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29日,是我們季後賽首輪和小牛隊第四場比賽的日子。上午是例行的賽前投籃練習,本已經是習慣了的過場,我卻有著不同於以往的興奮。說不清為什,也難以名狀這種感覺,但渾身上下似乎暗湧著難以抑制的衝動。走路的時候,走著走著就想用跑的;普通的上籃,跳著跳著又忍不住大力灌起了籃。潛意識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催促著自己,快點、再快點,高些、再高些。像極了小時候放寒、暑假的當天,搶著衝出教室肆意去玩之前的那種感覺。
一個、兩個、三個在三分線外練起了投籃,籃下是來了nba才見到的投籃輔助機,就是一個自動的發球機器,先在籃板四周用網子圍起,這樣投過的球無論進或不進都會被收入這個機器,然後機器由會自動的把球傳到你的手中。球刷刷入筐,惹來旁邊的巴恩斯大聲叫好:「不錯嘛,cow,看上去今天手熱的發燙,今晚可要有人倒大霉了。」
我停下投籃,隨便用胳膊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道:「機器給球不舒服,來,你幫我傳球。我五個點投一圈,然後就完事。」說著,我就站到了底角,開始接巴恩斯的傳球,沿著五個投籃點(就是兩側底角、兩側45度角和弧頂處。每個點投五個球),逐一投了起來。話說回來,今天的手感確實好的離譜,第一個出手不中之後,我居然連續命中了22個三分球,直到最後兩球投失,我結束了整個一圈的投籃,25投22中。就是無人防守的訓練,這種命中率也是很罕見的。因為我知道,我練習的時候並不是用那種易於保持身體平衡而讓命中率穩定的顛投,而是一個個貨真價實的跳投,而且是跳到最高點同時出手投籃的那種,打過球的朋友都知道,這種投籃是最有難度的,因為有騰空和用力的跳躍,身體在保持平衡和穩定方面自然比不過那種離地不高的顛投,而平衡和穩定是保持投籃命中率的關鍵要素。之所以選擇這種更難掌握和控制的投籃方式,一是因為這種跳投很難被封蓋,二是因為這種飄逸的跳投著實好看。想要和喬丹一樣、想要盡快趕上科比,那我就要更嚴酷的要求自己,不僅要進球,還要進的好看;不僅要贏球,還要贏的漂亮。
「wo!你小子今天沒吃什麼藥吧,來,我看看你的手,施了什麼魔法這是?」巴恩斯一臉興奮的看著我。
「得了,馬特,別大驚小怪的,誰家過感恩節不吃頓火雞。」我淡淡的回應,隨著投籃手感的火熱,我的心卻反而越來越平靜。
「感恩節?火雞?和投籃有什麼關係?你這話什麼意思?」巴恩斯一頭霧水。
「自己理解去,中國式諺語。」我不想細說,邊喝水邊準備離開。
「中國人也吃火雞?」只留下巴恩斯一個人原地犯迷糊
剛走到場邊,記者們的長槍大炮就堵了過來。「你好,高興,能打擾你幾分鐘嗎?」一個高個子黑人女記者橫亙在我面前,這身高往這一站,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前nba知名球星雷吉-米勒的姐姐、前美國國家女子籃球隊主力球員,tnt電視台的籃球記者兼主持人謝莉-米勒大姐。由於我們第一場就把全聯盟第一的小牛斬落馬下,回到主場又贏了一場,於是在這並沒有什麼太大新聞的季後賽首輪,全國媒體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們這個可能發生黑八奇跡的對陣當中上來了。
tnt以前給我做過採訪,米勒大姐我也是有過接觸,但今天我不想說什麼,比賽前我從來都不接受採訪的,因為我覺得緊張,一切都沒譜的時候,實在是無話可說:「謝莉,抱歉,我不喜歡賽前接受採訪,你知道的。」
「好吧,高興,這可是一場重要的比賽。你知道電視機前有多少球迷在期待這場比賽。來吧,就一個問題,說一下你的感覺如何,狀態如何。」謝莉-米勒依舊不依不饒的繼續發問,要知道,和她相比,我還是個標準的菜鳥,而她,已經是記者屆的絕對大腕了。
「ok,你贏了,謝莉,你真該去做警察,那樣准比沙克成功的多。呃,我的狀態,還不錯。不,確切的說,是好極了。告訴你們吧,剛剛練習完了投籃,我在三分線外,連續投中了22個。是的,這是真的,22個。我不覺得該值得多驚訝,我只是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們而已。對了,我希望我的對手最好不要看到這報道,那麼他們的教練就會逼迫他們打起精神來加強對的我防守了。oh,老天,這肯定是一個很難熬的夜晚。對誰說?當然,不是對我自己說。好了,只有一個問題,你答應我的,謝莉。」說完之後我都驚訝於自己的饒舌,乖乖,我這是喝多了不成?
「好的,非常感謝,高興,希望你晚上能有一場美妙的比賽。」大牌就是大牌,在我很配合的給了她面子之後,她也很給面子的做到了說話算話。
應付完了米勒大姐的採訪,我趕回更衣室,哪知剛一進門,就看到大傢伙鬧哄哄的衝我嚷嚷:「歡迎回來,22先生。」22先生?我迷茫的看著大家,這是哪門子稱呼?看我不解,大家紛紛指向電視機,我看了一眼,上面米勒大姐正在鏡頭前介紹東、介紹西的,這才明白,剛才那個小採訪居然是直播,哥幾個看了我說的自己連續投中22個球,難怪要這麼叫我呢。話說回來,美國人可真是大膽,這麼臨時隨意的訪問,居然也是以直播形式來做,就不怕我說錯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轉念一想,人家要的就是這種狀態,我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他們那更是求之不得。總之,他們的媒體千方百計的要爆料,你說的再錯再離譜也是你被採訪人的責任,人家媒體只是負責原音重現。這點可要比國內媒體環境寬鬆多了,國內很多媒體,並不是沒有做深度報道的能力,只是做了之後,要承擔太多的責任,於是,也就沒有人敢冒這天下之大不諱了。
插科打諢的鬧騰了一陣,各自吃飯休息。球隊再度集結的時候,已經是比賽之前的集體熱身了。這是我第二次陷入一片明黃色的海洋中,但這一次又和第一次的感覺截然不同。第一次是震撼和羨慕,為主場球迷造的勢而震撼、為隊友可以在這種氣氛的球場上比賽而羨慕。這一次,我是興奮和迫不及待,很簡單,換了任何一名球員,都會因為在這種主場氣氛下參加比賽而興奮不已。
「cow,快看那邊,哈哈,你又被人盯上了。」正在拉伸著肌肉和韌帶,巴恩斯突然喊我,讓我看觀眾席。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又是那個蓄著絡腮鬍子的達拉斯球迷,這一次,他依然穿的是小牛隊41號球衣,依然是舉著大標語牌,標語牌針對的對象依然是我,所不同的是,標語牌上的內容換了「我高中時曾經連續投進過15個球,如果你能超過我,我發誓我會去梅裡特湖(註:奧克蘭市著名的湖泊,風景秀麗,位於該市市中心)饒湖裸奔。但我賭你贏不了,對嗎?說大話的22先生。」好長的一串,儘管沒有指名道姓,但毫無疑問,就是在說我。我衝著巴恩斯笑著搖了搖頭,沒去繼續理會這個話題。心裡卻在暗暗嘀咕:這哥們,夠專業的啊。
技術台一聲鈴響,距離比賽開始還剩最後三分鐘的時間,停止熱身,所有人退回場邊,等到即將開始的惡戰。沒有過多的佈置,一切早已經在賽前的更衣室裡叮囑完畢,短暫的等待之後,比賽終於開始了。跳球之後,小牛隊率先進攻。賈森-特裡在弧頂附近組織半場陣地進攻,諾維茨基和他同側,往下順的過程中突然和低位的丹皮爾一掛,在丹皮爾幫他擋住了跟防的人之後,橫向扯到了低角附近的三分線外,他人剛到,特裡的球也到了,諾維茨基抬手就投,三分中的,小牛隊先拔頭籌。
好傢伙,不過這樣才更有意思,這麼好的主場氣氛,當然要有一個夠份量的對手才更完美。接下來,到我了。我心中暗想著,眼睛餘光又掃了一眼看台上那個鬍子球迷。落位到了右側的45度角附近,老大傳球過來,我雙腳跳步接到了球。迎上來的是霍華德。今天居然一開始就用最好的防守武器來對付我了?我可不想去考慮約翰遜的戰術思想,接球之後隨即放低重心,半轉過身來,左腳定住了為軸。右腳往右側做了一個虛晃突破的假動作,同時持球的雙手也向右側擺動。果然,霍華德禁不住誘惑,重心變得左傾了。我可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左腳猛的一蹬地,沉著肩膀就從他身前抹了過去。這種突破時的節奏感和爆發力完全是格蘭特-希爾式的。只運了一步球,我就踏進了黃色的三秒區,身旁還不死心的霍華德下手一撈,試圖打掉我的球。但我早已經把球換到了身體左側,單手抄著球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小弧線,三步之後凌空躍起,補防的丹皮爾尚在另外一側沒能撲過來,我已經用左手單手把球灌進了籃筐。伴隨著主場的山呼海嘯,我也是大吼一聲,然後快步退防,等待著小牛隊的反擊。
特裡,,三分線外一米處突然強行跳起出手,三分不中之後,丹皮爾內線搶到進攻籃板,把球撥進了籃筐。這西部第二中鋒,原來還沒有二到家啊。反過來,老大蝴蝶穿花般的殺入內線,幾番起落之後,把球傳給了外圍的傑克遜,此時小牛隊的防守陣型已經被老大的突破攪的亂了起來,我趁機溜到了底角,傑克遜本有機會自己出手,但見我跑出了更好的位置,他毫不猶豫的把球傳了過來。空無一人,我低頭瞄了一眼腳下,然後從容起跳、出手,三分命中!好極了,球剛一出手我就知道這個球准進,看來上午良好的投籃手感還在。
小牛不中,反擊機會。老大運球推進,我在他側後方跟進。來到三分線附近,老大突然運著球一個轉身,我心領神會的上前了兩步。老大轉身之後,正好把退防的特裡擋在了他的身後,然後老大把球交給了無人防守的我。面對老大做的天然人牆,我沒有半點猶豫,三分出手,還中!我已經連得8分了,小牛隊請求了暫停。
暫停之後,小牛隊重新改變了進攻套路。諾維茨基,接球之後迅速從背身變成了面筐,腳下腳步試探著,防守他的傑克遜絲毫不敢怠慢,緊緊貼著。突然,諾維茨基開始放球突破,傑克遜也是立即撤步跟防,哪知德國人突破是假,急停跳投才是真,中距離的跳投命中之後,小牛隊把比分追成了7:8。
回過頭進攻,我發現霍華德的防守策略也改變了,不像是之前那樣,任由我接球,然後再防守,而是不斷的饒前,直接就要切斷我和球之前的聯繫,不讓我接球。我也不含糊,向他身前一個假跑,惹得他必須上搶位置,然後我輕鬆的一個撤步,大聲的要球。傑克遜把球反吊了過來,球的弧度剛好穿過了饒前的霍華德,好球。可我剛要接到球,一道藍影橫空而過,把球從半空摟走了。是諾維茨基,身高達到2米13的他居然如此靈活,看來真是要拚命了。斷球之後的諾維茨基一路狂奔,中間還晃過了試圖斷球的老大,殺到籃下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沒有選擇上籃,而是用跳投穩穩的把球送進了我們的籃筐。9:8,小牛隊迅速就把將比分反超回來了。這看起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入球,卻讓緊跟著回追的我煞為驚心,諾維茨基在這次進攻中表現出來的個人能力,太可怕了。如此高的身高居然能及時補過來斷球、斷球之後能自己運球發動快攻、中途用運球技術晃開了身高矮他20多公分的小個後衛、高速行進當中可以立即剎車、還能在最後的出手中用柔和的手感把最難投的半截籃投中。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審視這位mvp的最大熱門。之前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有著一流投籃能力和不錯運動能力的幸運大個子而已,可現在看來,似乎一直以來,我都把他看得太低了。(未完,待續)