法術,感覺像是學養豬一樣,哈哈……那現在那些做大型養殖場的人,不都有條件培養個蠱出來嗎?要是有蠱王,那他們就發大財了。」說完,我突然意識到這樣取笑其他門派的東西,肯定要遭師傅罵,果不其然,師傅說:「就算是養豬那又哪裡要不得?嗯?老大,你不要……」師傅一教訓人就沒完沒了,我趕忙認錯:「師傅師傅,我不對,不應該小看別人的法術。」「曉得就好。」師傅白了我一眼,我怕他還要繼續訓我,馬上做出一副學習的狀態來:「師傅,那木蓮派這個家畜蠱養來究竟做啥子用?」「啥子用?用處多得很,首先可以統治同類畜生,這個不算啥子,最絕的在於,要是這個蠱死了,蠱師把它就像我們平時殺過年豬一樣的,該剖肚的剖肚,該剮皮的剮皮,收拾好了,把肉割成一塊的做成臘肉,放好。接下來,比如蠱師養的是牛蠱,現在他的牛死了,沒得牛,他就把這個蠱留下來的肉割一點,剁成渣渣,混在水裡給他看中的牛一喝,就算是再凶狠的牛一喝下去,也都會乖乖的跟到他走,供他驅使。」
「牛的主人要是找上門來要牛,蠱師就用同樣的方法,假裝說他喝點水,只要他一喝,就變得和他的牛一樣,乖乖的呆在蠱師家裡,任憑蠱師處置,不是給你說了的嗎,中了家畜蠱的人就和那些畜生一樣,吃草吃屎不成人樣……以前我們這裡有個姓謝的大地主,家裡牛羊成群,長工上百號人,就是這麼出來。」「師傅,這個我有點不信了,那別個(別人)曉不得不喝他的水,只要不喝,蠱師就沒辦法了撒。」師傅見我不信,又說:「蠱師不可能只練一種蠱,只會一種法術,別說木蓮派,就是我們道教正宗,要喊一個不想喝水的人喝水,那還不簡單。」我想了想,也是,至少我現在都有這樣的本事。
「好了,老大,我把我曉得的事情,差不多都給你說完了,畢竟師傅人老了,上了年紀,要是有啥子沒說到的地方,你要體諒,曉不曉得?」「師傅,你說這些客氣話做啥子,我是你徒弟,我不體諒你,我去體諒哪個,就算你不教我地脈神龍的事,不給我講蠱毒,我也不會亂想的撒,你是師傅,你做啥子當然有你的道理。」我說。「嗯,老大,你硬是沒可惜我對你這麼好。每回看到你三十四歲了還像學徒娃兒的時候對我那麼好,我心裡就舒服得很……好了,不說了,一說給你說了大半天,你到土裡去把你嫂子喊回來煮飯,你去幫到三娃做會活路,明天呢,你就到金城(地名)去找我一個石匠朋友,我跟你提起過的哈,你去找他,就說你是王清河的徒弟。他自然曉得該哪門招待你。」師傅之前仿彷彿佛好像提起過什麼石匠,不過他並沒有說那個石匠究竟什麼來路。我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去了,恐怕不太好吧。「師傅,金城遠倒是不遠,你喊我去幹啥子,你那個朋是做啥子的,我去是看一下他就走呢,還是要做別的啥子事?」「你去了,他自然曉得該做啥子,要是他喊你歇(留)幾天,你就歇,要是他看了你一眼,喊你走,你也就走。放心,這是我最好的一個朋友。不得害你。」師傅這話說得神神秘秘的,我聽起來總覺得怪得很:「師傅,要是他甩都不帥我,那我就沒辦法了。」「不得,只要你提到王清河這三個字,他都不得怠慢你的……好了,老大,你找三娃去吧,我給你擺這些,擺得我口乾舌燥的,累得很。」師傅說完,就低著頭閉目養神。看樣子他不打算再多說一個字,我只好規規矩矩的到土裡去幫王三娃做活路。
到了土裡,我問王三娃曉不曉得師傅有一個石匠朋友,王三娃說好像他很小的時候,我還沒他家跟著師傅學藝的那會,好像家裡有段時間來了個石匠,不過不是很清楚。我跟王三娃說:「三娃,師傅喊我去找那個石匠,我連他姓啥子都曉不得,師傅又不說清楚,神秘得很。」「金城那一帶木匠多,石匠少,你到了一問,就問得到的,再說,你晚上回去問一下我老漢,不就曉得了嗎。」「三娃,你看我這個腦殼,硬是一下子莽了,都曉不得問師傅,反正是明天才去的撒。」說完,我使勁拍了拍腦殼,王三娃笑到:「老大,你腦殼本來就是豆腐渣,你再多拍兩下,就拍爛了……」
……第二天一早,師傅就催我早點去金城,喊我到金城街上找收破爛的余石匠。
金城,這個地方我知道,它的周圍有一條小河蜿蜒從東、南、西三面繞城而過,符合風水中典型的「冠帶水」「金城環抱」的大吉意象,金城這個名字也由此而來。聽師傅說余石匠是後來才搬到金城住的,這麼看來,他選擇金城這個地方也是大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