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時,北京袁府裡,袁世凱正與他的主要謀士楊士琦和楊度一起吃飯議事。
楊士琦首先說道:「各國都表態了,說共和制度不適合中國,中國還是適合君主立憲。咱們中國立憲不立憲,共和不共和,與洋人何干?」
楊度夾起一個蝦丸子大嚼,嚼完了才說道:「中國要搞洋務,必須開放市場給洋人做買賣,而中國資源豐富,市場廣大,一旦全面開放,洋人的工業比我們強,獲利將極為豐厚,至於立憲的問題洋人重商,商人做買賣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如果今天鬧長毛,明天鬧拳匪,那買賣也就沒法做了。」
袁世凱點頭:「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還是不懂得,洋人為什麼非得讓中國立憲呢?」
楊度笑道:「立憲之國,權力操於議會。宮保你想想,一隻手五指都不一樣長短,何況幾百號議員?所以不論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不討論個幾個月,是不會有結果的。都會久拖不決。比如要和哪個國家打仗,光是議會討論沒個三倆個月是斷然不成的,這樣的討論法,還有什麼事情是可以保密的?宮保試想,如果當年就立憲了,何至於出現老佛爺向西洋十一國宣戰的咄咄怪事?」
袁世凱恍然大悟道:「我算明白了,按你的說法,只要立憲了,有了議會,今後咱們不論想幹什麼事情,都的和幾百個人商量?」
楊度耐著性子道:「如今遠東形勢,日本一家獨大,英國一直是希望遠東形成均勢,這樣它才好從中漁利,故此英國希望中國立憲,從而變得強大起來改變遠東形勢;美國海軍和日本,在七年前發生在日本東京的日!比谷燒打事件之後,彼此都以對方為假想敵,美國自然也是希望中國能強大一些,分擔一下日本在遠東咄咄逼人的氣勢!而立憲,則是強大的基礎。故此,這些強國都希望遠東能保持均勢,如果還是日本一家獨大,歐陸列強在遠東的殖民地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袁世凱摸了摸鬍子,笑道:「這次是真聽懂了,洋人也是權宜之計!不過目前的局勢,是想利用中國拖住日本人。」
楊度點了點頭,說道:「宮保可知最近東北那裡很不太平啊!?」
袁世凱笑道:「徐天寶那小子在東北鬧得歡,我給他哥東三省總督當都愛理不理的,現在可好,洋人也去找他麻煩了。真以為打過了山海關,就是他的天下了?」
楊度點頭道:「宮保,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列強注意力集中在東北徐天寶那裡,南方各省又保證讓您擔任大總統,天下再沒有人能和宮保你相爭了。以宮保的才幹江山一統之後厲兵秣馬,以中國之地域廣大資源豐富,十年八載之內富國強兵也未可知啊!」
袁世凱哈哈大笑,三人邊吃邊聊,談笑甚歡。
趙秉鈞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欣喜若狂的大喊道:「宮保,大喜啊大喜!太后讓您進宮,商議退位的事情!」
袁世凱眼裡放光,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過了片刻又坐了下來,笑著道:「智庵,坐下喝杯酒。」
趙秉鈞心中急切,也顧不得尊卑上下的禮法,一把拽住了袁世凱的袖子:「宮保,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喝酒?趕快跟我進宮吧!」
袁世凱按住趙秉的肩膀道:「別急,我不是被刺客給嚇住了嘛,而且腿腳還有毛病,我就不進宮了!還是你去和太后蘑菇不要急,再抻抻他們,小火慢燉!」
楊士琦笑道:「宮保是不是又該給汪兆銘那廝一點獎賞啊,要不是他和死鬼彭家珍弄死了良弼,宗社黨還不知道要鬧騰多久呢。」
袁世凱笑了,說道:「此人嘛~~哼哼~有點兒意思。」
第二天一早,是一個大晴天,北京城的上空一片清亮的藍色
「啪、啪、啪」太監的三聲淨鞭響過,翎頂輝煌的文武大臣依次走進紫禁城。袁世凱自然是走在最前面
「袁世凱,這電文可不行啊,大清皇帝雖然退位了,可不管怎麼著皇帝還是皇帝,『相承不替』這幾個字眼一定得加進去,沒這四個字的話,將來皇上大婚之後有了子嗣,這承嗣大統的事情該怎麼辦?」
袁世凱磕頭如搗蒜道:「臣何嘗不知呢?臣幾次三番和南方商議,只是他們就是不允,孫文、徐天寶等人言說,如果這個文本皇上、太后再不同意,他們就要直搗北京城了,而且優待條件也將廢除。臣這條命自然是不打緊的,要是驚嚇了兩宮,臣萬死莫贖啊!」
隆裕早就六神無主,聽了這話更是嚇的手腳冰涼,孫文還在長江以南,一天半天的還到不了北京,可徐天寶的兵馬就在山海關,隨時可以進攻北京。隆裕太后急忙道:「既然是這樣,依他們便是了!只是這『遜位』二字有傷皇家體面,這詞句還需你斟酌著辦!」
袁世凱又磕了幾個頭才道:「臣已經給唐紹儀去了電報了,把『遜位』改為『辭位』,太后覺得如何?」
隆裕苦笑著點頭:「好不好的也就這麼著了,不過我可有話在先,這一年四百萬兩銀子的皇家使費,那是一個子都不能少的!」
袁世凱照例先磕頭後說話:「臣世受國恩,忝為總理大臣卻不能扶保社稷無虞,這優待條件臣是和南方力爭來著,斷然不會令君父受苦!太后放心吧!」說著說著,不曉得袁世凱是入戲太深還是真的牽動了情腸,竟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這一下,把隆裕的眼淚也給勾了出來,她也用袖子擦起了眼睛。
哭了一會兒之後,隆裕歎口氣道:「你也不必如此了,你為社稷鞠躬盡瘁,為皇家爭取到這麼多優待條件,我和皇上都會念你的好的,今個兒我就按照和議頒布詔書退位,善後的事情就勞煩你斟酌著辦吧。」
退位詔書是早已準備好的,御前太監將詔書捧了上來,隆裕看了幾行之後,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也顧不得太后的體面,當著朝臣嚎啕大哭起來:「先帝爺啊,列祖列宗啊!後輩子孫不孝,守不住祖宗的家業!」
1912年2月12日太和殿裡,外務大臣胡惟德捧著蓋好璽印的詔書,用帶著浙江口音的官話大聲念道:「朕欽奉隆裕太后懿旨:前因民軍起事,各省響應,九夏沸騰,生靈塗炭,特命袁世凱遣員與民軍代表討論大局,議開國會,公決政體。兩月以來,尚無確當辦法,南北睽隔,彼此相指,商輟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國體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國人民心理多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諸將亦主張於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榮,拂兆民之好惡。用是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之全國,定為共和立憲國體。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袁世凱前經資政院選舉為總理大臣,當茲新舊代謝之際,宣佈南北統一之方,即由袁世凱以全權組織共和政府,與民軍協商統一辦法。總期人民安堵,海宇又安,仍合漢滿蒙回藏五族完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閒,優遊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欽此。」
當日,退位詔書全文通電發往全國。念完了退位詔書,所有大臣沒有三拜九叩,而是行了三鞠躬的禮節之後,就紛紛退去。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瀋陽郊外的柳條湖村邊
南滿鐵路在瀋陽城北的柳條湖劃了一道弧線。寂靜的夜色下,橋口勇馬的心就像那天上的彎月一般黯淡消沉。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八百米外的北大營,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橋口中佐真是一位優秀的帝**人,無論在什麼時候,他總是保持著鎮靜!他真是帝**人的模範。」在橋口勇馬身邊的一位年輕軍曹森六郎以一種敬佩的眼光看著橋口勇馬。
面色凝重的橋口勇馬沒有注意到部下對他的崇拜目光。他謹慎地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時間是晚間十點十九分。「東北軍會不會迅速做出反應?」
橋口勇馬反覆考慮著這個問題,「這裡畢竟有一個支那旅呀!」想到這裡,他卻有了一種無比壓抑的感覺:「帝國把這千斤重擔壓到我這個中佐身上~~我能承擔這樣的重任嗎?」
「橋口中佐!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森六郎軍曹提醒他。
「再等一等!」橋口勇馬低聲說道,回頭瞧了瞧隱藏在高粱地裡的金川源正大尉和幾具身穿中**服的屍體。
「支那人沒有什麼反常舉動吧?」橋口勇馬面無表情地問道。
「沒有!他們剛剛發了軍餉,還完全沉浸在女人和美酒中。」森六郎答道
「好!」橋口勇馬微微點點頭。「今夜!就讓我們為大日本帝國和天皇陛下盡忠吧!」說罷,他顫抖著雙手用盡了全身力氣,按下了起爆器……
轟
南滿鐵路柳條湖東段不足一米的一節鐵軌,在巨響中隨著碎石和枕木碎屑扭成了一團
森六郎軍曹上前查看,微微皺皺眉頭,「效果不太理想,怎麼才炸毀了這麼一點點。」不過,他還是向遠處的橋口勇馬和金川源正點了點頭
金川源正立刻用一部野戰電話接通了關!東!軍大隊部,「莫西莫西,,大隊部嗎?我是金川源正大尉!報告一個嚴重事件:支那軍人炸毀了南滿鐵路,目前我方該如何行動,請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