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不能輕易得罪陰陽先生（一）
金城山路陡得很，余石匠走起來竟然一點力氣都不費的樣子，他邊走邊說：「老大，改頭換面術的破解之法，你一定要記好，這是你師傅喊你來的主要目的。」我稍微有點氣喘：「師，師叔……你還沒給我說呢……我記啥子？」「我不是馬上給你說嘛……你去找一對四到六歲的童男童女，把他們的童子尿混在茶水裡，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給練過改頭換面術的人喝，只要他嘴巴沾得到一點，那就算破了他的法術。」余石匠說得輕描淡寫的，我不由得懷疑他這話的可靠性：「師叔，就這麼簡單？那你開始還給我把改頭換面術講得那麼恐怖。」余石匠繼續走他的路，頭也不回的說：「你要是覺得這個辦法不得行，那你就莫記，到時候出事了……」「師叔，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要出啥子事情哦？」我跟著他飛快的走著。這時，看到一戶人家了，余石匠不再理我，扯開嗓子喊道：「收——破爛——哎——爛涼鞋，破銅爛鐵——」我領教過他的乖張，只好默默的閉嘴。
余石匠這一喊，那家人養了狗，這裡人聲一落，那裡狗立刻狂叫起來，我立刻藉機找話說：「這個狗，還凶得很哈。」余石匠哼了哼，沒有說話。估計他一是事先沒有打草稿，怕說錯話，二來還有點在生氣，嫌我剛才懷疑他說的破解改頭換面術的辦法。見余石匠不答話，我自覺沒趣，只好邊走邊東張西望的，心裡一邊琢磨著剛才余石匠說的破解之法。他說要四到六歲的童子，那肯定是因為七歲以前的小孩子乾淨，心思純真，眼睛清亮能見鬼。這樣的簡單剛好對付改頭換面術的複雜……
我正想著，余石匠突然喊我：「老大，前面山腰上那個房子，你看到沒？」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前面半山腰上一個瓦房子，現在差不多都十點了，那個房子還在冒煙子，好像在煮飯。大概是比較懶的一家人。「師叔，這家人有啥子奇怪的嗎？」我問道。「你當然看不出來有啥子奇怪的。去了就曉得。」余石匠說完，加快步子走了起來，我真不曉得余石匠葫蘆裡賣的啥子藥，問他呢，他甩都不甩我。真是……沒辦法，我還是只好跟著他快步朝那裡走去。
遠遠的，還沒到那瓦房子邊，余石匠就又大聲的吆喝起來：「收——破爛——哎——」這一來，立刻引得周圍的狗大叫起來，接著，隱隱約約看到瓦房子的前面的地壩邊出來一個人，在吆喝自己家的狗。余石匠得意的看了我一眼，瓦房子邊那個人好像看見了余石匠，遠遠的朝我們喊道：「是不是余石匠來了？」余石匠也扯起喉嗓回答：「恩……是。」「那快點來喝口茶……」那個人熱情的說。余石匠答道：「馬上就來。」說完他回過頭來催我：「老大，走快點……」我幾乎都要小跑了，「師叔，這是哪個哦？看起來你們很熟。」「這是兩弟兄，大的叫大釘頭，小的二釘頭，很有故事的兩兄弟……」說著說著，我們已經到了那瓦房子邊，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手裡拿著個小木棒棒，大概是給我們吆（趕）狗用的，他一看見余石匠，熱情得不得了：「你好久都沒來我們這裡收破爛了……」余石匠竟然很難得的笑了，他說：「嗯，是有些事……這個，是我的師侄，是個陰陽先生，凶（厲害）得很。」我明顯的看到那個人在聽到陰陽先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不過處於余石匠的面子，他還是過來勉強把我往屋裡讓：「哦……那請到屋裡坐。」余石匠把籮兜放在地壩裡，對我說：「這是大釘頭。」然後又對大釘頭說：「你把他喊何老大就是了，他就是這麼個怪名字。」大釘頭朝我笑笑，算是打過招呼。我跟在他們兩個後面往大釘頭堂屋走去。無意中我瞟了一眼大釘頭，赫然見他後腦殼（後腦勺）那裡冒出來一個小手指模樣的東西，細細長長的直立著，雖然用頭髮遮住了，但還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我一看這架勢，心裡立刻明白了余石匠喊我來的原因，這人肯定是因為祖墳或者老房子出了問題，才長得這麼怪模怪樣的。好個余石匠，要喊我做事，直接說就是了撒，還這麼拐彎抹角的。
我正想著，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腳撞到他的門檻上：「哎喲……」我忍不住痛得喊起來了。大釘頭連忙關切的的問我：「撞到沒？撞到沒？」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沒的事，沒得啥子。」余石匠看了看我，沒有多說話，逕自在堂屋裡找了個椅子做下來。我跟著也隨便找了個板凳坐著，大釘頭拿起水瓶（暖壺）準備給我們倒水，他揭開水瓶蓋蓋，把手放在瓶口晃了晃：「哎呀，水不熱了……你們等下……我喊二釘頭燒點水。」不等我們說話，他就站到堂屋裡喊：「二釘頭，余石匠和他一個朋友來了，你燒點茶。」灶屋那邊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要得，你喊余石匠先做到起……我馬上就弄好。」
大釘頭也不是話多的人，余石匠話更少，我想問大釘頭後腦殼是哪門回事，看他們都不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別人這些私事。
過了一會，一個四十多的人端著熱氣騰騰的糖水雞蛋出來了，想必這是二釘頭了。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放：「余石匠，還有這位老弟，來吃點熱和的茶。」二釘頭聲音很爽朗，像是個健談的人。我特意在二釘頭轉身的時候，留意了他後腦殼，果然，他那裡也有一個和大釘頭後腦殼長得差不多大小的東西，看他們兩兄弟這樣子，我心裡有了底，十有**是祖墳出了問題。不過，看大釘頭的樣子，他剛才一聽到陰陽先生這幾個字就臉就垮了下來，估計這其中還有其他啥子原因。我初來乍到，不好問太多。估計等會余石匠會說這事的。
果然，余石匠幾口把茶吃了，他說：「老大，這兩兄弟的事情，要你幫忙。」我：「師叔，你說吧，有啥子我能幫的一定幫。」余石匠沉吟了一下，想了想，對二釘頭說：「二釘頭，你說話比你哥哥有條理些，我說話都要事先想一句說一句，那就由你來給何老大講下，你們腦殼後頭究竟是哪門回事。何老大本事高得很，說不定有辦法幫你們——這也是我今天喊他來的主要原因。」看得出來，余石匠和這兩兄弟的關係很不錯，所以他貿然帶我來，這兩兄弟也沒覺得有什麼突兀的。所以那二釘頭在聽得余石匠這麼說了以後，他挨著大釘頭坐下來，對我笑了笑，說：「我們這兩兄弟腦殼上長的東西，是天生的，從我媽肚子裡出來的時候就有。長了這個怪樣子，你看，也沒得哪個女的願意嫁給我們……你也莫見笑。」我連忙道：「哪裡哪裡，我也還不是沒結婚。這沒得啥子，有啥子好笑的嘛。」然後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二釘頭清了清嗓子，作勢要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大釘頭說：「哥哥，你去灶屋照看下豬潲，灶裡還有柴……」大釘頭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和余石匠，說：「這麼大一天了，豬都還沒喂，讓你們見笑了。」說完不等我們說話，轉身朝灶屋走去。二釘頭看他哥哥進屋了，這才開始講他們的故事：
「我屋裡祖上，很有錢。做綢布生意的，你想下，整個蓬州，不管哪家賣的布，都是從我們家進的貨……你們也曉得，做生意做久了，人都有些滑頭，也不哪門相信人。所以……哎……這才惹了大事……宣統皇帝退位那年，我屋裡老祖祖死了，你想嘛，有錢人當然是要講大排場的。請來好多和尚尼姑做法事，又喊了個最有名的陰陽先生來看墳地。聽說這個陰陽先生是當時四川最有名的風水大家，姓唐，好像叫唐其本。」唐其本，原來是唐其本，聽師傅說起過，這個人好像和師傅還有點啥子淵源，不過關係不是很大，所以我也沒多記，現在聽二釘頭說起他，猛然記起師傅說過這個人既是自負又小氣，不過本事高得很，凡是他看好的地，他說你幾年之內發財、中舉或者出事，沒得一個說錯的。不過我這只是在心裡琢磨，沒有打斷二釘頭的話，聽他繼續說道：「這個唐其本，他很少固定在一個地方呆著，經常到處在整個四川游起耍，要請他看風水的人，得他剛好經過那個地方才得行，不然你是請不動他的。當時也碰巧，我老祖祖死的時候，他正好在我們龍角山道觀裡跟到道士在一起。於是我們家大家長又是長房長子的——我公公（爺爺）親自跑到龍角山上去請那個陰陽先生。不曉得這運氣好還是我們活該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