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讓我陪著你
最先聽到我淒厲的呼聲趕來的是若薇,她一把拉起已經無力滑倒在床前的我連聲喚道:「姐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把拽住若薇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若薇,告訴我,我這是在做夢,是噩夢……」
驚慌、恐懼和極度的不安讓我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渾身顫抖著語無倫次,「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若薇蹙著眉,立即發現了情況不對,卻被我拚命抓住手搖晃著無法脫身。
隨即而來的是頸後一麻,我便陷入了黑暗。
再次悠悠醒轉,屋裡已經多了幾個人,我茫然地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竟然一時無法記起她們是誰,我在哪裡,為何會失去意識。
當記憶如潮水般湧回腦海,心臟猛地一抽,我如彈簧般從置身的軟榻上坐了起來,周圍還是熟悉的新房,兒臂粗的紅燭還在燃燒,大紅的囍字,滿眼的紅晃得我頭昏眼花,「凌奕……凌奕……他怎麼樣了……」
坐在我一側的錦娘快速伸手按住我,一臉的凝重,「寧夕,你別激動……」
「他究竟怎麼樣了?我要去看看!」我掙扎著要下榻,身體凌落得根本無法站立,一旁的紅姑伸手拽住我,「妹妹,冷靜點,師傅正在裡面為堡主檢查,不能被打攪。你千萬別激動!」
師傅?平陽真人?他來了?我呆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努力將自己激動的情緒壓制下來,只覺得渾身發麻,耳朵嗡嗡作響,下意識的喃喃道:「他可以救他,是不是?」
紅姑沒有說話,只是凝著眉在我身側坐下來,猶豫良久才遲疑道。「妹妹,不管怎樣你都得先保持冷靜,況且,況且堡主現在並沒有生命之虞。」
沒有生命之虞?我恍惚地看著她,渾身冰冷,血管裡面流動的液體再無溫度,還帶著尖銳的冰渣,扎得我渾身哆嗦。
臉上滑過一抹淒然地笑意。聲音似乎都不是我自己的,「姐姐,是那個『攝魂**』麼?」
雖然抵死也不願想起,可我不得不這麼去問,事到如今。一切都明瞭了,為何顧清影會如此大度將她堡主夫人的身份讓出來,為何她中秋之夜會放下身段來給我敬酒,為何我那夜會主動去挑逗凌奕。原來,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我這副身體,原本是她的身體。
我輕嘲地笑起來,我竟然天真的就相信了,相信了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好意,相信了她和凌奕的兄妹情誼,我真的很蠢,如此愚蠢……
「妹妹。鬆口!別這樣!」紅姑驚呼。
口腔中漫起一絲腥味,我才驚覺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淡淡地腥甜味道順著唇角滑下,我竟然沒有一點點痛感。
「寧夕,」一直沉默在側的錦娘終於開口了,「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去追悔,事情……畢竟還沒有到絕路……」
我微微一顫。恍然回過神來。一把抓住紅姑,「姐姐。你昨日說查得已有眉目,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怎麼回事?」
紅姑為難的輕輕搖頭,「我不知道,這個情況和我所知道的攝魂**施法後的情形完全不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話音未落,內間的門「吱」地一聲開了,平陽真人蒼老而佝僂的身軀邁了出來,帶著淡淡的疲憊,看得我心頭一跳。
可心底仍然帶著一絲不確定地希翼,幾乎就在平陽真人抬起頭的同時,我迫不及待道:「大師,他……他……」嘴唇開合了幾次,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他明明有呼吸,卻沉睡不醒,難道然讓我問他『有沒有救』?這幾個字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平陽真人淡淡看了我一眼,「堡主如今的情形,仍然和上午時一致,沒有絲毫變化。」
我心裡一顫,「你是說,他,他會這麼一直沉睡下去?」
平陽真人緩緩搖頭,「這種情況,貧道從未見過。」
心裡一涼,我恐懼的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平陽真人在我跟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彷彿突然之間蒼老了好幾歲,語意平緩徐徐道:「夫人地手臂上是否曾有過一點紅痣?」
我一驚,瞬時想起了自己左臂內側那一點鮮紅,當下想也沒想,擼起廣袖拉至肩頭,可是哪裡還有那點紅,手臂內側一片潔白光滑,彷彿當初我見到的那點血痣只是幻覺。
見我呆怔著,平陽真人點頭,「不用看了,紅痣應該已經消失,那便是『萬源諱炙攝魂**』植入身體的標誌。」
「是貧道疏忽了,當初顧清影在第一次施法時出了差錯,導致邪法反噬而魂飛魄散,貧道便認為邪法已解,卻沒有料到此法只要開啟,沒有達到目的便會永遠留存在『植體』上。」
我木然看著他,「你地意思是說,如今邪法已經施術成功了?」
平陽真人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搖頭,我心裡頓時升起一絲希望,一時之間連呼吸都屏住了。
可他接下來的話,無疑是一記悶棍敲在我心頭,「按古籍記載,邪法施法成功後,被施法者與常人無異,但是意識卻會完全被施法者所控制,不管相隔多遠,施法者都能感覺到被施法者的思維想法,所以也能夠搖搖控制。可如今堡主只是沉睡不醒,這樣的現象書中並未提及。」
我身體晃了晃,差點軟倒,被錦娘和紅姑及時扶住,只聽紅姑急急道:「徒兒請教師尊,如果是這樣。是否表示還有可解之法呢?」
平陽真人搖頭,「此邪法在史上只出現過兩次,並未提及解法,而堡主此等情況,更是無從考證,胡亂施法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那怎麼辦?」紅姑急道,「難道堡主就這麼一直……」說到這裡她突然收聲,回頭擔憂地看著我。
我毫無反應地聽著他們對答。神思飄走,直到屋裡完全靜下來,我才回神,心裡突然之間就平靜下來,剛才的驚慌、恐懼、絕望都被我壓到了心底最深處隱匿起來,不知道解法,並不表示無解,那就說明還有希望。不是嗎?
我平靜的抬起頭,看著立在一角一直沒有作聲卻面色凝重的若薇,「若薇,你去將顧清影帶來,記住別引起任何人地注意。」
屋裡除了若薇迅速離去地聲音。再無人說話,我疲憊的站起來,身子晃了晃,被錦娘一把扶住。「寧夕,你?」
我淡然對她勾了勾唇角,「娘,我沒事,我只想進去看看他。」
熟悉俊美的容顏仍然在沉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屋中只有窗前的喜燭燃著幽光,讓我看得有些不真切,緩緩撫上他的臉。帶著溫熱的觸感,慢慢撫上他緊閉的眼簾,那雙自我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便銘記在心地眸子此時再無法燦爛,傾長地睫在眼下投映出一道暗淡的影子,沒有絲毫地顫動。指邊感覺到他均勻綿長的呼吸,我突然微笑起來,
「凌奕,我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不過,我不會讓你睡太久的……」
外間傳來響動。我收回手。替他緊了緊被角,起身出去。
平陽真人已經離開,顧清影立在房中了,她平靜地看著房中眾人,在我跨門而出的剎那,眼中滑過一絲驚悸,瞬間又消失無蹤。
我默默的看著她,雙目一眨不眨,屋裡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在我的凝視下,顧清影臉上地平靜終於被打破,唇角微動,「不知姐姐喚清影來,有何事?」
這個時候還在裝,我冷冷地笑了,「一切都如你所願了,你可開心?」
顧清影瞪大眼,驚訝地看著我,「姐姐在說什麼?清影不明白。」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顧清影臉上多了幾條觸目驚心的血痕,白嫩的臉頰瞬時腫脹了起來。
這一巴掌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我握起拳,掌心還火辣辣地疼,尖利的指甲在她臉上留下印記,竟然沒有讓我的心中稍微舒暢一點點。
顧清影驚恐地撫著臉,渾身瑟瑟發抖,柔弱得如同風中的落葉。可她此刻地樣子,不但沒有引起我一點點憐憫,反而更加的厭惡。
「你再裝下去,我不保證我下面還會做出什麼讓你更難受的舉動。」我冷冷道。
終於,顧清影停止了顫抖,臉上的驚懼慢慢褪去,蒼白的臉上幾道血印更加的觸目驚心,她緩緩吸了一口氣,漠然道:「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大哥呢?我要見大哥。」
在我一旁的紅姑已經忍無可忍,驟然起立狠狠瞪著她,「你這個冷血狡詐的女人,堡主現在就在裡面,但是他如今也聽不到你在說什麼了。」
顧清影眼中瞬時滑過一絲驚愕,又迅速恢復平靜,「為什麼會這樣?」
「你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我氣得渾身發抖,「你一個寧願折壽十年也要將你救回來,待你如親妹的人,就讓你如此對待?你們不是親梅竹馬麼?你就狠得下這個心,下得了這樣的手?」
顧清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沉默良久才道:「他不是見了你,轉眼就將我休了麼?還有什麼情分可說?」
「你……」我一口氣堵在心裡,眼前黑了黑,差點沒有站穩,右手死死的摳住桌沿,拚命的深呼吸,我要冷靜,我要冷靜,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終於壓制住了心中的怒氣,我一字一頓道:「不管還有沒有情分,我只要你說出來,這個邪法怎樣解?」
「不知道!」顧清影漠然答道。
我呼吸一窒,「不知道?!你以為你不知道,你就控制凌奕了?他如今沉睡不醒,你就想讓他這麼一直睡下去?你能夠得到什麼?你說,你能得到什麼?」
顧清影微顫了顫,垂下睫,讓我看不到她的神色。良久,她才淡淡道:「我確實不知道,如今地情形並不是我意料中地,即便是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我心裡一沉,彷彿身體都被抽空,一顆心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中,眼前黑了黑,一口腥甜湧上來,卻被我硬生生地嚥了回去,我扶緊了桌沿,指著顧清影,「將她關起來,沒有我同意,任何人都不不准放她出來和去見她。」
若薇依言將她帶走,臨走前她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一陣眩暈,終於跌坐在凳子上,急促的呼吸著,拚命抑制著心中蔓延起來的無助和恐慌。
「妹妹,」
「寧夕」紅姑和錦娘一左一右扶住我,面上儘是擔憂,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娘」沉默良久,我終於緩了過來,「這個事一定要嚴守,不能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了。」
「我知道,」錦娘沉聲道:「今天中午我已經將院內的下人全部遣到外院,除了我們幾人,在沒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她猶豫了一下,「瞞不了太久的!」
「能瞞一時便多一時。」我疲憊搖頭,「無論如何這個消息不能傳到顧韞之那裡去,我不能讓凌奕這麼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錦娘和紅姑默默點頭,我努力對她們笑了笑,「別擔心我,我還沒有死心,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一定要設法讓他醒來!」
錦娘和紅姑對看了一眼,終是沒有說話。我緩緩起身,「今天讓你們擔心了,夜了,娘和姐姐都回去休息吧。」
紅姑不放心的看了看我,「錦娘就住在後院,我今晚不回去了,在這裡陪著你吧。」
我感激的笑了笑,卻緩緩搖頭,「不用了,凌奕在裡面,我要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