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一家人
「咳」,我還沒挨到他,他突然就嗆咳起來,從嘴裡吐出不少水。
「謝天謝地!」我撫著胸口,將天上神佛通通謝了一遍。然後驚喜地去拍他的臉,「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對了,你怎麼自己就醒了,不是裝的吧?」
我回過神來,又產生了一絲疑惑,盯著他緩緩睜開的眼,看他怎麼說。
「你……」他艱難發聲,但聲音卻嘶啞得不像樣子,估計是給水嗆的。
心裡湧起一絲愧疚,不管他是不是裝的,總是我害得他這樣。看他掙扎著要坐起來,我連忙去扶他,卻見他一臉呆滯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順著他的目光朝下看,這才發現自己薄薄的一層濕衣貼在身上,曲線畢露,跟沒穿衣服沒什麼差別。
我大窘,胡亂抓起扔在一邊的衣服披在身上,就聽他斷斷續續道:「世間…竟然有你這樣悍潑的女子,真是…難得。」
「我不是被氣的嗎,誰知道你不會水。」我毫無底氣地爭辯了一句,卻聲如蚊吶。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來,無奈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低聲道歉,聲音幾不可聞。
「算了。」他的聲音還是嘶啞得讓我難受。
「那個,你沒事了吧?」我小心看著他。
他繼續搖頭,沒吭聲。
「那,咱們回去吧。」
他很配合的點頭,並努力試著站起來,我忙伸手去扶他,這才注意到他一直赤裸著上身,臉上熱了一下。連忙回頭去找他剛才脫掉的衣服。
他又輕咳了一聲,指了指我,我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慌亂中將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唉,怎麼辦?難道脫下來給他?
還沒等我想好,他已經對我伸出一隻手,示意我扶他起來。還真是不客氣啊!我放棄了還他衣服的打算,反正夜深人靜,也沒外人看到。算了,我看他總比他看我要好。
將他半扶半拖地拉了起來,他幾乎整個人都倚在了我身上,我因為剛才的失手又不好意將他推開,只好就這麼架著他,一路往回走去。
一直到把他送回屋,他都沒吭半聲,我心裡越發愧疚了。想著明日是不是找人給他看看,會不會嗆壞了嗓子。
我不敢點燈,還好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我摸索著扶他在床上坐下,這才壓低聲線道:「你還有沒有別地地方不對勁?真沒事嗎?」
他搖搖頭。緩緩抬起眼看著我,黑暗中我只能見到那雙異常熟悉的眸子,反射著窗外的月光,異常晶瑩。讓我微微怔了一下。
忽然就見他對我勾了勾手指頭,我納悶地將耳朵湊過去,便聽他那如破布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道:「其實,你做女人要好看得多!」
我石化了一下,慢慢轉過頭去,看著他盡在咫尺的俊顏上浮著一絲玩味的笑容,我捏緊的拳頭又緩緩鬆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剛才為什麼不直接死掉?」
哪知他臉上的笑容迅速退去。認真而又嚴肅地看著我,「對不起,是我無禮在先。」
我沉默了,完全搞不懂他就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會兒謙和靦腆,一會兒嬉皮無賴,究竟什麼樣地人,會是這種性子?
翌日。我還是如常地一大早便起床。多年養成的習慣到了這個時空還是沒有改變,我在院子裡按錦娘交給我的基本功練了大半個時辰的樣子。這兩個月來我都堅持鍛煉。不過終究因為過了打基礎的年齡,如今練練也只能當成是強身健體了。
兩個月下來,身體倒也結實了不少,柔韌度也比以前增加了很多,不過白皙的皮膚是沒有了,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樣子,但是這樣讓我很滿意。就連錦娘和若薇都說我以前柔柔弱弱的氣質蕩然無存,如同換了個人一般。
這是當然,我從來就不是個柔弱地人,我喜歡體育運動,喜歡戶外活動,我喜歡在陽光下恣意飛揚、揮汗如雨的感覺,我自己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散漫的人,不喜歡受約束,自由自在的多好。
「嘖,嘖」身旁有人在咂舌,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
接著那破鑼般的聲音就響起:「你真想將自己變成男人啊,可惜,真可惜!」
怎麼他地嗓子還是這鬼樣子?我自動忽略了他的話,不想老是和他爭鋒相對,那讓我覺得有點——幼稚。
我轉頭看著他,竟然只穿了中衣就跑出來了。我皺起眉,「你怎麼不穿好衣服再出來?」
他一臉無辜的看著我,「我的衣服不是在你那裡嘛。」
噢,對,我把這個忘了。回房翻出他地衣服,早干了,但皺巴巴的一團,根本沒法穿,我想了想,放下他的衣服轉身便朝隔壁牛家奔去。
待我從牛二那裡借了衣服回來,剛進院門,便見他正熱情地幫錦娘摘菜,雖然笨手笨腳,但是一臉的樸實謙厚,又讓我詫了一下。
「他的嗓子怎麼會這個樣子?」錦娘見我回來,指著一旁的阿龍道。
還沒等我開口,阿龍便扯著他的破鑼嗓子道:「大娘不用擔心,是我昨晚喝水太急,不小心嗆了,過兩日就好了,今早方寧還問我來著。」
錦娘疑惑地看了看我,終究是沒再開口。
我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娘,要不我們再留他多住兩日吧,如今他這樣子,又失了記憶,就這麼讓他走,總是不太好。」
錦娘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連忙將衣服塞給阿龍。示意他迴避,他倒是很配合地對我笑了笑,轉身便進屋去了。
「寧夕。」錦娘低聲道,「我知道你心軟,可是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跟我們住在一起,始終是個問題。」
「但是……」我猶豫了一下,卻找不到話反駁錦娘。
「寧夕,」錦娘輕歎了一聲。「你是否因為他長得很像……」
「娘!」我立即出聲打斷她,「沒有,我不覺得他像任何人,只是可憐罷了。」
「真是這樣嗎?」錦娘看著我地眼,認真而又懇切。
「是。」我垂下眼瞼,不敢和她對視,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何就想將他留下。真是因為他酷似那人的眸子嗎?還是因為他如今和我幼時一樣,無依無靠,我下意識地同情他?
錦娘歎了口氣,搖頭道:「是與不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我沒有辦法去左右你的想法,但是一定要認清自己的心,想清楚自己要什麼,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娘,不是這樣地。」我心裡發慌,卻不知道如何去解釋,再多的解釋恐怕也只能讓她認為我在掩飾。
為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猶豫了一下,將昨晚的事原原本本給錦娘講了一遍。
錦娘愣了愣,最後搖頭道:「你呀,有時候讓我覺得內斂穩重。有時候又如此衝動急躁,女孩子家,還是學會收斂自己地情緒,否則,你越不懂得收斂情緒,情緒就會越牽著你走,最後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是嗎?我怔怔地想著錦娘這句話,難道我對凌奕就是如此?這個突然跳進腦海地名字。讓我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兩個月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早該忘記。或者能夠淡然處之,可是,不經意之間想起,仍有一雙無形的手能輕易牽動心底那根弦,難道這就是愛嗎?
不是!我苦笑著否認了自己地想法,只不過是因為那段經歷太過刻骨銘心了,連帶著那個人也被一直刻在了記憶中。我以為我會很快忘卻,就如同前世所經歷的那一段段感情一般,慢慢就消散在記憶中,可是為何?這麼多日子過去了,那段過去仍然清晰地留在心裡?
「娘,哥,吃飯了!」若薇清脆的聲音傳來。
我恍然抬頭,看到的是錦娘深思而又略帶擔憂的眼神。我忙對她擠出一個笑容,「娘,吃飯了。」
我趕著去幫忙,還沒走進門,便聽見「匡堂」一聲,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抬眼就看到阿龍苦著一張臉,窘在那裡,腳邊是一堆摔碎的碗殘片。
若薇跳著腳急道,「我說不讓你幫忙吧,你非幫,你看,你看……」
「算了若薇。」我止住若薇的埋怨,蹲下去收拾那些殘片。
阿龍也蹲了下來,伸手就想去拾碎片,被我一掌拍開,「你別動,這些事你做不來,要割傷了手,不又多事?」
他出奇的沒出聲,我意外地抬起頭看他,卻見那眸子裡劃過一絲黯然。
我怔了怔,心底升起一絲愧意,手一動,『嘩』的一聲將手裡的碎片又灑了回去,故意憤憤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收場,我懶得幫你。」
若薇這時已經從門外拿過來一個木盆,嘴裡嚷著,「用這個盛起來,別割傷了手。」
我站起身的一瞬間,看到阿龍眼裡浮起一絲笑意,還有,一點點震動。
錦娘這時也從門外端著摘好地菜進來了,她將菜籃遞到若薇手裡,看著這情形搖了搖頭,「寧兒你怎麼不幫幫他。」
「不用,」我搖頭微笑道,「以後要他做的事還多著呢。」
四個人圍坐在堂屋的方桌邊,開始吃早餐。若薇瞧了瞧我,又瞧了瞧阿龍,「哥,你真要將他留下嗎?」
我點點頭,「若薇,咱們家有個男人襯著,怎麼都要好些。」
「哥?」若薇遲疑的看著我。我繼續對她點頭,「他都知道了。」
阿龍安靜地坐著,聽我這麼說,臉上又浮起的紅霞,略帶尷尬地對我笑了笑。我甩了甩頭,又搞不懂了!真的是前後判若兩人啊,難道是跟他的失憶症有關係?
若薇沒了聲音,反倒是錦娘放下碗筷,鄭重道:「阿龍,你為何會失憶?以前的事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我知道錦娘還是有顧慮,正想幫他解釋,哪知阿龍輕咳了一聲,認真點頭道:「是,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來自於何處?但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昨天以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嗓子還是那麼難聽,我皺了皺眉,對錦娘道:「娘,可有什麼藥可以治治他這嗓子?」
錦娘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點頭道:「我待會上山去採一些香附子回來,熬水喝了,應該可以解他這一患。」
接著頓了頓,繼續對阿龍道:「我們原本也不是這棲霞村地人,落難流落至此,都是村裡人的幫襯才有這個家,如果你不嫌棄,便現在這裡住著,待有一日記起了當初的事,再自行離去吧。」
我轉頭看著阿龍,臉上露出笑容,他也一臉欣然地正要說話,哪知錦娘繼續道:「你的事只有隔壁牛二知道,我回頭會請他幫你保密,但是為了對外好交待,我會告訴大家你是我們家遠房表親,但是你這個名字得改改。」
阿龍聞言怔了一下,突然轉頭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溫和得如同三月陽光,接著一字一頓道:「不,我就叫阿龍。」
我詫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聲音:「這戶是新搬來的吧?當家的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