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路上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所以你必須好好活著……」
在極不舒服的顛簸中,我始終沒有睡意,心裡反反覆覆的默念著凌奕的那句話。眼淚漸漸湧了上來,臉頰一片濡濕,凌奕,既然你如此在意這個孩子,那我一定將自己照顧好,讓他健康的出生。
手無意識地貼上小腹,眼前一片模糊,我自己呢?我自己在意這個孩子嗎?我曾覺得他是負累,可卻在吞下蠱蟲的那一刻擔心傷害到他,我不在意嗎?或者說,事到如今,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凌奕,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能記起我們的感情,這個孩子,便是我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了吧。
就這樣再次離開芙蓉堡了,沒想到我兩次離開芙蓉堡的目的地都是同一個地方,只是一路隨行的人變了,上一次雖然做著別人的替身,卻有個一路呵我護我的人;這次恢復了自己的身份,卻失了身邊人,命運真的是處處充滿了意外和不確定啊!
車速逐漸慢了下來,不一會兒便聽到馬嘶,若薇被車外的喧嘩吵醒,揉著眼坐起來。
我怕她發現我根本沒睡著,忙閉上眼,然後聽著她輕輕的挪到車門前,然後開了門出去。
沒多久若薇又返回來,輕聲喚我,我順勢睜眼,見她手裡拿著乾糧,不確定道:「姐姐,中午暫停休息,可這路上只有乾糧,你多少也吃點兒?」
我看著她手中的烙餅,一點食慾都沒有,可是想著多日未進食,不管是對自己身體的恢復還是肚子的孩子都沒好處,勉強點了點頭,將餅接了過來。
費力地咬著又乾又硬的餅,可怎麼都吞不下去,見剛剛返身出去的若薇又回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水遞給我,「姐姐,將餅撕開了泡著吃會沒那麼難嚥。」
我聽話地照辦,手裡捧著碗,一股暖意傳來,這才驚覺四周的溫度很低,掀了簾子,一股冷風驟然灌進來,我打了個寒戰,這才發現車壁四周即車門上都掩著厚重的棉質簾子,摸起來很實在,估計還鑲了裡子。
探頭朝外看,發現外面熟悉的路線已經不是我當初看到的蔥蔥鬱郁了,到處一片枯黃蕭瑟,算算日子,竟然已近十一月,按照這古代的曆法,該是快入冬了。
若薇見我沒有動作,無奈道:「吃不下麼?這一餐先將就一下吧。剛才我去取熱水的時候見了褚雋明,給他說了你的情況,他說今晚紮營的時候會安排伙夫專門給你熬些粥。」
我點了點頭,喝了兩口熱水,實在是吃不下了,不是我嬌氣,二十原本就沒恢復的身體又受了刀傷,即便是流質食物消化起來都困難,又何況這根本就泡不軟的餅呢。
到了晚上紮營時,若薇端了一罐熱騰騰的稀粥上車來,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在她的幫助下,我勉強喝了大半碗粥下去,身體也暖和起來,精神恢復了不少。
若薇將剩下的粥裝好,把罐子仔仔細細地封起來,叨念著明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沒法熬粥便可以用這個做午餐。
看著她不停的忙來忙去,原本圓潤的臉幾日下來硬是瘦了一大圈,我心裡充滿了歉疚和感動,在這個時空真正關心我的人不多,可若薇絕對是其中之一,還有錦娘、紅姑……即便是凌奕忘了我,還有她們在,我怎麼能不顧這些關心愛護我的人,輕易放棄生命呢,不管此去牟離會面對什麼,我都不會再輕言放棄了。
若薇終於忙完手頭的事,抬頭對上我凝視她的目光,意外道:「姐姐在想什麼?如果是不開心的事就別再想了,和我說說話。」
我搖了搖頭,微笑道:「沒有不開心,看到你,我就在想,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所以不管再發生什麼,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
若薇一怔,隨即呆呆的看著我,好半晌才道:「姐姐,你終於想通了……」聲音有些哽咽,卻又忍不住欣然笑起來,可笑著笑著眼圈又紅了,她忙掩飾地低下頭在一側的包袱裡翻找,
不一會兒便找出一個瓶子,熟悉的瓶身讓我一愣,「冰肌露?」
「是,」若薇點頭,「是臨行前堡主給我的,如果不是這個,你的傷根本沒沒法快速癒合,哪裡經得起長途顛簸,來,該換藥了。」說著便動起手來。
我怔怔的盯著她手中的瓶子,努力讓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什麼,心知如今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就這麼在路上又前進了兩天,我一直沒下過馬車,也不知道是身體太過虛弱還是懷孕的緣故,我幾乎整天都不停地在睡覺,只有每餐吃飯的時候被若薇叫醒,吃了東西又接著睡,雖然馬車顛簸,但因為放下了心結,我每次都睡得非常沉,而且無夢。
這支隊伍的行進速度很快,好幾次中午休息都匆匆忙忙地只停留了半個時辰不到,我猜測是褚雋明急著趕回牟離向顧韞之交差,再加上他承諾過要在半個月之內將我帶回去,否則我中的蠱便會發作。
想起自己中的那個蠱,我還是有點擔心,雖然還沒有到發作的時間,可是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呢?因為這個原因,我也對褚雋明這樣的行進速度沒有半點意見,只希望可以盡快到牟離,那時候他應該會設法幫我解蠱吧。
直到離開芙蓉堡的第六天,我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了,肋間的傷口也完全癒合,但一直躺著還不能側身,以至於渾身無力,背部的肌肉又酸又麻,四肢僵硬,在第六天晚上紮營時,我終於忍不住提出要下車去走走。
若薇見我也沒什麼大礙了,倒也沒反對,小心翼翼的扶著我下了馬車,我手軟腳軟地靠若薇支撐著身體的重量,慢慢朝前走,想將僵硬的肌肉活動開來。
可沒走兩步我驚訝的發現,周圍的環境竟然是我完全沒見過的,當初第一次離開芙蓉堡去牟離時為了逃走,我曾強記過沿途的地形環境,可這時看起來,我們方向是去鳳鳴國沒錯,可路線卻明顯偏離了那條最快捷的道路。
我四下看了看,沒見到褚雋明的影子,卻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在紮營休息,一部分人仍然執著武器,在四周巡視。
我低聲問若薇怎麼回事,若薇湊近我悄悄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兩三日來都是如此,每次紮營時都如臨大敵一般,而且行進速度也放慢了,我只是偶爾聽他們提到什麼『岐軍』,『邊境』,『商隊』什麼的。」
我恍然大悟,如今岐國和鳳鳴國邊關緊張,雙方皆駐紮了軍隊在邊境,看如今我們這隊人的打扮便知道褚雋明是將我們扮作鳳鳴國的商隊,但是越接近邊境,關隘路卡會越多,恐怕要順利的過去,不是那麼容易了。
正在想著,眼角掃到不遠處一輛馬車,跟後面幾輛扮作運貨車隊的馬車完全不一樣,那車身和我乘的車如出一轍,窗上門上都掛了厚厚的簾子。
這幾日休息的時候我偶爾通過窗口朝外看,都能看到這輛奇怪的馬車,但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從裡面下來,窗門都始終緊閉,裡面是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