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我是魚
當我們在附近葬好若薇她爹,天際已經露出魚肚白,很快便要到和盧少庭約好的時辰。我和錦娘拉起仍伏在墳頭低聲抽泣的若薇。
看著那無碑的孤墳,我低聲對若薇承諾:「相信我,總有一天我們會回來,為你爹遷葬立碑。」
若薇沒有說話,雙拳死死的握住,也停止了抽泣,但我從她眼中,看到了深刻的恨,深刻的不甘……
「走吧!」錦娘低歎一聲。
我們來到和盧少庭約定的地點——一大片荒蕪的礁石後,一身黑衣的盧少庭早已在那裡翹首以盼。
見了我們,他微微鬆了口氣,可當看到若薇的身影,眉頭又再次皺起,神色閃了閃,卻沒有發言。
黎明前湖面開始刮起不小的風,低潮不斷湧上礁石,一隻帶篷的小船停在遠遠的湖面。
我四下打量後問盧少庭,「這附近沒有望樓嗎?」
盧少庭點頭:「是,這裡因為暗礁叢生,即便是小船也不可能靠岸,所以附近沒有望樓,正是因為夫人當時提到的特殊水下本事,我也才想到那個地方。」
我囑咐盧少庭:「你們上船後,立即將船朝外劃,盡量停在站在岸邊也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我一定會趕上你們的。」
錦娘仍是猶豫地再次和我確認。我慎重點頭,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及時趕回來和他們匯合。
換過一身男裝的青衫,將頭髮綰了個男髻,錦娘用盧少庭早已準備好的材料在我臉上塗抹,在盧少庭和若薇驚訝的注視下,我變成了一個皮膚黝黑、普普通通地小廝。
跟在盧少庭的身後,我們一路朝碼頭趕去。
我問起昨晚的情形。盧少庭道:「昨夜夫人走後。費青雲為掩人耳目,仍繼續喜宴,只是安排席前衛和所有的護莊武士在全島秘密搜查,每五人一組,均持有夫人地畫像。」
「這麼快就有我的畫像?」我愕然。
「不,昨夜是全莊搜尋,但是沒有驚動居民,畫像與今日丑時發到各組手中。於雞鳴後在全島挨家詢問,並沒有說原因,只是詢問是否有人見過夫人。」
我心裡冷笑,費青雲怕是認為我沒那麼大本事昨晚逃出來,又不願意毀了自己的形象半夜擾民才這麼做的吧,不過我這次擺了他這麼大個烏龍,這個仇,他定是和我記下了。
「那碼頭也該有巡查的人了?」我繼續詢問。
「是。」盧少庭答道:「待會我們會有人帶夫人上船,他的身份是船上的二廚,名叫張循,因為此船需要在湖中航行大半日才轉入乾水,待到蘭庭湖外第一大港商祁已過午時。所以我們安排了這樣一個身份便宜傳遞消息。」
盧少庭倒是知無不言,我心裡動了動,突然道:「少庭,你為何一直稱我作『夫人』。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盧少庭一臉地詫異,終是回過神來,立即對我抱拳行禮道:「屬下原本只知費青雲此趟帶了人回來,並不知道身份,直到收到堡主密函才知原來費青雲挾持的是我芙蓉堡堡主夫人,屬下惶恐,不知是否有何差錯。」
「啊,不。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張循是否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忙訕笑著掩飾自己心中的驚異和震顫,為什麼?顧清影已經還魂了,為何凌奕要告訴他們我是堡主夫人?難道,難道顧清影沒有尋到適合的身體,所以才要如此急切的救我回去?
「張循自然也知道夫人的身份。」盧少庭地聲音將我驚醒過來,他繼續鄭重道:「我們定會力保夫人返回芙蓉堡的。」
「嗯。」我強壓著心中的不安,腳步凌亂地隨他進入了集市。
天已經開始發白。路上已經逐漸有了行人。盧少庭突然一閃身。將我拉入一處細巷,前面不遠處正有一隊武士。拿著畫卷在詢問路人。
身後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屬下張循參見夫人。」我嚇了一跳,轉過身才見一個身形發福的中年男子立在我身後,神態恭謙。形象倒是比較適合他現在地「職業。」
我對他點點頭,就見盧少庭上前和他囑咐了幾句,便對我施禮,「屬下立即趕回剛才的地點,上船等候夫人。」
別過盧少庭,張循給了我一挑菜,連同一頂小廝帽戴上,歉意道:「為了掩人耳目,只能委屈夫人暫時扮作送菜的小廝,待到上了船便好。」
我不介意地搖頭,幸好我還見過怎麼挑這種扁擔,不然準得露餡。估計張循是為了照顧我,前後兩個筐裡的都是大把地綠葉蔬菜,體積大,份量還不算重,我挑著菜搖搖晃晃地跟在他身後,一路朝碼頭走。
路上果然被人截住,將畫像交給張循詢問,張循滿臉賠笑地和他們周旋,並掏出一塊木牌給他們看,我低垂著眼瞼,並不擔心他們認出我,因為他們詢問的目標是兩個人,而我經錦娘化妝後,雖然不能完全改頭換面,卻也跟以前的形象大相逕庭。
終於順利過關,到了碼頭。碼頭上果然停著一艘大船,比我來時乘的船稍小一些,仍是上中下三層,船上已經有不少人,正待起航。
在上船時又遇上蹲守盤查的人,張循用同樣的方式應付他們,可是為首拿畫像那個人卻不如剛才那般好說話,他手裡拿著張循類似通行證的木牌,遲遲沒有交還給他,而是疑惑地走過來上下打量我,這才出聲道:「今日為何多了一個人?」
我渾身立即緊繃了起來,心不住怦怦跳,卻又不得不穩住呼吸強做鎮定。
「為什麼如此緊張?」那武士突然出聲道。
張循忙陪笑道:「他是我表弟,才十五歲,是個啞子,也沒見過世面。從小體弱無法耕種漁獵,我娘舅這才來找我,讓我給他覓個船上的差事幫著打打雜。」
說著在我肩頭拍了一下,大聲道:「蔡三,趕快給大爺行個禮。」
我忙抬起頭,假裝惶恐地張嘴依依啊啊,當做聽不清反覆發問。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我半晌,估計是和畫像上差異有點大。這才猶豫點頭,放了我們過去。
張循忙討好的行禮,帶著我匆匆踏上大船,這時已經陸續有外出的人經過盤查後上船了,我似模似樣的挑著菜跟張循到了廚房。這才鬆了口氣。
張循幫我卸下擔子,帶我到了個僻靜的地方,這才緊張道:「夫人確定自己能游回去嗎?這樣地奇事,屬下實在是聞所未聞。」
我有些擔心道:「這個自然是不成問題。但是我待會要是用原來面目露了面,他們一定會懷疑到你身上,怎麼辦?」
張循突然肅容道:「我們都是芙蓉堡的武士,為了保護夫人安全返回,屬下亦死不辭。不過屬下自由脫身之法,請夫人不用擔心。」
心裡升起莫名的感動,卻又無法表達,但始終放不下擔憂。再三跟他確認他可以避開嫌疑,這才忐忑地要了水,洗去臉上地裝扮。
船身顛簸了一下,終於開始起航。我躲在底艙,祈禱著計劃能夠順利成功。
船行了不多久,張循偷偷溜了下來,欣然道:「船上果然有費青雲派出地探子,扮成搭船人的樣子。夫人可以上去露面了,只要讓他們發現了夫人,定會立即飛鴿傳書回去通知費青雲前來追趕。」
我呼出一口氣,這正是我和錦娘計劃好地,由我引費青雲的來追這條船,我再不知不覺地潛回島上和他們匯合,從另一個方向逃走。費青雲確定我在船上,定會集齊力量追趕。沒有人會想到我能從這麼遠的湖底又游回島上去。待費青雲耽誤時間追上這條船,我那個時候也應該從另一側出發了。
我按原計劃出了底艙。登上甲板去。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在甲板上繞了一圈,果然,有人面帶詫異的盯著我,我視若不見地匆匆從他跟前走過,又返回底艙。
張循仍在底艙等候著,我對他點了點頭,他便帶著我進了一個艙房,推開窗,低聲道:「請夫人一路小心。」
我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不算平靜的湖面,突然轉頭對張循鄭重道:「謝謝你們幫助我,請一定保護好自己。」
張循微微一怔,想說什麼,卻終是對我恭敬施禮道:「祝夫人順利返回芙蓉堡!」
我對他微笑著點點頭,不再多言,鑽出窗子,無聲無息地投入了湖水中。
仍然是那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在水中,我彷彿回到了自己真正的歸屬,湖底一片清明,彷彿一個迷離夢幻的世界,各種我叫不出名字地魚兒在我身側歡快地伴遊著,我伸展著四肢,朝著目標的方向游回去。
大概游了半個時辰的樣子,我「嘩」地冒出水面,不由心中竊喜,果然沒有走錯,那種在水中仍能辨識方向的奇妙感覺仍伴繞著我,我甚至不覺得身體疲勞。
遠遠地朝碼頭看去,碼頭一片繁忙的緊張,無數青衣武士駐守在那裡,隔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不同尋常地緊張氣氛。就在身後一艘上下兩層的快船已經揚帆疾航,而我剛才乘坐的大船,已經見不到蹤影。
我**的爬上岸,鑽進湖邊地樹叢,找到盧少庭早已藏在那裡的衣衫換上,這是天色才完全放亮。
我憑著前兩日記熟的地形圖,繞著島的外圍匆匆趕往和清晨和他們會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