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什麼樣的愛情()
心頭的混亂讓我根本無暇去在意那團黑影,我腳步踉蹌的朝前奔走,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我渾身發顫,心中的悲涼難以言喻。
也不知道奔了多遠,眼前驟然明亮,卻不是我印象中的明媚陽光。我頓時收住腳步,呆看著眼前的一切,連淚都止住了。
我仍然身處這山腹之中,剛才慌亂的奔跑讓我根本就忘記了尋找來時的路,現在這地方是一個如同剛才的祭壇一半大小的石洞,四周的石壁上竟然綴滿了十數顆發光的明珠,它的光輝清幽冷僻,卻將這大殿照得明亮。
石洞四周堆滿了精緻的紅木箱,洞心正中分佈著十數張石台,每張石台上都有一盞小小的燈,燈的周圍還有很多我看不明白的東西,每張石台前都有一個白衣人,正拿著什麼東西在燈上烘烤,那些白衣人從頭到腳都裹在白色的衣物中,只露出一對眼睛,卻沒有任何人因為我的闖入,抬頭來看我一眼。
我心裡一驚,驟然明白過來,這裡,是他們的製毒工廠?
怪不得他們要在石壁上嵌明珠,是怕溫度過高引起這毒品的化學反應吧?或者是怕火星濺落,引起火災?難怪隧道裡面只點小小的油燈,原來這東西怕火,哼,還真是大手筆,這芙蓉堡因為這罪惡的東西是賺的盆滿缽滿了吧。我心裡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我要一把火燒掉它們,我要毀了這罪惡的東西。
我回頭開始尋找隧道石壁上的油燈,就在不遠處就有一個,我忙奔過去。這油燈放置的位置太高,我踮起腳尖,伸長了手去夠它,眼看就要將它從嵌在石壁的鐵環裡取出來,突然腰間一緊,便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我一顫,手中的油燈頓時跌落,眼前漆黑一片,我驚恐地開始掙扎,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為什麼不能安分點?」
「你這個惡魔!」腦子裡驟然浮現祭壇四周汩汩流動的血溝,那血腥味彷彿又飄了過來,我無法再維持冷靜面對他,掙扎更加劇烈了,可是卻怎麼都掙不脫那雙強有力的手臂。
「你要用多少人的生命去祭顧清影,你的殺戮就不怕給她帶來罪孽!」我咬牙切齒。
「那是獸血,是獸血!」他壓抑的低吼傳來。
我怔了怔:「那又怎麼樣?你造的孽還少嗎?那這裡又是什麼?」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我看向一旁隱隱傳來的幽光冷笑。
抱著我的手臂頓時一緊,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你知道什麼?」他的聲音有一絲驚異。
我一驚,頓時閉嘴,連掙扎都停止了。我都說了什麼,如果讓他看出我知曉這芙蓉膏的秘密,不是會將我自己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你還知道什麼?」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威脅。
「我知道什麼,我知道你是個惡魔,你是個妖怪,你變態……,只要是你做的,就絕沒有好事。」不能讓他看穿我的驚訝,我繼續掙扎,裝作語無倫次的嘶吼。
耳後突然一麻,身體頓時不能動彈,一陣困頓襲來,我便淹沒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再次醒過來,天已近黃昏,眼前出現了凌奕冷冷地臉。
「你怎麼在這裡?」我戒備地問他。
「是我該問你才對。」他還是一臉漠然。
想起昏睡過去前的情形,我渾身一震,翻身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已經回到了房間,心裡一緊,若薇還藏在外面等我,此時見不到她,我開始擔心,如果凌奕發現了我,不可能沒有發現若薇。
「若薇在哪裡?」
「你如果擔心那丫頭,就不應該到處亂跑。」凌奕冷冷道。
「你將若薇怎樣了?」我開始有些心慌。
「她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你,你殺了她?」我驚恐的跳下床,瞪著他。若薇說過,隨意進入禁地,是叛堡的大罪,難道她?我不敢想下去。
「她今天帶你去了後山,難道不該死?」凌奕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彷彿在說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你怎麼可以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我忍不住牙關發戰,想起他的惡行,不由一陣發寒。
他皺眉道:「她將自己賣身到我芙蓉堡為奴,我為什麼不能決定她的生死?」
「你在說什麼?」我瞪著他,眼裡快要恨出血來:「人無高低貴賤之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她的生命不屬於任何人,她今天也許是賣身為奴,但她仍然是個人,跟你一樣,都是有父母生育,有生命有感情的人,而不是一件物品,任你擺佈。」
我越說越激動:「你的生命就是命?她的生命就不是命?假若有一天都到了幽冥地府,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魂魄,一樣地要追究生平善惡。你怎麼知道下一世不是她為主,你為奴,還是都轉世到一個生命平等,人權獨立的世界?你應該到那裡去,那時你就是個殺人犯,會以命償命。」
我口不擇言的罵他,這樣罵他,才能讓我心中的惡氣稍稍平復,我在為若薇不平,更是在為自己不平。
「一個丫頭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凌奕怔了怔。
他根本就聽不明白我的話,我竟然在這裡跟他說生命平等,說人權,我是在對牛彈琴,我冷笑:「那我就告訴你,人做了惡事,都會有報應的。」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你先管好你自己。」凌奕皺眉道。
我心一沉,我連累了一個無辜的生命,因為我,若薇死了。在這古代時空,生命如同螻蟻,而我,只是持著顧清影的身體,還能夠苟活一段時間,卻沒有想過我其實也如若薇一般微不足道,也許等顧清影回來那天,他也會像對待若薇那樣,隨意決定我的生死,不,不行,我不能再這樣下去。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迅速回憶了今天的所見所聞,甚至有點詫異自己的激動,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前世經歷了那麼多,應該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保持冷靜和淡然的心態,可偏偏到了這時空,太多讓我一時無法接受的東西,終於揭破了我的偽裝,原來我仍然是個表面堅強,心底脆弱的人。但是,如今的情況不能讓我允許自己再脆弱下去,否則我還會連累更多人,會將自己也搭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若薇的死排出腦海,冷冷道:「那你想和我討論什麼?」
凌奕有些微詫地看著我,估計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不再糾纏若薇的死。很快他便開口道:「你去後山做什麼?」
「你並沒有讓我禁足,我為什麼不能去後山?」我平靜的將問題扔回給他。
「你去見平陽真人,就是因為不相信我?」
我愣了愣,我確實是不相信他,而且本來就沒想過相信他,即便是他真能找到一副身體又怎麼樣?我不願再次承受那樣的痛楚,我也沒有義務去為他們承擔風險,我更加不想自己被當成手機卡一樣換來換去。
我突然問他:「你究竟愛顧清影什麼?」
他沒想到我有此一問,怔在那裡,半晌才皺眉道:「這跟你有關係嗎?」
「跟我沒關係,但是我想知道,你愛一個人,是愛她的身體,還是愛她的靈魂?她吸引你的,是她的美色,還是她的性格?你留戀的是她的容貌,還是你們相處的點滴?」
他看著我,不說話,眼裡有一些複雜難明的東西。
我看著他的眼睛,鄭重而又不容置疑道:「如果是我愛一個人,我愛的是他靈魂的閃光點,我愛他對我的理解和包容,我愛的是和他相濡以沫的點滴,我會陪著他慢慢變老,我不計較他的容顏會衰老,在老到走不動的那一天,我們還可以相攜看天邊的夕陽,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我,我也不會悲傷,因為他會永遠活在我心裡,而我的愛仍在。」
我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雙眸逐漸變得如海般深不可測。
我知道我的話給他帶來的震動,我要他明白,如果他真的愛顧清影,就不應該計較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就不應該非要糾纏給她原來的身體。如果他搞不清楚,我就幫他搞清楚,他對顧清影究竟是一種什麼感情。
如果我在這不到八十天的時間內,真的逃不出去,那我就只會有兩個結果,一是將身體還給顧清影,變成一抹孤魂;另一個是再一次改頭換面,在另一具陌生的軀體裡生存下去。這都是我絕不願意的,我不要再一次被人擺佈。
所以,我想賭一賭,賭他靈魂裡最後的一點人性,即便他是個大毒梟,即便他殺人不眨眼,但是他對顧清影的深情,他願意為了她折壽十年,讓我覺得他應該還有一點人性。
我直直地看著他,看著他怔在那裡,想要看到他的心裡去。
良久,他突然不安地動了一下,眼裡一片迷茫,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空氣,道:「清影,會怪我。」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苦笑,他聽懂了我的意思,卻擔心顧清影還魂後會不開心自己換了一副身體。凌奕啊凌奕,你果然是對顧清影用心良苦,果然還有一點僅存的人性,你沒有一口回絕我,但至少讓我看到了希望,我不管你是否最終會承應我,至少我邁出了第一步。
我的苦笑讓他一怔,彷彿洩露了心事般有些尷尬。他站起身來,默然朝門外走去,卻又臨時頓住。他背對我低聲道:「你別再到處亂跑,若薇就在外面,我讓她給你準備晚餐。」說完便腳步不停出去了。
我呆在那裡,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驚喜交集,眼裡有滾燙的液體湧了出來,心裡漲滿了酸澀難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