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若,他們為什麼把你調到政治新聞部?」歐陽輝看著聶語若的眼睛。
聶語若如同被催眠一般,她沒有看歐陽輝,而是閉上了眼睛,開始述說。
聶語若跑新聞很有一套,她不但敬業,正直,還很喜歡打抱不平。今年她與編輯策劃了幾個關注底層民眾的選題,用現在最流行的稱呼叫關注弱勢群體、為弱勢群體伸張正義的選題,做得很成功,打響了名氣,聶語若也給大家留下了敬業、正直、敢替老百姓講真話的印象。
一天,聶語若下班來到停車場,一位衣襟襤褸的老頭突然衝了過來,「撲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口中不停地念叨著:「聶記者,幫幫我,你幫幫我吧!」
聶語若嚇了一跳,以為遇上了瘋子,「騰」的一下跳開,警覺地盯著老頭。
老頭沒想到聶語若會這麼敏捷的跳開,跪著又爬了過來,抱住聶語若的腳不停地說:「聶記者,你一定要幫我,幫幫我呀!我兒子他死得冤呀——」說完號啕大哭起來。
聶語若此時才聽清了老頭的話,看來又是一個有冤無處伸的小老百姓,老頭看起來很邋遢的樣子,估計有一年以上沒有好好地洗過一次澡,耳根處、脖子處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污垢,晃眼看去與在街頭長年拾垃圾的那些「大俠」沒啥區別。
聶語若沒有嫌棄他,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就是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有冤屈的人,她趕快扶起了老頭:「老人家,快點起來,別著急啊,您既然知道我是聶記者,就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受了什麼冤屈,我一定會傾盡全力去幫助你的,快起來呀。」說著把老頭拉了起來。
老頭聽到聶語若答應幫他,也趁勢站了起來。
聶語若這時才看清老頭的長相,稍稍後退了一步,這老頭的身上實在是太臭了!
老頭也看清了聶語若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有點失望,剛才門衛告訴他,此人便是聶語若時,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過去跪下,反正為了兒子,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只是,這麼個小丫頭片子她敢管這件事情嗎?
可是,聶語若是他在報上看到了一個敢講真話的記者,不求她還能求誰?
唉,沒辦法了,只要是還有一丁點希望,自己就不能放棄,而聶語若是自己最後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很髒、很臭,可是,他顧不上這麼多了。這幾年的上訪不僅耗盡了家中所有財物,他也由一個中學老師變成了無業遊民,如今他已身無分文,靠人們的施捨度日,可每天,他都像是在市政府上班一樣,準時地出現在市政府的大門前靜坐,剛開始,還有人接待他,可一聽他的訴說,沒有一個人再管他,都說他是瘋子!
他在市政府大門口一坐就坐了三年!
人人都知道他是誰,但是就是沒有一個人幫助他。
市信訪辦給他的答覆是他反映的情況無憑無據,妄想猜測,沒有實事根據,讓他別再幻想,接受事實。可他沒法接收這樣的事實,只好在市政府的大門前靜坐,期待著有哪位青天大老爺被他的虔誠而感動,能重新調查此事。
因為他不吵不鬧,也沒有寫什麼地狀子去吸引大家的注意,造不成什麼影響,門衛也就不再攆他,偶爾還會被他說服,裝著沒注意讓他溜進去。
他見不到書記市長,每次都被信訪辦的人攔住,無數次的重複,把信訪辦的人都聽煩了,最後大家都怕了他,向上級領導反映,領導下了死命令,不准他再進大門,如果他再鬧,馬上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聶語若開口便稱他為老人家,因為他滿臉零亂的鬍子,蒼老的面容和一頭白髮!
在他兒子被認定為「砍手黨」的頭目時,他的頭髮一下子就白了,他才五十四歲,教了二十八年的書,還有兩年就可以退休了。
他的兒子是被法院判為死刑,人們拍手稱快,可他,卻堅信他兒子是冤枉的!
他兒子已經被正法幾年了,這樣的案子早是鐵板上的釘釘,怎麼可能翻得過來?
再說了,他沒有一點證據,反反覆覆地只會說一句話:「我兒子他不可能是首犯,他最多是個混混,他不可能有如此能力,能組織如此龐大的的黑勢力,跟政府鬥了幾年!」
他認定他的兒子是一隻替罪羊,死得冤。
可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他兒子,他的兒子百口難辯,最後還多了一個窮凶極惡,死不認罪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